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伊万（上）

一推开门，夹杂着雪粒的狂风直往脸上拍，刀子般割得生疼。

天空很晴，万里无云，阳光被厚厚的雪层反射，晃得人眼睛发花。夏子器在平原上搜索了一阵，捕捉到一片挂满了雪的小树丛。

树丛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人为种植的。

在雪原上立路标很讲究，

不能用石头，会被雪埋住；不能用单棵的树，轻易就被风刮倒了，至少得是十几棵树抱团，这样才固得住土。

树种也得精心挑选，太高了扛不住风吹，太矮了顶不住雪压，这种高度的树丛是最合适的，隔一段路程就有一小片，一路通往城镇。

霍尔墨斯所说的小部落，位于广袤无人区内，冻土广布，风雪阻路，地图上都没有任何标注。

想去那里走一趟，夏天还好说，冬天一个人前往无异于找死，必须有熟悉地形、经验丰富的向导陪同，再带上几只满载物资的马鹿。

阳光耀眼，

雪层深厚，

夏子器深一脚浅一脚跋涉着，得益于【夜使徒】的加成，累倒是不累，就是眼睛酸疼，酸得流泪。

二阶畸变种【夜使徒】，

一种橡胶般的蛇形生物，身躯细长无鳞，生有数量不等的怪异头颅、强劲的钩爪和一对无法飞翔的薄翼，拥有操控生物恐惧的诡异天赋，在夏国有“鬼车”的别名。

在黑暗之中游动自如，如同鱼在水里。

极度畏光。

心脏可以作为畸变食材。

食用了它的升华者，身体素质大大提高，血肉变异，能在二十米内正面抗住9mm子弹，获得【夜游】技能，善于通过操纵恐惧令目标缓慢、僵直，好似被冻住。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品种的升华者是不害怕光的，恰恰相反，他们喜欢用日光浴来压制畸变性，效果不大，聊胜于无。

以上这些，

全部是霍尔墨斯留在面板上的“赠品”。

踩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雪，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房屋。

镇子不大，顶着雪盖的屋檐上冒出炊烟，仿佛白纸中间的大团墨渍。

这是一座以木材和采矿为主业的小镇，一年之中工作八个月，之后便是长达四个月的漫长假期。

居民以搬迁的欧罗巴人种为主，所以建筑没什么本土特色，夏子器想象中剥兽皮、磨骨头、牧鹿打猎的场面更是完全没有。

“呼……”

夏子器呼出一口白汽，使劲揉了揉眼睛，艰难跋向小镇。

……

“镇上一个猎人都没有么？”

酒馆塞满了男人们的喧哗，酒气在脑门上蒸发。夏子器端着一个木杯，冲酒保大声喊着。

——声音稍微小一些，对方一个音节都听不清。

“一个都没了。”

酒保是个丰满的女性，一头金发如同熔化的金子，年龄介于少女和妇女之间，嘴唇红红的。

屋里很热，衣服很薄，她身体前倾，衣领开口落在夏子器眼里，和外面的雪一个颜色。

“为什么？”夏子器收回目光，用平淡的语气问。

“猎人能赚几个钱，还要被商人盘剥，值十卢布的鹿皮到了他们手上，价格从五卢布往下压，这点儿钱都不够在我房间过一夜的。

当然，要是有你这样的长相，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你们那两个喝高的混蛋，把桌子给我放下！”

酒保重重一拍柜台，

怒意喷薄，

波涛汹涌，

从胸前抽出一柄左轮，朝上空扣动扳机！

砰一声震响，

蜂窝般的房梁又多出一个弹孔，灰尘簌簌往下掉，幸好夏子器及时用巴掌盖住了杯沿。

两个醉醺醺的大汉骂骂咧咧，放下了手里的桌子。

民风淳朴……夏子器默默吐槽。

冬天没有正事干，这个时代又不像二十一世纪，有丰富的娱乐产品，男人们也就只有酒馆和床上这两个地方可供发泄。

斗殴归斗殴，绝大多数顾客都明白适可而止，所以酒保的子弹打在房梁上居多，没几回打在人身上。

“咱们刚刚说到哪儿？”

酒保放下武器，声音重新恢复了柔和，

“哦，对，猎人。总之，镇上已经没有猎人了。”

除了猎人，还有谁懂路线呢……夏子器微微皱眉，灌了一口酒。

酒是谷物发酵的蒸馏酒，入口绵柔而纯粹，有些像夏国的清香型白酒。

可一旦咽下喉咙，浓烈的刺激性直接窜上脑门，仿佛食道里滚着一团烈焰。

顺便提一嘴，

这种酒，在后世被称为伏特加。

酒保打量着夏子器：“你是要找去无人区的向导么？”

“没错。”

夏子器倒是不觉得意外，雪地背包就摆在边上，肩头挂着猎枪，再加上和当地人稍有区别的五官，这种事情很容易猜。

酒保想了想，说：

“这样的话，你可以在老伊万那里碰碰运气呢。”

“老伊万？”

“他不是猎人，是个养鹿的，前几年经常往无人区里钻，用一些小商品和土著部落交换兽皮，但最近三四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这门赚钱的工作。他住在熊角街的第三扇门。”

“谢谢。”

夏子器将酒喝干，离开座位。

“客人，我们的酒很烈，你要不要多坐~几分钟，醒醒酒再出去。”

酒保舔了舔红唇，挑逗的眸光中似乎别有含义。

窗子紧紧闭着，屋内外不通风，闷热得有些喘不上气。

所以酒保脱掉了外衣，露出肩头和锁骨。肤质不算好，但胜在骨骼肌理优美而鲜活，让人看得口舌发干。

“曾经有外地人喝醉了，出门摔在雪里，没有清醒。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得比石头都硬了。比石头都硬～了哦。”

“算了，”夏子器摇头，“要是再坐一会儿，就真的让你们得手了。”

酒保脸色一僵。

没等对方解释，夏子器反手握住猎枪，在手心里旋了半圈，顶住身侧一个瘦小谢顶男人的额头，

咔嗒，

上膛。

“我是来喝酒的，不是来杀人的。

所以，让你的刀片离我的背包尽量远一些。”

男人吓得嘴唇直发抖，钢制小刀片从指间滑落。

夏子器又看向酒保：

“故意和外地客人聊天，吸引注意力，给同伙制造盗窃的机会。这种事情假如让你的老板得知，怕不只是失去工作这么简单吧。”

酒保脸色阴沉，

半晌，

突然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

“这些话没必要和我的老板说，去我的房间，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酒保指了指瘦小男人，

“要是你觉得这样的补偿不够，缺少刺激，他是我的丈夫，你可以让他在床边看着。”

夏子器额角青筋跳了跳。

“我没兴趣。”

“你不就是怀着这种想法么？”酒保轻呵一声，“西欧的男人啊，总喜欢装模作样。”

“我怕脏。”

夏子器淡淡留下一句话，

然后，他将猎枪背回肩头，不顾酒保的难看脸色，推开酒馆的门，前往熊角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