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高天山他们即将离开滨海的那天,传来了新疆疆南县地震的消息。这个不安的消息,如万剑穿心,让高天山惴惴不安,那些离开了几十年的兄弟的安危牵动着高天山的心。
新疆疆南县大河乡金胡杨村,就是高天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绿树掩抱着干打垒的土块房,隐约传来几声鸡鸣狗叫,一切都显得质朴、安宁,村民赶着羊群走过。维吾尔族男孩孜亚和苏皮在玩垒“小房子”的游戏,小心翼翼,生怕碰倒石头导致“小房子”倒塌。忽然,“小房子”开始震动了起来,越来越剧烈,大地在震动,干打垒的住房墙体开裂,塌了下来。金胡杨村村民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牲畜乱窜。地震了!乌云密布,救灾车队高速行驶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消防车、救护车拉着警报。
一辆越野车飞驰,叶诚紧张地打着电话,核实灾情,前方报告:震中为金胡杨村!震源深度20公里!震级6.2!县长艾山看着有点慌乱的叶诚,说道:“镇定点,别像羊圈里的羊羔子,见了狼腿软!喝酒有胆,遇事心慌!”艾山县长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冷不丁冒出几句机智的熟语,幽默而亲切。
地震现场房倒屋塌,到处是残墙碎瓦。消防队员们在紧张地抢救伤员。艾山指挥着,看着轰鸣的铲车,怕伤着人,果断命令铲车停下来。一个个伤员被挖出来,人们嘶喊着,空地上,几名死者被单子盖着,惨不忍睹。
太阳顽强地从乌云的缝隙中钻出,阳光又重新照耀在这片土地上。救灾队伍在做最后的现场清理。不知道过了多久,艾山才感觉自己有点饿了。热合曼书记在为村民做着饭,米和泥土混在了一起,在锅里翻滚。艾山掏出袋子里的一把米,心情沉重地看着乡党委曾书记:“这能吃吗?”面对县长的责问,曾书记无言以对。叶诚向艾山县长汇报,死亡了五人,有二十六人受伤。教育局局长玉山江邀请县长到乡里吃饭。艾山看着蹲在一旁的群众,内心悲痛,无力地说道:“就在这吃,和百姓们同甘苦!”
吃饭时,为了缓和气氛,叶诚说:“刚才高天山来电话,问起地震情况。”艾山笑起来:“那个家伙怎么有一出没一出的,像冬眠的狗熊,一个冬天都没有消息,现在地震了打什么电话?不过还是很想他呀,咱们兄弟俩又有好多年没见他了。”叶诚说道:“以后我们就会天天见面了。”艾山好像没有听明白,没接叶诚的话,继续低头吃饭。吃完饭,叶诚陪着艾山县长急匆匆返程,两人情绪低落。汽车疾驰,沿途都是褐色的戈壁,远处的雪山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叶诚伤心地说道:“疆南,天山脚下,地大物博。可是却连年灾害,百姓受苦,人有义,天无情啊!”艾山一直看着窗外的雪山,内心痛苦,没说话。
当疆南县的抗震救灾工作基本结束的时候,新一轮援疆工作开始了,新一批援疆干部浩浩荡荡来到新疆。
这天,人们列队欢迎参加新一轮援疆工作的滨海干部。刚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的县委龚书记带着四大班子领导,在等待滨海援疆干部的到来。疆南县城,热情的人们载歌载舞,唢呐声声,一派喜庆的景象。
高天山看见艾山,迫不及待从车上跳下来,龚书记握着高天山的手热情地说:“辛苦了!热烈欢迎啊!”并向高天山介绍疆南县县长和副县长叶诚。高天山对龚书记说:“艾山和叶诚不用介绍,我们小时候玩泥巴长大的。”艾山、高天山和叶诚紧紧搂在一起。
