第4章 不好意思,我不进厂了
吴惑其实和同龄人比起来,压力要少很多。
他实际上就是一个没什么志气的青年,不太喜欢钱和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
这些都是他经历过父亲生病到过世后的心理上的变化,当看到才五十岁出头的父亲离去时,他忽然顿悟了。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了好身体,纵使挣得家财万贯,又有什么用?
英年早逝后,你的老婆带着孩子嫁给别人,别人住着你的房子,睡着你老婆,用着你的钱,还打你的孩子。
就问你糟心不糟心?
人死了,钱没用完,估计是最痛苦的事情。
父亲没有给他留下遗产,处理完丧事后,家里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除了三间斑驳漏雨的平方外,就是粮仓里那几百斤新收的谷子和苞米,还有近二十万的外债。
对于这个情况,吴惑当时是崩溃的,才21岁的他有些不知所措,解酒消愁颓废了一周有余。
不是不能撑起这个家,只是他才二十岁出头,突遭家庭变故,一时半会竟难以缓过神来。
毕竟,那个山一般的男人,那个他最崇拜的男人不在了,他又做给谁看呢?
家里就剩娘俩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他家原本一家四口,吴惑还有个妹妹叫吴欣,早在一年前就嫁了人。
老妈是凉山嫁过来的,名字叫陈慧,父亲过世的时候,她才41岁。
吴惑也给老妈表了态:不反对她再嫁,只要那个男人对她好。
毕竟,陈慧还这么年轻,吴惑不可能让母亲守几十年寡。
吴惑代入了自己顶梁柱的角色,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言语之间多是为着老妈考虑。
后来,陈慧也真的再找了一个,还给那人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多多”,意思是:多出来的那个。
吴惑便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小妹,陈多多。
生父没过世以前,一家四口齐乐容容,虽然日子穷了点,但却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随着继父陈伍进入这个家庭,家里的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
吴惑不会忘记14年春节的那天中午。
陈慧像个小姑娘羞红着脸,小心翼翼的问他,对“陈伍”这个人怎么看,同不同意?
正吃着自己做的一大桌子菜的吴惑,当时愣了几秒,这离父亲过世不到半年吧?
老妈,你就找了一个?
随后,压住心中的不满,吴惑欣然接受了事实,还半开玩笑的对着陈慧反问:“哈,他陈伍没长卵子哇?还喊你来问我?”
一个大几十岁的大男人在婚姻这件事情上还要支使女人来问他,这让吴惑打心底有点瞧不起陈伍的胆子和做事的风格。
陈慧嗔怪的解释一句:“你脾气这么暴躁,要是不同意,他不是怕你打他嘛!”
“哈哈……”吴惑当时仰头大笑。
我是读书人,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人吗?
不过看陈慧的脸色,明显自己就是这种人,这点让吴惑有点忧伤。
我真不打人啊!
晚上,陈伍提着酒就来了,在饭桌上一再对吴惑承诺:一定对陈慧好,忍她、让她、爱她!
本不想同意这门婚事的吴惑,在25瓦钨丝灯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老妈陈慧和陈伍眉来眼去,又期许望着他的样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吴惑一口干了杯中的白酒,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父亲的黑白照片,最后红着眼笑着对俩人点了头,算是同意他们俩的事了。
趁他们相视而笑的时候,吴惑低下头,偷偷的把眼角的泪水抹了去,随后又笑着和俩人一起喝酒。
那晚,他醉得人事不醒。
要是早知道继父陈伍是那种絮絮叨叨,只会耍嘴皮子,性格小气又懦弱的男人。
吴惑肯定不会同意母亲陈慧嫁给她,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只要一喝醉就会扇自己嘴巴子的由来。
让一个这样的男人成了自己的继父,没少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而陈伍从事的工作也是见不得光的,他是一个进过“宫”的小偷。
这样的男人,做他的继父,简直就给读了警校的他脸上抹黑。
和生父陈楚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陈慧嫁给陈伍后,这个男人的本来面目就显露了出来,随后还花言巧语的哄着陈慧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彻底把陈慧变成了生育工具。
不让她做其他的事情,就是在家给他带女儿。
陈多多稍微有点不舒服,就对着陈慧大吼大叫,还责怪谩骂,好几次要不是陈慧拦着,吴惑就动手了。
好在吴惑这么些年都在外打工挣钱还债,没怎么在家待着,不然……
不过,这些年倒是把二十万的欠账还了一干二净。
因为常年在省外,他为此还和交往了几年的女朋友分了手,以至于都27岁了也没结婚,还是单身一人。
这单身久了,就不想找女朋友了,有时候吴惑觉得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赖。
特别是最近因为身体做了手术在家这段时间见了老妈和继父还有小妹“表演”的家庭闹剧后,他更没了结婚的念头。
不需要攒钱娶媳妇,也没车贷房贷,他不太看重钱,够花就行。
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倒下了,割了胆,他的身体状况并未见什么好转,这些他都瞒着没和任何人说。
只是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静养。
这些,被继父陈伍看在眼里,虽然不敢当着面说他,可对着陈慧絮叨,陈慧耳根子软就说了吴惑。
这让吴惑的心很冷,好像他就是一个外人,在这个家,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所以,他在同城网站上投了简历,找工作。
然后,有了系统,干脆就来摆摊了。
其实,在他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有着骨质增生腰疼的母亲陈慧,他想着给她存一笔钱。
万一他不在了,也有个依靠,也算是报答了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
————
“那是我小时候,长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一首很有年代的老歌铃声突然在吴惑裤兜里传出。
吴惑皱着眉头,在隔壁卖瓜圆脸汉子诧异的眼神中摸出了手机,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请问哪位?”
来电显示并未显示备注,明显不是吴惑熟悉的人,他很疑惑。
“你好,请问你是吴惑先生吗?我在同城网上看见你在找工作,我们犀浦富士康厂还在招人,请问你需不需要了解一下?”
“电子厂?富士康?”吴惑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开口问道。
“是的,吴先生!”
吴惑看了看热闹的夜市和街边的霓虹灯,吸了一口带着肉味的空气,微笑的说着:“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考虑进厂打工了!”
“那好,如果你后面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请联系我,再见!”
“再见!”
进厂是不可能进厂的喽,我都27岁了,还进什么电子厂,去豁(骗)小姑娘吗?
虽然,那些小姑娘确实不错。
吴惑用手捏着嘴唇,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他马上又用手捂着右腹,摇摇头。
可我现在,是真的不需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