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毁地
第二天,有风,但不大。
忙碌了一天的李晓辉在晚饭后急三火四地跑出坐到电动三轮车上喊道:
“马春荣,快点!”
“还没刷碗呢,你急啥?”马春荣答道。
“让妈刷,快点吧,磨磨蹭蹭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李晓辉在说着话时咧嘴呲牙,很滑稽的。
马春荣穿了一身旧衣服踢踢踏踏地跑出来后,问:“坐哪?”
“坐我大腿上,底下有根,坐上牢棒。”李晓辉占着嘴上的便宜,“后边吧,后边有座子”
马春荣笨手笨脚地爬到车上后,自嘲道:
“老了,我年轻时一抬屁股就上来。”
“拉倒吧,你年轻那会上马车也挺费劲的,忘了?坐好,开车了。”他说着,将车发动,慢慢地驶出院子。
李晓辉的一晌多地分三块:五垄园田在村前,一垧二亩承包地分别在南二节和南大排。
由大门向东五十几米再向南过一趟街就出了村子,远远地可以看见六里地外的政产村沐浴在向晚的阳光中,一派祥和。黑黝黝的土地上散发着刺鼻的除草剂的味道,杨树的新叶嫩绿鲜润,仿佛刚刚用水洗过一样。
在南二节自己家的地头停下后,李晓辉跳下来,走向地里。马春荣拙笨地倒转身子,左脚去寻找车厢底缘的蹬口,两手分别抓这护栏和箱板。
“哎呀,晓辉,找不着了。”马春荣像是有点害怕。
李晓辉几步跨过来,把她的脚塞到蹬口里说:“瞅给你笨的,三天爬不到河沿。”
马春荣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笑着。
他们两个由地头开始,每隔十几米就在土里抠着,找出落干的种子或是已经出芽却又因干旱“芽干”的种子或是霉变的种子。因为不甘心,马春荣向地中间走去,李晓辉叫住了他道:
“行了,别往里走了,就算抠到那头也是这么回事。”
马春荣返回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晓辉说:“这咋整啊?都种十来天了,咋这样啊,这能出齐吗?看人家老王家那苞米,芽子那么长了,再搁两天就该冒锥儿了。”
李晓辉抓起一把土,然后抛撒出去,说:“人家种的早,可不就要冒锥儿了。我看看,咱们三号种的,到现在有十一天了。不行,得毁地,再不能等了,就算再等几天能下雨,看架势也全不了苗。”
马春荣沮丧地低头想了一会,心有不甘地说:“上南大排看看呗?”
尽管李晓辉不断安慰着她,马春荣还是不能欢快起来,毁地重种要买种子要买水要找人点种,费钱费事忙乎人。
他们到南大排后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所以马春荣再回去时一言不发。
进到村口转弯时,马春荣在车上问:“明天我去城里呀?”
李晓辉没回应。
李晓辉在回家后对马春荣又进行了一次颇为细致的疏导和劝解,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
种地就是靠老天爷吃饭,也不要自责了,谁又不是故意的。抢前抓早种上了,如果地温低恐怕要粉种,种得稍微晚一点,若久不下雨就有落干了芽干的现象,除非是坐水种,才能保全苗。第一次种瞎了,不是还有第二次吗?只要在五月二十号以前把地种上就不晚。重种一次没费多少钱,就是多买了一回种子,再说坐水种地产量也高,那钱不白花的……
李晓辉翻过来掉过去的一席话让马春荣的心宽解下来一些,她不再自责。最后她说:
“晓辉,过年你种吧,你种瞎了我不埋怨你。”
第二天,马春荣上城里买了种子,然后浸水催芽,隔一天后点钟。这天正是周六,李晓辉有时间和马春荣共同操持,当把帮忙种地的人送走,马春荣摊倒在西屋的炕上。
宋丽萍一边收拾着一边说:“辉儿,还有账在赵老二那哪,你去算了,别欠着。”
李晓辉到底是年轻,去算了账后居然和在赵守业后院的几个人扯起了闲篇,有说有笑地闹到了太阳落山才向家里走去。
在经过周静的大门前,他被叫住了:“李老师,你那天落我家的大铲和刨锤儿我给你送回去了。”
李晓辉一笑,问:“今天摆种没累着吧?”
“没有啊,那点小活还能累哪去?”她的有着明媚春光的眼睛眨了几眨,又说,“我家安宽带了,我、你头发乱遭的,咋不洗洗?”
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没说出口。
李晓辉点头,搔头,然后傻傻地一笑道:
“明天早晨洗,晚上洗压头发。”
马春荣在李晓辉回来时已经躺下,被子胡乱地搭在身上,露着胸脯和左腿。
“咋去这么老半天?”她问。
“扯会淡,跟他们。”李晓辉说着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胸脯上揉着。
马春荣没有阻止他,将胳臂搭在李晓辉的腿上,说道:“你给拢拢,看花了多少钱。”
“钱都花出去了,拢它干啥?”李晓辉笑嘻嘻地说。
“拢拢嘛,心里有个数。”马春荣道。
马春荣一样一样地报着数,李晓辉在机上一样一样地加着,最后将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说:“大头是水钱和种子钱,吃喝得有二百多,八九百吧……也就那样。”
马春荣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长出气。
“我去,又心疼钱了?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花出才是钱,不花就是花花纸儿。不寻思那事了,马丫。”李晓辉逗笑道。
“多费事呀,找人找车豁沟摆籽,明天还得找拉子合垄,一样一样的没个头。瞅瞅那地祸害的,都平板子了,梆硬,过两天还得喷苗前药,唉!”马春荣翻了个身道。
他们两个说着话,不觉天完全地黑下来。
李晓辉下地查看门是否插上后又到东屋的门前,见母亲和儿子都没了动静,就几步跨回西屋上炕,几下脱掉衣服后钻进马春荣的被子里。
马春荣道:“没累着!”
只几秒钟后,她起来,到外屋撒了一泡尿再回来将门插上,便爬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