入住时,援疆干部名单中夏雪的名字赫然在列,职务是疆南县人民医院的副院长。高天山愣住了,给张铎部长拨电话,责问为什么把夏雪和他安排到了一起?张铎告诉他:“具体的人事安排工作是前方指挥部定的。你也别一个人憋着了,死灰复燃一下,凑合凑合挺好。”高天山一脸懊丧。
在餐厅里,高天山和援疆工作人员一一见面。来了一对恋人志愿者,女的叫楚小娴,男的叫顾家一,都是支教老师。高天山说道:“到艰苦的地方来支教,需要很大的勇气,你们是比翼齐飞啊。”楚小娴被帅气英俊的高天山折服,激动地介绍道:“我来了之后就跟教育局玉山江局长说了,让他把我们分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觉得最艰苦的地方也是教育最薄弱的地方,他把我们分到了金胡杨村小学。”顾家一腼腆地告诉高天山:“我没那么高尚,我就是跟着她来的,她到哪儿我到哪儿!”高天山笑着:“爱不需要理由,但需要勇气。”
晚上县委设宴欢迎援疆干部。见了夏雪,高天山冲她笑笑,但是夏雪压根儿就没搭理他,高天山很是没趣。县里主要领导和高天山、夏雪坐了一桌。教育局局长玉山江陪着援疆干部金博、柯平和徐润霖、崔林、顾家一、楚小娴坐了另外一桌。
艾山拿起白酒瓶,给每个人倒酒,说道:“猎枪是留给猎人的,好酒是留给朋友的,高天山是我和叶副县长小时候穿开裆裤的兄弟,是不是真兄弟,要看他喝不喝我这杯酒!”柯平赞赏地说道:“新疆人喝酒,豪气!让人喜欢。”高天山笑道:“别多说了,倒吧,知道有这一关,舍命陪君子!”艾山夸赞道:“兄弟就是兄弟!”龚书记说道:“高副书记,新疆人好客,来了就得先过喝酒关。艾山县长是友情高于爱情,胆量高于酒量。”
众人笑了起来,宴席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着,援疆干部一改在滨海时抿酒的习惯,豪放地大口喝酒。另一桌,玉山江直夸柯平爽快。
他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个儿子娃娃!”柯平听了以为是骂他,有些不爽。玉山江说道:“我们新疆土话,叫你儿子娃娃就是夸你是男子汉。”大家又笑起来。陆永生看着满杯的白酒直发怵,嘴里啧啧地:“哪能这样子喝啊,出人命的事情!”玉山江逼着陆永生喝酒,认为陆永生不喝就是看不起他。陆永生坚决不从,说:“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谁受罪谁晓得!跟看不看得起你有什么关系呀!我一喝酒身上就起疹子,简直是受罪!能喝我不喝吗?”玉山江说道:“哎!我是教育局局长,你是副局长,我敬你酒你不喝?入乡随俗。”陆永生不乐意:“你们这儿喝酒也分职务高低的?”高天山也劝着陆永生,要他客随主便,喝半杯。龚书记听那边声音大了就说:“玉山江,人家不能喝就算了,尊重一下人家的习惯。”玉山江继续逼陆永生:“哎,朋友,半杯酒嘛,活活血!一把草还能把牛噎死,没有大事的。以后我们在一起工作,少不了一块儿喝酒。”陆永生笑着轻声对顾家一说:“他这个人真有意思呀!好像不能喝酒就不能干大事了?我研究的动漫教学软件,获得教育部的科技二等奖也得喝酒?脑子都叫酒精泡坏了,不就傻了?”艾山县长嚷起来:“玉山江!你的废话也多了!悄悄!”玉山江冲柯平挤了挤眼,好像自己脸皮厚无所谓一样。大家都安静下来。
