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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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后序

给读者的一封信

亲爱的读者:

你好!

当你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意味着你已经读过前面二十余万字的胡话,同时也意味着这本书写到了最后的篇章。对于你能耐着性子或粗略或仔细地读完我写的拙劣文字,我深表感激。除了感激,我想不出别的词语来表示我的心情。

亲爱的读者,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哪怕我们从未见过面,但是文字已经将你我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了,透过文字,你早已认识我,认识我或立体或片面的内心世界。我虽然不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但是我相信花费时间读到这里的你和一字一句写到这里的我一样对这本书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而你的心和我的心都一样的兴奋雀跃,作为朋友,这就足够难得了。

你,你们,或许是我认识的同学,或许是一直默默鼓励我的朋友,或许是我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我真诚地感谢你们衷心的支持。很多时候,我会因为没有灵感而心烦意乱,会因为笔力不佳而心生气馁,会因为终点遥遥无期而退缩却步。可每次想要永久地放下笔,再也不写一个字时,朋友的一句“加油,我等着你的书,我要做你的第一个读者”,陌生读者的“写得不错,期待后续”等等都会成为支撑我继续动脑构思提笔写作的动力。没有你们,这本书或许早已夭折在数不清次数的顿挫中,那便不会有这本书里的文字。它们可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不会被更多人知道。所以,感谢是最诚心的表达,我应当表示,你们当得起。

最初的时候我并没有写书的打算,我只是把写作当成抒发内心情绪的手段,尤其是宣发内心积蓄已久的阴霾。那时我的文章里随处可见充斥着负面消极的文字和语句,本书中的前几篇就是在那样的心境下写成的。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当时的我就像一个没有能力外在闯出一片天地却只会窝在家里辱骂殴打妻子泄愤的男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颓丧者。你不会想看那时候的我写的文字的,因为潦草狂乱的字迹没有任何书法的痕迹,只有鬼画桃符般的随意和轻浮。文字的内容尽是一些仿学古代壮志未酬的真知学士的凌厉抱怨,全文不会见到任何的反思,一丁点儿的向上情绪都没有,像极扯开嗓子骂街的泼妇,毒辣阴鸷得让人害怕。

其实我高中毕业之后是打算写一本小说的,一本脱胎于我整个学习生涯的青春校园小说。高中毕业后的漫长假期里我也的确尝试过写作小说的开篇,可是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写的小说形似糟糠味如嚼蜡。在我看来,比起那些拾人牙慧文辞幼稚的套路文章还要不如,因为我在漫天铺陈里找不到文字的焦点,我落笔前的踌躇满志总被落笔时总的滞涩行文打击得七零八落。等到终于辛苦憋出一篇勉强的文章,我便对自己的失望更大了,因为将近二十岁的我笔下的文章没有任何深度美感可言,僵硬的对仗就像堆砌出来的沙楼干涩平淡,语言丝毫不见水平功力,甚至有不少地方语言的通顺都不合格,可以说是狗屁不通。本以为我浅薄的阅读量会成为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资本,可到头来连我自己都被矫情做作的文章尴尬得无地自容,反过头来,所谓的初生牛犊就变成了井底之蛙,就变成了没有自知之明,就变成了被无情扯下的遮羞布。

我依稀记得那篇五千字的文章我小心翼翼地写了一天半,而最后把它丢进垃圾桶只需要几秒钟。是啊,那样拙劣得称不上文章的东西也只配待在垃圾桶,而我就是亲手创造垃圾的那个人。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否有写作的天赋,而思索都答案最后都不约而同指向平庸,指向没有天赋,指向一无是处,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才是应该待在垃圾桶里的人。于是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写作闭口不谈,也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写过一些垃圾一样的东西。

