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事一场大梦
令狐伯易早已成婚分府,如今在城里做生意,日子很安逸。
其实作为父母,并不想要儿女建立多少丰功伟绩,而是想要孩子们平安顺遂。所以在令狐仲易接任大将军的同一天,令狐思危以年老多病自请辞去丞相一职。令狐家在朝堂上只能有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甘愿站在儿子身后保驾护航。
清晨霓裳宫晨昏定省
金贵妃,萧妃,戚贵嫔,吕美人,给皇贵妃请安之后,都围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金贵妃是后宫较为年轻的嫔妃,也是后宫最美的妃子,姿容秀丽无比,只怕在整个大岳也难找出比她更美之人。入宫那日,言松钦赐皓月宫,还赞她是明眸皓齿俏佳人。今日她一袭月色宫装,更增添几分月之柔和。
萧妃,戚贵嫔,吕美人岁数相仿,容貌已然衰败,她们穿着淡雅,戚贵嫔脸上还挂着几分病容,似乎身体不太好。
然而坐在上方的皇贵妃,身着皇贵妃服饰,金饰已然插满头,她已经年过半百,却依旧打扮地非常精致,生怕会让旁人蔑视她后宫之主的身份。
皇贵妃让侍女端着一盒东西走到金贵妃身边,对她道:“金贵妃,这是本宫得来的上好的胭脂水粉,你带回皓月宫,公主会喜欢的!”
金贵妃受宠若惊,起身道:“臣妾代言媪谢过娘娘!”
“萧妃,听说言禛的嫡长子言昭身体不大好?”皇贵妃问。
“回娘娘,言昭是胎里不足,老毛病了,劳皇贵妃娘娘挂心,臣妾惭愧!”萧妃道。
皇贵妃长叹一口气:“本宫知道你偏爱言律,可言禛的王妃到底是先皇后的亲侄女,你做母妃的定要上心啊!”
“是,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萧妃起身施礼。
皇贵妃打量到戚贵嫔一脸病容,担忧起来:“戚贵嫔,你到底怎么回事?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不见好啊!”
“回娘娘,本来都快好了!”戚贵嫔有气无力道,“只是言懿的嫡子夭亡,臣妾日夜伤心,加重了病情。”
“你也是,嫡孙没了,还有其他孙子啊!”皇贵妃同情地看着她,“你看看本宫,时至今日只有五个孙女,连庶孙都没有。”
“娘娘......”戚贵嫔惭愧地低下了头。
“娘娘,太子殿下正值盛年,只要广泛选妃,何愁子嗣?”萧妃劝道。
“是啊!”皇贵妃点点头,“是该打算起来,给言晋选几房侧妃了。还有言懿,言禛,言爽,也一并选了吧!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他们的责任!还有言律,也不小了,也该选王妃了!”
吕美人忽然起身跪到殿下:“娘娘,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成全。”
皇贵妃心下一震,这吕美人一向谨小慎微,今日怎么一改常态,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所请求。
“说来听听。”
“娘娘,言爽倾心令狐小姐已久,请娘娘告知陛下,成全言爽心意!”吕美人俯首于地,不敢看皇贵妃和各位娘娘。
皇贵妃悄悄地给金贵妃使了个眼色,金贵妃会意,呵斥道:“你知道那令狐清润的身份吗?她是上任丞相的嫡女,大将军的亲妹,莱阳大户的外孙女,其实你一个小小美人敢高攀!”
“不不不!金贵妃娘娘,您会错意了。就是嫔妾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奢望让令狐清润小姐来做儿媳啊。”吕美人赶忙解释道,“言爽心仪的是令狐清娴!”
皇贵妃顿时松了口气,她本想让令狐清润当太子侧妃,以拉拢令狐仲易和莱阳魏家。这样将来太子登基有了权利和财力的支持,更加有保障。
看如今的形势,连低微的吕美人都要拉拢令狐家更何况有两位皇子的萧妃呢!还有那戚贵嫔,别看她病病殃殃,她儿子言懿在册立皇太子的时候就被封为翊亲王,低微仅次于太子。翊为辅佐,陛下封他翊亲王是为了让他辅佐太子,可难保他不会生了异心。
而皇十子言律,陛下最为宠爱,现在已经成年居然还让他住在宫里。这些都是皇太子的威胁。
“哦?令狐清娴虽然是庶女,但到底是丞相之女,本宫会替你向陛下陈情,至于能不能成,本宫也不敢保证!”皇贵妃道。”
恒王府
宫里的女人和王府里的女人一样,每天一大早就得去向主母问安,寒暄几句。
言禛的嫡妻乃先皇后的亲侄女,景升二十年,十三岁的李明达由陛下赐婚指为皇五子嫡妻,言禛时年十五岁。景升二十七年,生于嫡长子言昭,景升二十九年,生于嫡次子言晖。景升三十年言禛被晋为恒郡王,是皇子里最后一位被封王的,李明达晋为恒王妃。
侍妾许氏,与言禛同年,景升二十二年,生庶长女,二岁夭亡。
侍妾刘氏,小言禛两岁,景升二十四年,生庶次女言桦。
侍妾冯氏,小言禛五岁,景升三十年,生庶子言晔。
侍妾万氏,小言禛四岁,景升三十年,生庶子言明。
王妃也好,侍妾也罢,都是陛下皇贵妃和母妃钦赐的,没有一个合言禛心意。不过话说回来,生在帝王家,还奢求什么真情实意,对于言禛而言,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言禛刚回王府就听说言昭又病了,便急匆匆地去了王妃的院子。王妃的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碗,言昭自出娘胎开始便缠绵于病榻,如今已经八岁,没有过过一日健康的日子,为此李明达操碎了心,若不是有健康的言晖,她恐怕撑不下去了。
李明达还没有三十岁,因为日夜忧心,容貌比同龄人苍老很多,每日素食斋戒,希望可以为儿子积福!
