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山江邀请陆永生参加他的生日聚会。陆永生怕花钱，犹豫着说因为忙，没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玉山江说来了就可以了。玉山江准备在县城最高档的餐厅请客，陆永生嫌贵，玉山江学着小沈阳的语调，说：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两人笑起来。玉山江让陆永生打电话，一并请上金博和柯平。
大家来到一家装修豪华的餐厅，陆永生看得眼花缭乱。金博和柯平觉得玉山江请客目的不纯，揣摩了半天玉山江请客的意图，玉山江对他们挤眉弄眼，他们终于茅塞顿开，知道要耍陆永生，让他大出血，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哈哈大笑起来。进了大包房，陆永生立刻被昂贵的菜价唬蒙了，玉山江让他放开点菜，陆永生毫不客气地点菜。金博和柯平劝着说不要太破费了，陆永生不理会。
玉山江让陆永生点好酒，金博劝着，说上一般的酒就可以了。陆永生的脚狠狠地踩在了柯平的脚上，悄悄地附在柯平耳边说：“我快小一年的仇了，今天要报了！”
酒酣耳热之际，玉山江要去卫生间，金博扶着玉山江出去了。金博说：“今天的事搞大了！”玉山江说：“没事，没事！治治毛病，看他以后还那么抠门。”陆永生和柯平在吃饭后水果，柯平的手机响了，金博只发了一个字：“撤！”柯平借口上厕所，也溜了。
陆永生轻声地哼着歌，不时地看看外面，等着玉山江他们，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心里有些发毛。打了他们所有人的电话，都关机。陆永生懵了，喃喃自语：“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最后和服务员纠缠了半天，刷了信用卡，消费了三千五百元。
回到宾馆，陆永生猛拍金博的房门，带着哭腔说：“玉山江过生日要请客，你们让我埋单！做人还有没有底线呀？……菜大家都吃了，酒我一口没沾，酒钱得给我吧！……你们和玉山江，比黄世仁都黑呀！”
金博和柯平捂着嘴偷偷笑。
夏雪做完手术，看到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显示，都是高天山打来的，刚要回过去，高天山就来了，告诉夏雪，龚书记的母亲脑袋里有一个叫什么脑部前交通动脉瘤，去了许多医院，都没有把握，都建议不动手术，但是他母亲的病现在更严重了。龚书记知道崔林是专家，想请他做。
找到崔林，正愁没活干的崔林一口答应，因为以前他也做过这样的手术。
夏雪说：“这个手术影响太大了，全院的人甚至全县的人都看着。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援疆医生的牌子就全砸掉了。以后我们还工作不工作？在整个医院头都抬不起来了。”
崔林犹豫起来。
夏雪说：“说实话，医院很多人一直对我们援疆医生不太信任，所以我们的工作进展受到不少阻碍，这个手术难度比较高，地区医院不敢接，乌鲁木齐医院也不接，正是体现我们能力的好机会！如果这个手术做得成功，大家都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往后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崔林相信自己可以把手术做成功，要拿出样子，给怀疑援疆医生的人看看。为龚书记母亲做手术成了县人民医院最大的新闻。崔林一向有好显摆的毛病，一进到办公室里，就告诉同事要做这台手术，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大手术！李明月主任立刻坚决反对，怕万一出了问题，影响整个科室的声誉。
崔林生气地对李明月说：“你爱反对不反对，这是高副书记直接和县委龚书记沟通的！”
夏雪担心崔林的水平，给他滨海的导师挂了电话，他的导师和院长都对崔林的技术非常信任，夏雪心中有了底。陈院长认为这是个大事，事关脑外科甚至整个医院的荣誉，人命不可掉以轻心，稳妥是第一位的，风险太大，完全没有必要。
夏雪说：“突破才能创新，突破就必然承担风险！我们和高书记一起认真评估过风险，咨询过专家，把握性还是很大，我们都不会用人的生命冒险！”
陈院长还是不同意做这台手术。
夏雪说：“我们援疆医生的态度很明确，首先要征求龚书记的意见。如果他同意，按手术程序做好一切准备。”
陈院长向龚书记汇报了自己和夏雪的分歧。龚书记说：“崔林的技术水平是可以胜任的。滨海市在援疆医生的选择上非常慎重，派出的都是他们的精英骨干！所以我不担心！”
手术的事情就这样几经波折，定下来。
此刻，面对怀疑和压力，崔林有些灰心，说：“算了！他们看不上我，我还不伺候呢！本来决心大得很呀，现在压力搞这么大，又不升官不发达，过两年回去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背这么大包袱为什么呀？”