龚书记清清嗓子,发表祝酒词:“高天山副书记一行,不远万里,来到祖国的西部边陲,投入第二轮援疆大业,抛家弃子,无私奉献。让我们共同举杯,一祝援疆干部健康平安,二祝援疆干部不辱使命,为稳疆兴疆做出杰出贡献,三祝滨海、疆南两地的友谊源远流长!我代表全县各族人民欢迎你们,感谢你们!我提议,为援疆干部,干杯!”大家都站了起来。艾山大声呼喊:“和谐!”一仰头,把一杯酒喝下去。同座的当地干部同喊:“和谐!”都仰头喝光了杯中酒。崔林听到他们喝酒喊“和谐”就问道:“为什么喝酒喊‘和谐’?和谐社会?喝酒都讲政治?”艾山笑着说:“‘好西’!就是维吾尔语‘干杯’的意思!汉话的谐音是和谐,好西,和谐,都可以,就是干杯!”楚小娴皱着眉头看着高天山的一大杯酒,关心地说:“高书记,你行不行?”夏雪接道:“他喝酒棒着呢,不用操心。”高天山看看夏雪,故意说:“胆量就是酒量,酒量就是能量,喝酒就是男人的力量!”夏雪冷笑一声,看向别处。楚小娴拍巴掌,给高天山加油鼓劲。艾山喊起来:“一!”大家跟着一起喊:“二!三!(好西)和谐!”夏雪和楚小娴皱着眉头看着高天山。高天山咕咚咕咚喝完了酒,大家都伸出空空的酒杯。楚小娴拍着巴掌,冲高天山伸大拇指。
那天,几乎所有的援疆干部都醉了。只有陆永生和玉山江磕磕碰碰了一个晚上,陆永生内心非常恼怒。
艾山摇摇晃晃,高天山扶着他,艾山嚷着:“这么多年,想你啊!你咋就没有想过回来看看我们……你咋就不回来……你把我们都忘了呀!”高天山对叶诚说道:“艾山喝多了,失态了让群众笑话……你把他送回去吧。”
叶诚扶着艾山上了车,高天山对叶诚说:“回去问弟妹好,我明天去看她。”叶诚难过地告诉高天山,老婆何若男的父母是老一辈知青,返城回到了滨海,何若男嫌新疆苦,跟着回去了。听到这个消息,高天山非常吃惊。原来叶诚的老婆孩子一直和自己生活在一个城市。
高天山走进招待所,夏雪在等他。夏雪责问高天山:“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希望你能面对现实!不要纠缠下去!新疆地方那么大,你为什么非要纠缠到疆南县来?我援疆你就援疆了,我到疆南县你也到疆南县了,天底下就有那么巧的事,独独就让我们碰上了?”高天山不想解释:“还真不是!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夏雪觉得再吵下去也没趣,就要求高天山不要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想被人说闲话。高天山冷冷地撂了一句:“这些事情就不要再交代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转身上了楼。
没有吃饱饭的陆永生又泡了包方便面在宿舍里吃。玉山江被人称为沙伊马洪——怕老婆的人,喝了酒,就不敢回家,在外面闲逛醒酒。他想起陆永生,就晕晕乎乎地来到陆永生房间的门口,推门进去,吓了陆永生一跳。玉山江鼻子嗅了嗅,说:“你的房子里香香的……你就是个香香。”玉山江指着陆永生笑着。陆永生没有理他,玉山江又对陆永生说了一堆道歉的话,表达着自己的热情,但在陆永生看来,玉山江仿佛说的都是酒话,也不搭理他,玉山江看看没趣,拍了拍陆永生的背,说了声再见,乐呵呵地回家了。
高天山来到陆永生的房间,批评了他和玉山江发生争执的事情。陆永生埋怨玉山江逼他喝酒,还说难听话,告诉高天山他一喝酒就酒精过敏。高天山要求他为了团结和玉山江交换一下意见,陆永生不痛快地答应下来。
夏雪打电话告诉母亲,又和高天山分配在了一个援疆县,愤愤不平。墙壁不隔音,高天山隐约听到夏雪在说他的不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很不高兴。高天山用手机给女儿挂了电话,告诉婷婷自己和她妈妈分在一个县援疆,婷婷大笑起来:“什么?你和我妈住邻居?哈哈!这叫冤家路窄……哈哈……又有吵架的目标了。”高焕先听说儿子和夏雪分到一起了,开心得很:“好啊!到了新疆,你作为一个男人要多照顾一下她。一个女同志千里迢迢去援疆,不容易啊!你说你们两个挺好的一对,就是性子都太硬……”高天山挂了电话,慢慢睡去。
这边陆永生无法入睡,想起玉山江喝酒时霸道的样子,自己还被高天山批评,心里委屈,自言自语道:“怎么遇到了这样的冤家!”