“昭儿如何了?”言禛跑到床榻边,探了探儿子的小脑袋,“怎么还没退烧。”
“回王爷,昭儿刚刚喝过药了!烧一会儿就退,大夫说昭儿虽然烧得厉害,但总归能控制住,王爷不要担心了!”李明达心疼地看着儿子,“昭儿这是胎里的病,是妾身不好,妾身连累了昭儿。”
言禛给儿子掖了掖被子,拽着李明达到一边:“罢了,昭儿这里你仔细些,孩子体弱,不能再反反复复折腾了。王妃啊,你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到底还有晖儿,他还得你照顾!”
“妾身知道了!”李明达抹了一把泪水。
深夜恒王府书房
谨慎拿来一幅画像,展开放在书桌上。画中是一位姑娘,画中人十六七岁,发如瀑布,肌肤胜雪,头上系着一根碧色发带,坐在廊下看书。
言禛被眼前的女子给惊艳了,不是惊艳她的容貌,而是那淡雅不俗的气质。言禛指着画中人,兴奋道:“这就是令狐仲易的亲妹,令狐清润?”
“回王爷,是的!”谨慎回道,“奴才费了好大劲,才弄到令狐小姐的画像!”
“据说令狐仲易十分疼爱这个妹妹,若我能娶她做我的侧妃,那么令狐仲易就会无条件支持我!”言禛兴奋地卷起画像,妥帖地收了起来。
“王爷可知谁命人给令狐小姐画的像?”
言禛摇摇头。
“是太子殿下!”谨慎担忧道,“只怕太子也动了这个心思,万一太子让陛下赐婚,令狐家也不能抗旨,王爷早作打算为妙!”
“你去打听打听,在哪里可以偶遇令狐小姐?”言禛问。
“世事一场大梦艺馆,馆主就是令狐清润!”
她就是馆主?言禛心想,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有意思,有意思,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天色已经很晚,朗月高悬,令狐清润带着含笑偷偷从后面回府,刚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年华垂暮的男子,背着手站在月下,神色凝重地打量着她们。
清润一看是父亲,便灰溜溜地走到父亲身边,略施一礼:“爹爹,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你没回来,爹爹能睡得着吗?”令狐思危轻轻地敲了一下清润的额头,“你这丫头,艺馆里又不是没人盯着,何必这么晚回来。你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让爹爹怎么活,怎么跟你外公交代啊!”
清润一看父亲泪眼婆娑,马上又要伤春悲秋起来,就上前挽着父亲温暖的臂弯,柔声道:“爹爹,女儿再也不敢了,女儿向您保证!女儿扶爹爹回去休息吧!”
翌日清晨,清润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却被一阵阵惨叫声惊醒。她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含笑,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小姐,大小姐不是经常一大早打鸡骂狗吗?”正在给清润准备衣服的含笑嫌弃地朝门外望了一眼,“哎,今日不知又是哪个奴才遭殃了。大小姐怎么如此暴虐?”
“含笑,不许那么说长姐!”清润面露不悦之色,坐到梳妆台前,“长姐至今待字闺中,她心里也苦啊!”
含笑拿起梳子,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道:“那还不是她一心想嫁给太子殿下,这些年老爷给她说了多少门显赫的亲事,她说什么都不允,耽搁到现在全是她的责任。”
“最是无情帝王家,姐姐就那么想嫁入皇家吗?”清润低语道,“好了,一会儿咱们去看看那个被打的奴才,别让人家委屈了!”
“小姐,如果全天下所有的主子都像你这般和善就好了!”含笑感激地透过梳妆台上的镜子看着小姐。
被打的是前两天刚买进府的马奴,叫做郑不疑,今早冲撞了令狐清娴,清娴让他跪下认错,他就不,清娴便命人打了他五十大板,他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已然昏迷不醒,被扔到茅草屋里。
清润便让含笑请来了大夫,开启了茅草屋的门。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仰面躺在屋内稻草之上,似乎没了气息。恶臭与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他的伤口上都爬满了白花花的蛆虫。
含笑紧张地抓起清润的衣角:“姑娘,他不会死了吧?”