之后重新拾起写作多少有点儿巧合的意味,因为最先我只是把写作当做情绪宣泄的出口,与蒙着被子大哭一场,与乡下孩子提着木剑对路边蒿草胡乱挥砍一通无异。而我的一个舍友偶然间读到了那篇不成完整文章的东西,文学知识比我丰富得多的他一眼就看出字里行间的戾气,但他并没有指谪数落它的不足,而是或有几分商业互吹的欣赏或有几分平心而论的赞美地评价道:“这篇文章里我读出了一股鲁迅的感觉,而且好几处的描写很令人惊艳”。我假装对他的评价不屑一顾,虚与蛇委了几句,而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心想:终于遇到有人能欣赏我的作品了,看来它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一种倔强的不甘,若是真的完全放下,又怎么会听到几句鼓励意味的话就飘飘然然?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但有一件事情悄悄发生了改变,就是我又重新开始提笔写字了。

但很快我又遇到了相同的问题——脑海中没有灵感,遣词造句成段成文十分不通畅,而整个写作过程十分痛苦。对于灵感我并没有太多强求,任它顺其自然,毕竟多少名士大家都认为灵感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写作过程不通畅,我认为这是表达能力和熟练程度的问题。于是我又重新拾起了快要被我遗忘的中学语文知识,开始重新学习词语的搭配、标点的使用、段落的设置、文章的展开……就像我从前进入学堂时那样,不同的是学起来快一些。至于练习,我开始抓住每一次大大小小的征文比赛的机会强制要求自己进行各种类型的写作,有强调知识性的,有强调文学性的,有强调趣味性的,一个写完又换另一个,差不多一个月会有两篇的练习,记得曾经写考试作文我都没有这么勤快。完成一篇文章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并不是难事,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灵感,我都能写一些常见的报告或科普,一个词眼就能胡天海说谈很多。但是写一篇一千多字的文章对那时的我来说还是很痛苦的,每每一个小时我才能写一个两百字左右的段落,而且还会来回修改很多遍,以至于写到最后的时候,纸上被墨迹涂鸦修正过的部分远多于留下的文字,而垃圾桶里被丢弃的纸团更是满得溢出来。那段起始的阶段我写成了一篇科普文章,写成了几篇零散的类似日记的文章,这便是我大学一年级的第一个学期的成果。当时的我依然没有写一本书的打算,我都快忘记了自己当初高远的志向。

快要放假的时候,我在一个没课的下午溜达到了学校的公共自习室,在那里坐到深夜,也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把写作当成一件可以用一生去努力的理想,一个能够使我的生命拥有灵魂的信仰。那时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冬夜,天黑得很早,窗外是昏黄的路灯映照出的橘橙色。自习室里很多座位空落落的,人没有很多,安心学习的人没有几个,好些是来这里谈情说爱的,还有几个在角落打游戏,而我则无所事事地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发呆。思绪很琐碎,有对过去的事和人的怀念,有近来的奇闻趣事,也有一些不知所云的水花,我就像一朵随风飘扬的蒲公英,不加干预地任思绪随处漂流,却不为任何东西停留片刻,似乎没有能让我停下脚步驻足欣赏的风景。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很多在我生命中走过的人,他们或许与我只见过三两面,或许他们从不认识我。我脑海里浮现出集市上守着一个小摊子的商贩,一个我曾在公车上见过的女孩儿,一个私家车司机,还有一些只存在于只言片语中的人。他们的故事令我神往,他们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尽管他们之前不知道我的名字,之后也不会知道我的名字。在一种美妙的状态里,他们的形象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挥之不去,终于我决定为这些活在我脑海里的人写一部书,一部讲述他们不被人知道的故事。于是我在纸上写下了一连串书的名字,一连串我可能一辈子都写不完的书的名字。