艾山、叶诚陪着高天山来到金胡杨村的救灾帐篷居民区,这里的人们生活条件简陋,都挤在帐篷里,有的人在外面支着锅做饭。高天山看着,心有不忍。他们来到艾山县长母亲家,尼莎罕大妈正在院子里洗着碗,高天山仔细地端详着尼莎罕,与他小时候心目中漂亮的尼莎罕形象大相径庭。尼莎罕缓缓地站了起来,面带欣喜地看着他。尼莎罕拥抱着高天山,激动地说:“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高天山抱着尼莎罕,心中五味杂陈,伤感无限。
尼莎罕大妈做了丰盛的午餐:手抓饭、烤肉。高天山吃得有滋有味。尼莎罕开心地说:“小时候你们三个,你最懂事。艾山他爸爸可喜欢你了,说你长得漂亮,最像个当大官的样子!带了啥好东西回来嘛,都是让你先挑呢!他要是还活着,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该多高兴啊……”说着说着,尼莎罕大妈哽咽起来:“噢哟……人老了,不会说话呢,你们不要难过。你们现在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艾则孜都看着呢,他也高兴呢!”
尼莎罕抓着高天山的手,又拉过艾山和叶诚的手,把他们三个人的手捂在一起,说道:“你们三个好兄弟在一起,多好啊!要记住,不论到啥时候,都要互相帮助,你们是亲兄弟!知道吗?”高天山、艾山和叶诚无比深情地点着头,内心都充满了浓浓的情谊。
顾家一和楚小娴坐一辆双排车去学校,乡村道路上尘土飞扬,四周是光秃秃的群山。
年轻漂亮的努尔娅是金胡杨小学唯一的乡村教师,虽不加修饰,仍掩饰不住她的妩媚。几排干打垒的校舍,破旧不堪。顾家一惊讶不已,说道:“这么破?”楚小娴瞪了他一眼。锅台上的苍蝇密布,顾家一露出奇怪的表情,孩子们都笑嘻嘻地看着他。看看这些孩子,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像一个月没洗过澡的样子。
顾家一进了宿舍,里面搭了一张床,还有一个破旧的桌子。努尔娅告诉他们,办公室既是办公的地方又是宿舍,可以去河边洗澡或者挑水回来烧水洗澡。
上课了,三十几个孩子坐满了一个课堂,都嘻嘻哈哈的。楚小娴说了半天,发现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讲什么,才知道,村里的孩子几乎不会国语。双语教学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孜亚就用维吾尔语嚷起来:“老师不会说维吾尔语,怎么教我们?”其他同学都附和着,嚷起来。孜亚带着同学出了教室,玩去了。楚小娴嘤嘤哭起来。
金胡杨村的夜晚静静的,只有狗的叫声远远传来,划破了夜的宁静。顾家一和楚小娴望着星空,顾家一劝楚小娴回县城教书。楚小娴生气地说:“我最后说一遍,没人要你来!你要再说这话你自己走!”顾家一搂着楚小娴,没再说什么。背后传来叫声:“楚小娴!”楚小娴赶紧回头看,没有人。楚小娴跑进学生宿舍,孩子们尖叫着笑着跑回床上,有的孩子用被子蒙住了脸。努尔娅进来了,楚小娴告诉努尔娅,有一个孩子会说国语。努尔娅用维吾尔语问学生谁会说国语。一个孩子指了指孜亚的被窝。楚小娴把孜亚的被子扯开,问道:“你会说国语?”孜亚用维吾尔语说:“我不会!”努尔娅说:“他说他不会。”顾家一笑了,说:“不会你怎么听懂了楚小娴老师问什么?!”大家笑了起来。孜亚会国语,让楚小娴他们欣慰不已。
县委召开援疆项目吹风会。陆永生坐在会议桌边打着瞌睡,忽然有人拍了他一巴掌,抬头一看,玉山江笑嘻嘻地坐在他旁边,陆永生起身要换位置,玉山江把他拉住,说:“哎!我们是教育局正副局长,到哪儿都是要在一起的!”陆永生直翻白眼。会议还没有开始,当地干部在聊天,谈到项目,都是盖房子、修路、扶贫之类的,没有一点规划和针对性,玉山江也说要盖办公楼。金博和柯平只有摇头的份。
县委龚书记把援疆干部介绍给当地的干部。高天山是滨海市支援疆南县的分指挥长,任县委副书记,金博任城建局副局长,柯平任县电视台副台长,陆永生任教育局副局长。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会议进入到主题。各单位开始汇报各自的思路,大都没有什么准备,都在叫穷要钱。艾山县长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发言:“我听了一下午,这个要求那个要求,随便算一算,都是透支!哎,没这么干的。龚书记和我们县委、政府领导班子统一了思想,按轻重缓急,突出重点,保民生,促发展,抓稳定来安排援疆项目。还是请叶副县长给大家汇报一下县政府的总体思路!”
