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铃铛
一袭红衣的小铃铛从无名山出，神采飞扬，她的面容干净如花间晨露，眉儿弯弯，一双灵动澄澈的眸子里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只右眼下的一颗泪痣为她平添了两分明媚与娇俏。
阳光下是她无忧的身影，清风扬起她如火焰一般的衣裙，她轻快的步伐，从芳草中行过，留下一阵悦耳清脆的笑音。
“哇，这棵树好高大啊。”小铃铛纵身一跃便已落在那夫子庙中的歪脖子树上坐了下来。
“云朵真美，就像公子一样那么美。不对，应该是公子更好看一些。”小铃铛在那粗壮的枝干上静坐着，抬着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很宁静，疏影间的红衣少女仿佛痴了一般，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拂来一阵疾风，让兀自出神的她险些从树干之上掉落下去。小铃铛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而后从树上飞身而下。随她下落的还有一片巴掌大的叶子，那叶子盘旋在她身边，如一只蝶，等她伸出手去抓时，那叶子又被风带走，飞到远处去了。见此小铃铛才深觉无趣的任它飞走。
“咦，这里头的人是谁。”小铃铛看着树下的一块无名石碑，心里竟有些酸涩涩的。她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莫明的觉得悲伤。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踟躇着移开了眼，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地又回头望了几眼。
待她走后，原本枝繁叶茂的古树一瞬间竟枯萎凋零了。
“我该去哪里找公子呢。不然我先去法华寺附近打听一下公子的下落，以前它待过几日的竹舍好像就是公子的。或许那附近有人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我太聪明了。”“我记得这条路是去扬州城法华寺的路。”小铃铛站在官道中央朝着前路看了几眼，又前后左右张望一遍。打定了主意便兴冲冲地加快步伐飞奔向前。
日落西山，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小铃铛也全然不觉得饿，感觉不到累，精力十分充沛。只要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她就满心欢喜。
夜色愈浓，道路两旁不时有虫鸣蛙叫之声此起彼伏。
小铃铛手里拿着一束野花，一走一跳，不时抬眼看看天上的星星跟月亮，她那模样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朦胧的月光中，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也不知她走了多远，只是太阳从东边悄悄冒出了头，她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土培的城墙。
“快看啦，那边那个红衣的小姑娘，好像仙女。”大清早的集市上人还不多，但也有已经开门做生意的人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卖豆腐的大婶，许是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美丽的小姑娘，所以眼里都放着光。
站在她摊位前买豆腐的妇人，看了一眼也赞同的小声应道：“谁说不是，真还怪好看的。”“只不过也不知是谁家，怎么放心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头游荡噢，岀了事可怎么好。”
小铃铛自是没有注意旁人看她的眼神，她一门心思只在尽快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就好。
“小姑娘，这是要去哪？若是顺路，我可以捎你一程。”一个赶车拉着一堆货物的大汉，见小铃铛从自己身旁经过，便好心开口。
小铃铛回身看着一脸憨厚大叔，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才走到大汉跟前看着他不好意思道：“可是，我身上没带钱。所以谢谢大叔好心，我想去扬州，但我可以走着去。”
那大汉一听就笑了起来，那眼神里隐隐透着些无奈。“小姑娘，是不是和家里闹脾气，偷偷跑出来玩。外边很危险，如果不是一定要去扬州不可，还是回家去吧。”“再说就算骑马从这里到扬州城也有好几天的路程，你年纪不大，光是要用走的，那要走多久。”说完脸上还带着一生不赞同。
小铃铛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然后朝着大汉招了招手。
“大叔，您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只是我先走了，您不用担心我，我很厉害的。再见啦。”小铃铛向他挥了挥手，转眼就跑开了。
直到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摇了摇头从呆佂中回神，喃喃出声。“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小铃铛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念个口诀，右手捏了手势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小铃铛只用了瞬息的功夫便落在了一片葱翠的竹林里，她现出身形之时摇晃了下才站稳。主要她才化形，术法也并不高强，刚才用了运转瞬息的术法便觉有些吃力。她勉强调息了几瞬才好些。