但在开始长篇小说的写作之前,我自认为能力并不足够写一部漂亮的长篇小说,没有立刻动笔,而是把练习写作作为重点。《新年》、《旅程》、《星辰》、《送别》等本书的前五万字都是一年级第一个学期完成的文章,尽管后来有所修改,但无论是语言还是内容都稍显幼稚生硬。而后的新冠疫情期间,没有回到学校上课的我在居家期间多数时间是在虚度光阴,生活茫然,而这一情况在我二十岁生日后有了改观。二十岁生日时,我写了一篇几千字的文章,对过去的人生进行了总结,也对自己的未来进行了较为清晰的规划。于是我打算写一本书作为给自己二十岁生日的礼物,所以便有了文章开篇的序言。在那篇文章写成时,这本书只有五万字,而我写了整整半年。之后我一边上课,一边抽空阅读了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和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以及各种零碎的文章,在此期间写成了《孤独患者》、《生灵》,又修改了几篇高中时候简短的文章,五万字左右。九月之后回到学校再到今年三月,我陆续完成了将近十万字的文章,这里面有我偶然灵感所得,有一些思虑已久得以付诸笔端的往事,多数素材来源于我的真实生活,并没有太多添油加醋的情节,稍微用文字进行加工,就故事的精彩程度而言并不出色,但就内容而言是我个人最喜欢的。至于最后《家乡四季》和《实中游》则是从一开始就预留到最后的文章,为的就是让自己最深的羁绊压轴,提示自己不忘初心。由于写作并不成体系,很容易受到阅读的影响,所以我时常会模仿一些作家的写作风格,比如毛姆、太宰治、茨威格等,所以文章中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粗糙模仿的影子。就这样边摸索边尝试,边学习边积累,这本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到今天,而我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磨成了找到些许门路的船员,虽离成为引航的船长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可至少已经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准方向了。

关于写作的初心,最开始自然是没有的,如果硬是要说一个,可能是被试卷上老套陈旧的命题作文和立意云里雾里的材料作文摧残得身心俱疲,便想随意写点儿东西发发牢骚,吐吐苦水,骂几句不能讲出口的脏话,仅此而已。事实上,我好些日记都如此,也不知是老师真的没看到还是找不到理由发作,竟没有被批评,还批了好几个优。往后一点是为了用文字记住我活过的青春,将我生命中最重要、最美好的经历留存下来,以至于不会被遗忘,年老的时候也能够回味自己度过的年华而不至于悔恨自己什么都没有留下。多少受到了很早以前读过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影响,当然也有可能和我拍照技术实在拿不出手有关。而中途朋友善意的奉承多少激起了自己成为一名知名作家的雄心,为此我曾在一次为自己写墓志铭的作业中写到“一名伟大的作家”这样的豪言壮语。甚至有一段时间心血来潮向各种文学刊物投稿,想要凭自己的能力赚取稿费,早早名利双收,结果投出去的邮件纷纷石沉大海。而后的反思中,我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功利,事实上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冲动,只不过我太过于急功近利,忽略了好好安心锤炼自己的写作技能。好在冲动开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我就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定位,沉淀了许多浮躁冒进,开始一心一意地写文章。与此同时,我开始利用各种资源学习文学理论,拓宽自己的知识边界,并进行了大量的阅读,开始进一步学习名家的写作特点,丰富自己的语言感知,提高自己对于生活的体悟。一段时间的积累下,我的写作水平有了显而易见的进步,整体行文变得自然流畅,灵感更是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脑海,写作素材多得我挑不过来。