叶诚侃侃而谈:首先,城建方面、道路工程、教育方面……高天山已经没在听,焦躁难安。最后,叶诚小结道:“一共涉及到五个大项,三十六个小项,当年预算资金需求4.2亿元。”
龚书记要求高天山谈谈,高天山告诉大家:“滨海市委、市政府已经对这次援疆提出了口号,确定了援疆的基调和方向:‘民生为本,产业为重,规划为先,人才为要。’分阶段、分步骤把它做好,不能操之过急,不能一窝蜂。民生为本,是当务之急,以受灾的金胡杨村为试点,建一个安居富民的示范工程,解决灾民的安居问题,我已经联系好了六家滨海市的大企业,近期就会组团到疆南县来考察,产业发展带动经济发展。其他的项目,重点是要做一个援疆工作五年规划。一谈到建设,就需要提到规划为先的理念了,事先要有规划。我打算请滨海市的规划专家过来,对金胡杨村和整个疆南县进行整体规划!”
艾山县长对高天山的规划先行的想法并不认同:“建议不错。将来,我们疆南县的城市规划一定要请滨海设计院来主持设计,但是老百姓们自家盖几间房子,几个羊棚子,就不必请滨海设计院了,搞复杂了。”叶诚笑着说:“对啊!杀鸡用牛刀了!”与会人员都笑了。高天山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看。在全国,各地区的发展都曾经经历过一个无序建设的阶段,没盖上几年的楼又要拆,重复投资。这样的反面例子比比皆是!所有这些结果的形成都是因为对规划的不够重视!”叶诚听了不以为然,认为疆南县自己也可以搞。艾山问高天山:“全县的援疆整体规划设计费,需要多少资金?”金博插话说,大概需要八百多万,全场惊讶,纷纷交头接耳。艾山嚷着太贵,认为:花八百万搞一堆纸片片?能解决二百套安居房,四十个小学!最多花五十万块差不多了,并建议让叶诚找人干。高天山不依不饶地说道:“县长,经济发展,规划先行。我们有些发展理念不一致。疆南县要发展,首先要解决发展思路的问题。”
龚书记看到几位领导几乎争执起来,就匆匆结束了会议。金博、柯平和陆永生来到高天山办公室。陆永生说:“这个会开的哟……真是的!驴头对不上马嘴。龚书记有水平,他要不打断就让干部看笑话了!”金博说:“高书记,你今天说得特别好。我跟柯平先进去的,就听他们在那儿盘算这些援疆资金,跟他们自己口袋里的钱一样,咱们还没说话,他们就给分完了!照他们的意思,钱都给他们,我们也不用在这,买张机票可以回去了。”
正说着,艾山和叶诚进来了,陆永生他们走了。艾山和高天山交换意见,认为:援疆工作,我们以前一直都是这种做法。高天山急忙解释:“新一轮援疆工作已经和以前有了质的区别,做法也有很大变化。国家和市委、市政府对我们的要求都是抓好科学发展。做规划是一个科学发展的原则。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艾山笑着说:“私下里,咱们三个是兄弟。工作上,我们又是一个班子的同事。招商引资,不是地方干部的长项,你来抓。建设的事,交给叶诚。你来之前,才刚刚把城市建设工作交给叶诚分管。他有这个能力!”叶诚说道:“但是这样做规划,花那么多钱是不是不太切合实际?”艾山说道:“规划先行没错!就是不太切合县情。还有一点,就是站的起点太高,大家有点接受不了。滨海干部确实有水平。可是当地干部也是好样的。我们不是不行!你们是在滨海,这是在新疆!发达地区的地理优势、人才优势我们不能比。在这几千公里的茫茫戈壁,再横上一个面积三十三万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情况能一样吗?”高天山急切地说:“我也是建议,援疆项目要符合援疆战略的大基调,结合当地的需要来确定,然后报给前方指挥部。”叶诚说道:“好啊!我开会时提到的建设项目都是县委、县政府上会讨论过的,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同意是吧,那就好办呀,安居富民可以按你们的方案搞,城市规划和刚才说的这些项目的规划我来出,出来了不行可以修改,完善了就落实,我来执行你来监督,这样行不行?”