夏雪说：“我们现在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不能再想退了！”
金博说：“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也是展示我们滨海援疆干部能力的一次机会。”
高天山说：“我们这个三年半，是人生当中非常有价值有意义的三年半，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组织的信任。”
高天山放心不下夏雪，去找她，在僻静处，看见了不停擦着眼泪的夏雪，顿时感到有些心酸，走过去安慰她。
夏雪说：“高天山，这台手术压力太大，我害怕。”
高天山鼓励说：“救死扶伤一点儿都没错。从医院的角度来说风险有点大。更何况又是龚书记的母亲。你应该更多考虑的是援疆干部能不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能不能在更多时间里对疆南百姓多做点事？你的决定没错，还担心什么呢？”
夏雪感动地落泪，对高天山生出一种久违的情愫。
第二天，手术即将进行，人民医院被巨大的压力包围着，人们都在翘首以待。崔林告诉龚书记手术的风险，可能会长期昏迷，神志不清，偏瘫，甚至……
龚书记淡淡地说道：“崔大夫，我相信你的医术，我相信援疆医生，我愿意承担风险。”龚书记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他给了崔林，给了援疆干部巨大的信任，这种信任传递着人与人的理解和鼓励。
崔林自信地走进了手术室，等候的人们坐立不安。五个小时以后，手术室的门开了，夏雪和崔林出来了，仿佛筋疲力尽。
崔林说：“老妈妈富贵！手术成功。”
龚书记露出了笑脸。
一般的病人到第五天就苏醒了，可是龚母还静静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崔林情绪低沉，焦虑万分。艾山开导大家：“没事，龚书记家那个老太太，古灵精怪的，聪明得很，她的脑袋嘛，只会占便宜不会吃亏，就是多睡两天，没事！”
众人都笑了，但仍然心有余悸，龚书记的老婆抓着老太太的手伤心地直哭。艾山要和老太太聊天，龚书记和他家人有点儿莫名其妙。
艾山走到龚母的床前，说道：“老太太，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我，你嫌我身上有羊膻味对不对？每次我去你家嘛，你就说，哎呀，谁把羊牵到家里来了？现在我凑你这么近，你也拿我没办法了吧？老太太，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不是讨厌你大儿媳妇吗？你大儿媳妇跟我说，你有十几万的存款，分了三张存折存的，一张邮政的红色的，一张白色的中国银行的，一张新农合的蓝色的，对不对？你藏在啥地方，你大儿媳妇都知道呢！她偷偷跟我说了！你要是再不醒，她就偷偷地都拿走了！到时候，你二儿子分不到，你三丫头也分不到！都被你大儿媳妇弄去了！”
老太太咳嗽了两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众人的眼睛都睁大了，惊讶万分，异常欣喜。
艾山笑着：“你们看看，我一猜就猜到呢，老太太舍不得她的存款！”
崔林激动地往外跑，喊着：“老太太醒了！老太太醒了！”
夏雪激动地流泪，跟高天山拥抱，龚书记转悲为喜，走廊里医护人员们高兴地又叫又跳，民族医生嘴里哼着鼓点，跳起了欢快的刀郎木卡姆舞蹈，医院一派欢乐的气象。
医院召开了“祝贺疆南县人民医院首例脑前部交通动脉瘤手术圆满成功”的庆祝大会。上级单位和领导充分肯定了疆南县医院医疗水平的进步。陈院长表扬崔林作为一名援疆医生，表现出了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极高的职业素养，援疆医生的到来，为医疗水平的快速提高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并给崔林颁了奖。
从此以后，崔林作为知名专家的地位就在疆南县乃至全地区都树立起来。崔林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慕名而来的患者络绎不绝，人民医院脑处科声名大振，医生的收入也不断提高。崔林神清气爽，一派旧貌换新颜的样子。他原来在滨海市业余歌唱大赛美声组得过第二名，一直想秀一下才艺。他跟院长提议搞一个歌咏比赛，以前就提过多次，那时候人微言轻，没人听他的，现在崔林在脑外科站稳了脚，陈院长很给面子，同意了。
崔林大早上开始练歌，吊嗓子，把大家的心都吊到嗓子眼。援疆干部意见很大。陆永生抱怨：“他早上起得早，鸡都没他准时，准七点就打鸣，唱那个什么今夜无人入眠，真是不想让人睡！”但一时也没有主意，拿崔林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