真正让我的写作初衷进一步扩大升华的是《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的一句话:“如果没有一部可以做枕头的作品,五十岁以后的日子没法活”。而《白鹿原》一书中有一段与这句话十分契合的情节:白嘉轩的姐夫,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枕着他自己带头编撰的县志合棺归殁。这段情节让我泪目,那即是陈忠实先生的野心和愿望,也是每一个自称为文人一辈子的追求。既登山峰,哪能不登山顶而归,既为文人,哪能平凡庸碌而逝。此后,我的初心从怀念变成了不辜负生命。而想得更远,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当代中国文学大家中,路遥凭借《人生》、《平凡的世界》成为鼓舞千万平凡之人向前奋进的精神导师,陈忠实先生凭借《白鹿原》奠定文学大家的地位,贾平凹的《废都》获奖无数。我发现这三位在中国当代文坛举足轻重的大家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陕西,而他们笔下的作品大多素材于当地,具有极为鲜明的地方色彩。至于中国其他地方,浙江江苏等地自古就是人才辈出的宝地,文学家更是不少,古有王阳明、龚自珍,后有鲁迅、徐志摩,今有余华等名声响当当的知名作家。上海有张爱玲、严歌苓;山东有莫言、季羡林;BJ则有老舍、程砚秋……几乎各个省份都有能在中国文坛扛鼎的人物。而反观云南,拿得出手的人物只有明朝郑和、龙云将军,至于文学上喊得出名字的人则几乎没有,于是我心中生出一种偌大的使命感:要把自己的名字贴在中国文学的历史上,成为云南的代表人物,把这片土地上的故事讲给所有人听。今日回想起来,我依然震惊于自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无畏,羞惭于自己不晓天高地厚的无知。但大话夸出口就得兜着,岂能自己打自己脸,就算是要丢脸,也得多强撑些年月。从怀念过去的凭据到身负沉重的责任,我一步一步地在写作道路上摸索前进,不管最后的目的是否能够达成,尝试过努力过,或许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但是至少不后悔,如此死后我才能坦荡无愧地离开世界,正如我赤裸地来到世界一样。至于能否达成夙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想要记住生命中消逝的片段,是我的私心;想要把生养我的土地和那些可爱的人告诉别人,是我的真心;想要给世界留下一些值得回味咀嚼的东西,是我的公心;二十岁的我想让更多人认识我,是我的野心。所有的一切,是支撑我写这本书和以后的书的初心,任它年岁怎样增长,境遇如何改变,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整个写作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糟心事,有时候也想过撂下笔干脆不写了,省事儿也省心。可是任自己表面上再怎么不在乎,心里还是割舍不下,每次骂骂咧咧后又重新提笔写作,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二十万字。写作的时候,脑海里一片澄澈恬然,给人以置身仙境之感,只觉得笔随心动,文章天成。有时一个突然蹦出来的点子会让我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一句偶然写成的美句会让人不由沾沾自喜。偶尔还会进入脑袋一片空白却心随笔走的玄妙状态,每次写完一篇文章都会觉得浑身舒坦心情怡然,所以“作家看待自己的作品如看待自己的孩子”是有一定道理的。本人在写作过程中更是大受裨益,成长颇多。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不写作,我会干什么呢?可能是一个半吊子的厨师吧,每天为喜欢的人烹饪一日三餐;又或许是一个陶醉于自我嘈杂音乐的歌者,唱着没有固定曲调、自娱自乐的歌;或者是一个四处奔波的社畜,一步一步地摸爬滚打;也可能是一个韵律都不懂的穷酸诗人,写着蹩脚的诗;亦或许我会爱上我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可能是种花养鱼,可能是饮茶喝酒,谁说得准呢?写作之后,我尝试放弃过,可总觉得心里少了点儿什么,我试着跑步流汗转移注意力,试着摊开书本阅读背诵,试着在没人的地方大吼大叫,可是没有用。而当我重新拿起笔时,我再舍不得放下,握笔的手微微颤抖,泪如泉涌,于是一直没脸没皮地坚持到今天。

亲爱的读者,看完以上冗长的文字,想必你已经大致获悉我创作的过程和变化,可能会对你加深某些文章或某些片段的理解。到这里,这本书也就真的快要走到尽头。我再一次诚挚地感谢你忍着无聊看完这本书,希望这本充满牢骚的书能够带给你一些有益的思考,并对你的生活有所帮助。如果你厌烦书中的说教,大可不必对一个初学者浅薄的思想耿耿于怀,一掠而过即可。当然,这本书肯定存在许多的不足,你大可直言不讳,不必担心我接受不了批评,更不必费心觉得我会睚眦必报。我们是朋友,你的建议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是真诚的,我会很乐于见到善意的指谪。

在我浑浑噩噩的时候,我有一门功课差点儿不合格,老师最终给了我六十分。意思很明确:我觉得你需要重视自己的学业。而我当时极为敷衍地回应道:“老师,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这件事情完成了,我想安静地专心学业一段时间,去探索更多地未知,可能会暂时搁置新书的写作计划。待我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有能力协调好写作和学业时,我会重新开始下一本书的写作。

亲爱的读者,这便是我想对你们说的所有的话。故事至此也就讲完了。

最后,感谢诸君一路的谅解、宽容和支持。真的十分感谢!

2021年3月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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