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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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拔尸篇【九】

血僵在空荡的街道急奔,一双血红的眼睛满是凶光。

在它身后是一名玄衣道士,道士手持一柄金钱剑,紧追不舍。

但他似是力有未逮,与血僵之间,隔着三四丈远,一路跑来始终未能将距离缩短。

这条路的尽头是弥陀寺的院墙,血僵跑到墙下,直接纵身而起,跃入院中。

此时弥陀寺的众僧正整齐的坐在殿前打坐诵经,在他们面前便是那具被烈火焚烧后的血僵尸体。

灵阳与白山走后,老住持面带慈悲对众僧道:“这血僵生前亦是有情众生,既堕无常,身不由己,成为血僵也并非他之所愿,如今又遭佛火焚身之厄,实乃是一苦命之人。我等佛门弟子,善念为怀,不可冷眼旁观,众弟子随我念一卷经文,也好令其早登彼岸。”

众僧合十称善。

当下席地而坐,齐声诵经。

住持此举其实是给前来收尸的差役做个样子。

一者,是将众僧诵经除灭血僵之事坐实;

二者,差役若是见到众僧为血僵超度,必然要将此事传扬出去,对于弥陀寺也是一桩美谈。

演戏自然是越像越好,为了表现虔心诵经,一众僧人全都闭着双眼。以至于血僵越墙而入时,没有一个僧人发现。

直到那血僵来至近前,被众僧身上的血腥气刺激,忍不住低声嘶吼,这才将众僧惊动,纷纷睁眼看去。

见身旁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只血僵来,一个个吓得手忙脚乱,连滚带爬的向远处跑去,就好像是一群受了惊吓的羔羊。

有几个腿软,还未爬起又摔倒的,直接在地上翻滚,心中打定主意,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其中以老住持最为年长,腿脚也最不灵便,惊吓之余,连起身都做不到,呆坐在原地,抖似筛糠。

那血僵见一老僧不躲不闪,毫不迟疑,伸手便向老僧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符电闪而至,贴在血僵后脑,紧接着一道天雷裂天而下。

众僧只觉得白光刺目,雷声震耳,全都抱头闭眼,蜷缩一团。

转瞬,雷声散去。

僧人们陆续抬头四顾,却见那只血僵已倒在住持面前,周身冒着缕缕青烟。

老住持虽然面露惊慌,却稳坐不动。若是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老住持施展无边法力,一举灭了血僵。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飘然落下,正是灵阳。

黑衣白山则紧随其后。

众僧或站、或蹲、或坐、或卧,模样狼狈,见一僧一道去而复返,均觉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全都默不作声。

这一刻的夜,很静。

忽然一个稚嫩嗓音响起:“师父,刚才那个雷,是佛雷吗?”

佛雷……

说话的是小沙弥本勤。

本勤身边,中年僧人抽了抽嘴角,恶狠狠的低吼道:“闭嘴!”

“哦。”小沙弥抿嘴低头,一脸委屈。

众僧刚刚松了一口气,一道黑影又自院墙外飞身进院。

还来?

弥陀寺的僧人已成了惊弓之鸟,以为又是血僵,作势欲逃。

好在月明如镜,虽是黑夜,数十丈内,仍可辨物。

很快,他们就发现来人是个活人,全都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出了口气。

来人也是一名道士,手提金钱剑,赤袍玄氅,容貌甚美,立在院中,不开口便有一种摄人气度。

“我在寺外见天降神雷,便猜到是灵阳道兄所为,特来一见。”玄衣道士瞥了一眼地上的血僵,也不理会众僧,直接来至灵阳近前拱手施礼。

灵阳还礼道:“原来是君玄道兄。我与和尚刚好就在附近,见道兄追赶血僵,便过来看看。”

说着,灵阳手指被雷击死的血僵,问道:“道兄因何追赶凶物至此?”

君玄轻叹一声,苦笑道:“此事说来惭愧。”

当下君玄将事情原委对灵阳讲了一遍。

这件事还要从候潮门外一户人家说起。

这家人只是普通农户,家主名叫刘二,因农事已歇,无事闲在家中。

做晚饭时,刚好厨房缺水,妻子便喊自家丈夫去水井挑几桶水来。

出门向东不远,便是一口水井,是附近十几户人家共用的。

刘二来到井边,也不曾向里张望,直接将水桶扔了下去。

耳听得咚的一声,不像是水桶打在水面的声音,倒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上。

刘二好奇,探头望了望,只见井中竟有一个人,那人下半身在水中,上半身壁虎般贴在井壁上,一双铁爪似的大手紧紧的扒住砖缝,正仰着头向上看。

井中虽然昏暗,刘二却清晰的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绝对不是人眼!