大夫看了看这番惨状,都没有上前,便摇头道:“人已经不行了!”
清润走上前去,俯下身子,谁知郑不疑一下子抓住清润的手腕,用微弱的语气呼喊着:“救!救我。”
“你放心,我一定救你。”清润向他投以肯定的眼神,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便又昏过去了。
清润再三恳求,付了十倍的诊金,大夫才勉强答应。她吩咐管家将郑不疑挪去下人房里,并且出钱给他买了一些补品。长姐不知轻重,她不能,令狐家真要闹出人命对父亲和二哥的名誉有损。
这件事很快地传入令狐清娴耳中,清娴正坐在梳妆台前上妆,她虽然长得很耐看,但五官远没有清润精致,身材较为丰满,气韵更成熟一些。
“什么?清润这是故意寻我的晦气吗?”她气愤地将玉簪拍到梳妆台上,玉簪顿时碎成了两截,“每一次我惩罚完那些贱奴,她都会加以安慰,不是请大夫就是给银子,令狐清润可真会收买人心!”
“姑娘,人家二姑娘也是为你好啊!”含蕴一边给她挽着发髻,一边道,“如果真的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
“一个贱奴,死了就死了,命值几个钱!”清娴扯过含蕴,咬牙道,“你若觉得她好,我这就回了父亲,让你跟着她!”
“大姑娘,奴婢不敢!”含蕴惶恐地跪了下来,“奴婢今生今世为大姑娘肝脑涂地绝不敢背叛大姑娘!”
令狐清娴扶她起来,诡异地笑了笑:“好,等我当上了大岳太子妃,我就封你为一品女官,你的家人也与有荣焉!”
十年前令狐清娴才十二岁,父亲带她去狩猎,猎场上遥遥一见她便对太子言晋一见倾心。思慕之情如那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哪怕知道言晋已经娶妻,即便做妾她也甘之如饴。
令狐清娴去求父亲,让她可以嫁给太子殿下为侧妃。令狐思危严厉反对,他决不允许女儿嫁入帝皇家,尤其是太子。太子早立,集宠于一身也就是集怨于一身,其他皇子们如狼似虎般盯着太子之位,太子能顺利登基固然是好,如若不能,那么女儿的处境就危险了。
所以这十年里,任凭女儿如何哀求,他就是不答应。然而令狐清娴也是一根筋,父亲给她物色了多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她抵死不从。最后一次在三年前,令狐思危将她绑在轿子上,她却差点咬舌自尽。令狐思危惊恐至极,再也不逼女儿,以令狐家的权势,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没有关系。
世事一场大梦艺馆
这家艺馆是清润的外祖父出资建造的,为的就是给外孙女解个闷。艺馆里所有的艺妓都出身贫寒,清润请专业的琵琶技师来教习,这些姑娘们找到谋生的活计,对清润感恩戴德。
艺馆里有四大艺妓,锦一,锦顾,锦倾,锦城。
她们的成名曲:一顾倾城!
言禛和谨慎穿着便服步行到艺馆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言禛心中难过,为了自己的前程,去算计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无辜姑娘。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父皇最厌弃他,母妃也不待见他,王妃虽然是先皇后的亲侄女,但只是个庶女,根本不受家族重视,给予不了他丝毫支持。
想来想去他还是步履沉重地迈入了艺馆。
艺馆小斯将他迎入雅间,倒上一壶好茶,便请他挑选曲目,他挑了一首阳春白雪。锦一前来献艺,弹到半曲,锦一不小心弹错一个音调,却混不自知。
“姑娘,您刚才弹错了一个音调!”言禛直言道。
琵琶曲骤然而停,锦一抱着琵琶拨了几下仍是没有想到哪里错了,便问:“还请公子示下!”
言禛一笑,拿起另一只琵琶,便弹了起来。
一时间悠扬动听的旋律弥漫整个艺馆,路过的清润也饶有兴致地驻足欣赏。
一曲毕,锦一鼓掌道:“公子琵琶技艺高绝,让人瞠目,不过比起我家馆主还略逊一筹。”
“雕虫小技尔,何足挂齿啊!”言禛放下琵琶爽朗地笑了起来。
清润难掩遇到知音的激动心情,推开雅间大门,只见上座上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衣,气宇不凡,脸上洋溢着笑容。
言禛见到清润的那一刹那,也被惊住了,她身着米黄色纱衣,出水芙蓉般飘逸,但她见到他的时候,神情大变,柳叶眉微微皱起。她示意含笑带着锦一先下去,待人走后,清润俯下身子:“臣女令狐清润拜见恒王殿下。”
言禛攥起了拳头,他没想到令狐小姐竟会认识他,如此,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令狐小姐,本王记得从未与你见过面,你怎会认识本王?”
“回王爷,臣女幼时曾和闵王殿下嬉戏玩闹过,在萧妃娘娘宫里,臣女与王爷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啊!”言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本王就说实话了。本王想娶令狐小姐做本王的侧妃,不知小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