望着记忆里自己待过一段日子的竹舍，一时竟有些情怯起来，也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有没有再来过此处。
难得的她突然沉静下来，缓步向那竹舍走去。
“看来，公子已经许久未曾到过这里了。”抚过门扉上的一层蛛网，她推开了门，看着屋里熟悉的摆设，覆上的灰尘。没来由得就鼻子发酸，眼里也盈了泪。她觉得好委屈。
“公子，那以后是不是你再没回来过。可这里是铃铛非常在意的地方，这里有铃铛和公子的回忆。你肯定很讨厌铃铛吧。”只要想到那个人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曾经在这里待过，那个人就遗弃了这间竹舍。她就好难过。
“可是，即使公子讨厌铃铛，铃铛还是要报恩的。”小铃铛抹了抹眼泪在心里为自己打了打气。
她想起昔日那人总身着一袭白衣在窗前抚琴的情景，便往屏风后的琴房走去。
“公子，你看你不回来，就连你放置古琴的琴案都积了灰，平常你最爱干净，何况这还是你最常来的地方。”小铃铛张开自己的袖子在那琴案处小心擦拭起来。
“铃铛被嫌弃了，也是有脾气的，我决定过几日再去寻公子。就先在此处住几天。我要将这里都打扫干净。”小铃铛一边认真抹着灰尘，一边咕哝着。
“汀”只听有一物落地伴有一声极小的声音响起，小铃铛大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被自己从琴案的疙瘩里扫下来的东西。
她急忙跑上前去，待看清是何物之后，便掉下眼泪来。
“原来……”
她忆起了那个午后，那个人抱着它从医馆出来，途径集市时正好看见一异域之人在那里叫卖饰物，当时它一眼就看重了那串声音清脆曼妙的铃铛。所以也不知哪里来的执念咬着那人的袍袖，呜呜嗞嗞。眼里满眼都表现着对那铃铛的渴望，可不管它怎么使眼色，那人就是没有反应。最后即使它再不甘愿，也只能眼巴巴地任那人将它抱走了。
没有拥有那串铃铛，为此它心里耿耿于怀了一个下午。
现在看着手里好看的银铃铛，像是捧着珍宝，少女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公子，谢谢你。我好高兴。”
知道那人并不讨厌自己，还为自己将这铃铛买下了，想要快些见到他的心就更加急切起来。
“先不管这里了，等我寻到公子，再以后和公子一道回来，到那时我再清扫一番也不迟。”想到此，小铃铛便捏了个诀，就从竹舍中消失了。
“小师傅，请问你知道山下竹舍的主人是谁吗？”小铃铛好不容易遇着了一个从法华寺里出来化缘的和尚，便一脸惊喜的上前询问起来。
“阿弥陀佛！抱歉，这位女施主，小僧才出家不久，对山下竹舍的主人并不知情。”小和尚拉开自己和少女的距离，明显被突然冒出来挡住他去路的少女有些吓了一跳。
“噢，这样啊。”小铃铛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笑了笑。“那你可知道我可以向谁打听吗？”
小和尚想了想，末了回道：“年纪大些的师兄可能知道的吧，毕竟那竹舍已经在那里好几个年头了。”
小铃铛一听便开心起来，感激地看着对方。“谢谢，那我先走了。”
待她走远，站在原地的小和尚许久才收回视线，他刚才居然被那少女的笑容恍了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姑娘，这里佛门修行之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下山去吧。你本应在山野，何苦来这红尘。”缘悔站在寺前，看着走上台阶的红衣少女，眼里藏着一丝悲悯。
“大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既然来不得此处，那等会儿就走。只不过走之前您能不能高诉我，您可认识山下竹舍的主人。我找他。”
小铃铛十分虔诚地望着缘悔，眼里带着诚挚的光芒。
缘悔看着这样的她，想到那个人波折的命运，心下叹息了一声，“你何故要找他，你与他之间的缘孽就在此生断了也好。”
“你找不到他的。回去你本来的地方，放下一切，将来或可得正果行大道。”
小铃铛耐心十足的看着缘悔，虽然对他的话一知半解，也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
“大师，你真的不知道竹舍的主人是谁吗。出家人可是不可以打诳语的噢。”
缘悔看着一脸执着的少女，竟找不出其它话来相劝了。“罢了，罢了。”
“你去扬州城，你要找的人姓金，名协，字陌循。去吧！可能结果并不会如你所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罢不再看她，转过身回寺中去了。
“谢谢大师。”
小铃铛一脸喜意，满心欢喜。口中喃喃自语。
“原来公子叫金协，字陌循。那倒底是那几个字呢。”她心里激动不已，正沉浸在即将重逢的快乐里。
当她一路打听来到金陌循的住处时，便呆住了。眼前破败的府邸，一片苍凉荒芜，想起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她失神地看着那巨大的匾额。
“倒底是哪里岀了问题，为什么公子离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公子的家几年前就败落了，而且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连公子的爹娘都去世了，公子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公子你不是他们口中的不孝子，铃铛知道的。可是公子你去哪里了。”
小铃铛蔫蔫的坐在金府的大门前，抬起手里仿佛闪耀着星光的银铃铛，心里浮起一丝忧伤。
“公子，你一定要好好的。铃铛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