刘二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松开吊桶的绳子,也不管水桶了,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有鬼,有鬼!”

这时刚好是每家每户吃晚饭的时候,男丁基本都在家中。听到有人大喊大叫,胆大好事的纷纷出门上街,准备看个热闹。

大家一看是邻居刘二,于是将他围住,询问因何大叫。

刘二见人多,胆气也壮了几分,一边回头望向水井,一边将方才所见告诉众人。

众人将信将疑,嚷嚷着一块过去,看个明白。

又怕真是凶物,又各自找了一件趁手的农具,这才一同向水井走去。

还未走到井边,那红眼人却从井口冒出头来。

众人立时胆寒,正欲逃走,红眼人又缩回井中。

十几个大男人都好面子,谁也不愿意首先退缩,待惊魂稍定,悄悄商议了一番,认定那红眼人缩回井去是怕了他们。

对方既然害怕,那他们的心里也就多了一些底气。

这口水井是周边人家共用的,里面出现了可疑凶物,不知道倒也罢了,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这是关乎每一家、每一人的事情。

众人互相打气壮胆,最后决定还是到井边去看看。

他们先是与井口保持距离,用农具木柄敲打井口,吓唬井中凶物。

敲了一会儿,见井内没有动静,有个胆大的便奓着胆子,探头向井内快速的扫了一眼。

井中却不见了那红眼凶物的影子,井水微微荡漾,凶物似是躲进了水里。

有人又投下几颗石子,依旧没有反应,也没人敢下去查看。

凶物不再现身,此事却也不能就此搁置,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冒出来?那时若是无人看见,必然是个隐患。

众人再次商议后,决定派一个人去通知保正。

那保正也不敢小视此事,想来想去,决定集资去请法师前来驱邪。

最终收上来三十余两碎银,保正拿出二十两请来君玄真人。

君玄真人到时已经入夜,他在井口处设下法阵,逼迫凶物现身。

那凶物也好生了得,足足与君玄真人抗衡了一个多时辰,才再次浮出水面。

君玄真人看清凶物面貌,才知是只血僵。

那血僵在井中无处可逃,硬扛着法阵,做困兽之斗。不想竟被它从井里冲了出来,法阵也未能将其留住。

血僵逃出后,慌不择路,一路向西狂奔。

君玄受人之托,必要忠人之事,无奈只得随后追赶。

他不善轻身功夫,勉强跟在血僵身后,却未能追上。被那血僵由候潮门入城,随后穿城而过,一直跑出钱湖门,这才来到弥陀寺。

幸亏遇到灵阳,要不然,还不知要跑到何处去。

若真追丢了,那他君玄的脸面也就随之丢光了。

听君玄说罢,灵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素知道兄道法高深,面对一只还未成气候的血僵,怎会苦无良策?”

君玄面露惭色,无奈道:“我记得我曾对道兄说过,我不善除僵。否则当初也不会觍颜与道兄争夺一把宝剑了。还不是想借助外物弥补不足。”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金钱剑,颇有失意之色。

君玄似是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另一具烧焦的血僵尸身上,问道:“怎么这里也有一只血僵?”

灵阳摇头道:“我也不知,昨日城中还发现一只,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算让你赶来的这一只,一共有三只了。”

君玄闻言,面色凝重,沉吟片刻,说道:“此事绝非偶然,这么多血僵同时出现在临安,背后必有阴谋。”

“道兄所言极是。”灵阳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可惜我仅是能将血僵除掉,却查不出半点有关幕后之人的线索。”

“道兄毕竟人单势孤,能除掉血僵,已经是非常人所能及了。”

君玄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么说来,昨日城中的血僵,还有弥陀寺这只血僵,全都是道兄出手除掉的了?”

“城中那只是我用雷法除去的,弥陀寺这只……”灵阳犹豫了一下,为了避免为白山树敌,决定还是不承认为好。

一旁的监寺,怕自己的功劳竹篮打水,连忙说道:“这一只血僵,是我寺僧人念诵真经,引来佛火烧死的,全寺僧人皆亲眼得见。”

君玄微微皱眉,似是不信。正想要开口询问详情时,寺门处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灵阳道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