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中篇1
亮着灯的小巷里，模糊的一片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2005年的夏天，柏喜进的初中是按街道分属直接升入的。
她跟着柏樾住进舅舅邵一万的家，离学校很远，邵一万给她配了一辆自行车，绿色的公主车，每天早晨的车篮里都放着邵一万准备的新鲜花束。
学校很旧，没有特意划分出的车棚，学生的车都停在一排更破旧的平房前，她的车就更扎眼了。
那时候女生已经开始爱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没想到还有人更甚，连一辆自行车也要如此装扮。
男生也好奇，刚开学的时候每天放学都会蹲守在车棚外一睹自行车主人的芳容。
前面几天蹲守无果，后来一个暮夜里，车棚里只剩下公主车，不死心的男生远远瞧见一个胖胖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
口哨声此起彼伏，抱着篮球的男生哄笑着走开，原来公主车的主人是那个初一二班，听说体重有一百四的柏喜。
十二三岁的年纪，大家对美丑已经有了划分，脸圆圆走起路来肉还在晃的柏喜明显不归属于“美”的范围里。
白白期待的男生在柏喜骑上公主车的瞬间嘲笑着：“呀，公主车被压垮啦！”
柏喜双脚使力，在笑声中蹬出去好远。
晚上回家后，柏喜偷偷跑进柏樾的房间里玩电脑。
大头机的电脑里有不少游戏，柏喜是个游戏白痴，却热衷于玩QQ。
小学毕业的暑假葛花蕊给她申请了QQ号，大家拉了一个小学同学群，五十来个人整天在群里吵吵闹闹，在线列表里却永远灰着两个头像。
一个是她的，一个是褚川的。
刚登录，就进来许多消息。她点开，是同学们在抱怨刚刚开始一个月的初中生活，还有个单独消息，是葛花蕊的。
“在线？隐身？”
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想想葛花蕊一定是回家就玩电脑了。
她回：“隐身呢。”
“怎么这么晚？你们学校也太严了吧？”
她打字慢：“没，在学校做完作业才回。”
两人互相抱怨着新生活，无关痛痒的话聊了许多。
“我今天见着褚川了，你还没跟他联系呢？”
熟悉的名字显示在页面上，柏喜盯着看了许久，叹气：“没有。”
“我听郝啸说他这几天跟几个高年级的差生走得很近，经常惹事。”
他们玩得不错的几个人里，只有柏喜升入另外一所初中。两所学校分布在阮南镇的东西两边，来回远，也没碰过面。
柏喜听见楼下有声响，是邵一万回来了，她赶紧跟葛花蕊说了再见，下线从柏樾的房间出来。
正巧碰上上楼的邵一万。
二十五六岁的男人，眉眼生得娇媚，跟柏喜去世的母亲邵清荷很像。他下巴冒出不少青色，双眼有些疲倦。
他伸手揉乱柏喜的头发，长发已经被剪断，到耳边，一揉就乱糟糟的。
“又去你哥房间玩电脑啊？”
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柏喜磕巴着：“我就玩了一会儿。”
“想玩就玩呗，等明天周末你哥回来就玩不了了。”生活了两个月，他对她是放养的态度。
柏喜说：“不玩了，我还得预习明天的功课。”
邵一万点头，先她一步，又叫住她。
“小喜，新学校是不是待得不开心？你们班主任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柏喜抬头望着高她两步台阶的人：“是因为我跟不上进度吗？”
邵一万摇摇头：“没有，他说你很聪明。不过要是你过得不开心，我们就换学校。”
“一样的。”她说，“到哪里都一样的，会开心也会难过，总不能一直逃避吧？”
邵一万交往过好几任女朋友，自然懂小女生的心思，可是没如他所想，他的小外甥女好像长大了。
“你怎么不撒娇？”
“撒娇有糖吃吗？”
“家里没糖。”
柏喜摊手：“那不就成了。”
她说话时嘴角向下，嫌弃的意思明显。
他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很轻。他说：“小白眼狼。”
柏樾周五下午没课，赶得及接柏喜放学。
他们跟邵一万会合，在外面简单吃过一餐，邵一万回公司，柏樾跟柏喜打车回家。
路过两个月前出车祸的路口，柏喜吓得手抖，她去抓柏樾，又告诉自己不要软弱。
手被轻轻握住，柏樾把她拉进怀里：“睡吧。”
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梦里好像回到两个月前的暑假。她跟父母驾车出游，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父母在车祸里丧生，她被母亲护在怀里，虽抢救回来，身体机能却变得很差，药物让她急速发胖。
醒来时，柏樾背着她往小巷里走。
她埋着头，小声地问：“哥，我是不是很重？”
“不重。”
小巷里亮着灯，模糊的一片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她听见柏樾渐渐变得混浊的呼吸，脸贴着他宽厚的背脊，她轻轻地拍。
“哥，放我下来。”
“快到了。”
“我能自己走。”
她挣扎着下来，柏樾的额角已经微微有汗，她伸手去擦。
影子多了一片，拉着旁边影子的手。
周六一早，柏喜准备好早餐，柏樾还在睡，邵一万昨晚没回家。她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留了张字条就出门。
转了两趟公交车，她终于到达跟葛花蕊约好的书店。
书店里有餐点区，她点了杯水果茶，摸出单词本背着等葛花蕊。
门上有风铃，进出有声。她抬眼去瞧，葛花蕊还没出现。
几个男生涌了进来，坐在柏喜前面那一桌，吵闹的声音惹得人不满，店长提醒过，他们稍稍收敛一点。
“毛子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抢人家女朋友，还混不混了？”
“那女生也不厚道，骗了毛子的感情，惹得一身腥，还把毛子推了出去。”
“不好办。”
柏喜离得近，无意偷听，也把话听了个大概。
不过是少男少女之间的感情纠纷，男生血气，说来说去也逃不开用打架来解决。
水果茶喝了一半，她收到葛花蕊的消息，路上遇到一点麻烦，换地方碰面。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门，往右转。
书店左边是条小巷，走出一个人，发完短信抬头，就见她转弯。
书店里有人招呼他：“褚川！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