高天山沉默了一下说:“叶诚,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事可能不行。我们前方指挥部的原则,这些交钥匙工程都是由滨海市统一规划统一设计,建设单位我们走标准程序招投标,工程建设的标准都按国家标准来,力求规范化。从规划设计到建设施工,全部是滨海顶级的单位来做,硬件软件都给你们配好,直接交钥匙就使用。按滨海市的流程来做,对于整个疆南县的设计建筑都起到标杆作用,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艾山听完高天山的一席话,有点动火:“那八百万的设计费,我还是有点心疼!疆南就是疆南,滨海就是滨海!你来盖一个世博会的中国馆,我们这儿做不到!我先走了。”艾山站起来就走了。叶诚对高天山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工作咱们慢慢再谈。”高天山情绪低落。
夏雪发现医生的业务水平比较低,她交代崔林要尽快按滨海市卫生局的标准做一份摸底考卷,对全院的医护人员做一次摸底考核。妇科诊室门口的女病人挤成了一堆,当地女医生小惠忙得应接不暇,援疆医生徐润霖闲得看报喝茶,因为他是个男的。门口的维吾尔族女病人,奇怪地看着这个妇产科的男大夫,议论纷纷,对援疆男医生当妇科医生不可理解。徐润霖满脸通红,医生小惠要患者让滨海来的专家给她们看病,维吾尔族女病人都躲开了。小惠笑着对徐润霖说:“噢哟,你这个工作不好干呢!”徐润霖郁闷地出去,女人们见着他跟见着鬼一样,纷纷躲开。
对医生的统一测试成绩出来了。最高分65分,最低分12分,平均分27分,及格线以下占71%。夏雪觉得分数低得离谱,内心十分震撼。陈院长解释说:理论水平本地医生肯定不行,一般的临床还可以对付。博士、研究生没有,一般的医科大学生,也不愿意到这地方来,病人又多,只有凑合着。夏雪建议:要通过援疆工作,迅速提高当地医生的诊疗水平,给人民医院建立一支永不走的医疗队伍。一个是援疆医生的传帮带,从各科室挑选有一定底子、肯学习的医生作为培养对象,由援疆医生来培训,尽力把援疆医生的技术教授给他们。另外可以向滨海市卫生部门汇报,选拔一批医生和护士到滨海去接受系统的临床培训。
夏雪的建议得到了陈院长的充分肯定。面对医院落后的医疗条件,陈院长要求夏雪争取高天山副书记的支持,努力多争取一些资金,说道:“高书记说了,我们报的清单已经超出了援疆资金范围,指挥部只给一千万元资金配套。一台稍微好一点的CT机就要两三百万!夏院长,你是援疆医生的领队,这事还得你去跟高书记谈。”夏雪有些为难,说:“我试试看吧。”
医生古丽请求夏雪做自己的老师。看着这个淳朴漂亮好学的姑娘,夏雪愉快地答应了,古丽高兴地抱着夏雪,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嘴里哼着木卡姆的音乐,合着木卡姆的鼓点,优雅地旋转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