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半 歧途
<舰上时间19:49，海伯利昂号的酒吧…>
晚上的酒吧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经历了一下午的鏖战，不少从战友牺牲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的战士们都聚到了酒吧里庆祝胜利。
安娜贝拉一脸兴奋地凑在吧台入口边的街机旁，用洗得很干净的双手操纵着摇杆，直到维京战机被利维坦的触手击杀掉了最后一条命，才一脸不忿地把街机让给了身后的一个插着兜等待的青年。
“厚，是霍拉斯。”
和凯尔同桌的史蒂夫抬起头，看了看电视屏幕，发出了一声感叹。
“谁？”
凯尔捏着一个烤翅，转过身去抬起头。
“你说沃菲尔德将军？”
酒吧中央，高高挂起的电视屏幕上正回放着一段UNN的采访。
采访的主角，演讲桌前的阿克图洛斯·蒙斯克看上去依然冷酷，坚毅，精神矍铄，完全具备了普通民众对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的一切想象。而站在他身后的阴影中，则站着一位身穿白色涂装将领铠甲的黑人老将军。
“啊，对，就是他，”小胡子上沾着辣酱，史蒂夫把嘴里完整干净的烤翅骨头捏出来，斯文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其他的几块骨头边上，“他应该已经退休了…他们居然重新启用了他。”
“你认识他？”
凯尔转过身来，捏起一个烤翅在面前的一小碗蓝芝士蘸酱里转了转。
“认识，但不熟。是我的老乡，工会战争也出了不少力，升迁很快…”
史蒂夫捏起了桌子中间大盘子里的另一个烤翅。
“他其实比看起来要年轻，应该还不到六十，说起来比我还小了几岁…不以头脑聪明见长，但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一个严谨可靠的家伙。”
电视上的采访镜头切换给了沃菲尔德将军。
“他是老蒙斯克的老熟人了，而且是个很忠心的家伙，你大概不知道，当年穷的叮当响的克哈之子叛军的第一艘摆得上台面的战舰，就是他的‘钢铁正义’号。”
“怎么回事？”
听到了前世闻所未闻的八卦，凯尔惊奇地放下了吃了一半的烤翅，兴致盎然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史蒂夫。
“你大概知道我们的老皇帝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是联邦的一个军士吧？”
似乎来了点年长者独有的显摆兴致的史蒂夫捏着鸡翅反问凯尔。
“我知道一点，后来他退役以后还去当了一阵勘探者。”
“沃菲尔德在联邦军队里曾经就和他认识，还有死去的杜克。在克哈之子宣布成立的那会，沃菲尔德作为战舰指挥官被放了个闲职，他的船就是‘钢铁正义’号。后来听说起事的人是老蒙斯克之后，他就带着整条船叛变出走了…他当时是少将，这在塔桑尼斯当时是个不小的新闻。”
“还有这种事…”
史蒂夫说完，恢复了吃兴，但凯尔却沉思了起来。
当年的阿克图洛斯·蒙斯克和今天的吉姆·雷诺是何等的相似，都有着足够的人格魅力，能力和大义拉起一支受人崇拜的反抗队伍。
人类还真是在犯着同样的错误啊，也不知道尤利那边现在好不好过。
“哦对了，”凯尔不一会，自己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迈尔斯怎么样，还沮丧吗？”
在蒙利斯掠夺神器的行动中无法对星灵造成什么杀伤这件事上，这个纵火狂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他？他现在正在兴头上。”
吃完了的史蒂夫咧嘴一笑，用餐巾擦着手上的辣酱，然后擦了擦胡子。
“我帮他弄了点最新的火蝠改良成果，应该还在军械库自己玩呢吧。”
“好吧。”
凯尔微微颔首，捏起了盘子里的最后一个鸡翅。
“...泰克斯去哪了？”
“没看到他。”
凯尔若有所思地嚼着鸡骨头，吃的时候都没有想起来蘸酱。
……
<舰上时间20:32，海伯利昂号的资料库…>
泰克斯静静地一个人坐着，紧锁着眉头凝视着电脑屏幕，下意识地唑了唑嘴里叼着的雪茄。
然而因为长久没有吸上一口，半根雪茄早已停止了燃烧。
当泰克斯再度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雪茄屁股的时候，一只手从他的身侧伸出，关闭了电脑的显示器。
显示器中，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的画面消失了。
“真有趣，我不记得曾经给过你进入资料库的权限…罪犯。”
“只是跟进一下目前的进度…舰长。”
麦特·霍纳挑了挑眉，再度启动了电脑的电源。
于是画面再度显现了出来。
“这个人人都怕得要死的刀锋女王，”泰克斯扭过头看着屏幕中的凯瑞甘，像个学生一样感叹着，“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你不知道她是谁，对吗？”
想了想，霍纳瞥了泰克斯一眼背过了身去，泰克斯则旋转座椅转向了他。
“这对吉姆来说很重要：他们曾经…很亲近。”
留给泰克斯一个背影，霍纳顿了顿，还是解释了起来。
“吼吼，”泰克斯夸张而玩味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是说，他们曾经在一起？”
“她被异虫俘虏之前，曾经是另一个样子，”麦特默许了泰克斯的话，没有正面回答，“说实话我不知道，再度相遇之后，究竟该怎么面对她。”
出乎意料的，麦特并没有掩饰语气中的迷茫。
然而转身的泰克斯的眼中，却只有着一种狠戾的光芒。
“对于像这样的女人…”
他捏起了雪茄的烟头。
“就只有一件事可做了。”
然后，他将烟头碾向了电脑屏幕。
碾在了一只手心上。
“拜托，别破坏公共财产好吗。”
麦特闻言转过身，发现凯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呵呵，”泰克斯对于凯尔突然的显形并没有感到什么惊讶，“只是个合理的比喻罢了。”
“也许吧。”
凯尔微笑着，从风衣的兜里掏出了一张餐巾，没有去擦手心，而是包住了泰克斯的雪茄烟头。
麦克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那张餐巾上似乎隐约有一些看不清楚的字迹。
“他们曾经是情侣，”凯尔打趣地看着手中的烟头，而不是泰克斯，“但皇帝蒙斯克出卖了凯瑞甘，异虫们把她改造成了一个更残忍的领袖…一个男人失去了爱人，而另一个嘛…”
凯尔的身影再度从手脚开始消隐无踪，最终，他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被纸巾包裹了烟屁股的雪茄烟头。
烟头就像是自己动起来了一眼，在泰克斯有些对眼的目光中…顺着铠甲的边缘掉进了他的脖子里。
“噢！噢！噢！噢！”
被出乎意料地烫到了的泰克斯手舞足蹈地站了起来。
“...为他的行为自食了恶果。”
凯尔愉快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麦特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
……
<同一时刻，乌萨，幽灵学院…>
“就到此为止吧，姑娘。”
幽暗的走廊深处，一个冰冷的男性声音让伊芙恐惧地屏住了呼吸。
若隐若现的灯光中，威廉·拜克维斯依旧是一身平常的军装，手中拎着一只旅行箱，就如同归家的士兵一样站在那。
无声地呼吸了两口空气以平静砰砰狂跳的内心，伊芙·梅还是从墙角转向了走廊，显出了隐藏了的身形。
女幽灵窈窕婀娜的身躯包裹在一套反环境战术服中，头上绑着幽能投射眼镜，手中的P-500手枪枪口对准了走廊中的男人，背后没有背着C-10罐式狙击枪。
“给我一个不现在就杀了你的理由。”
很显然，她的行动是没有经过任何人允许的，而这个行动叫做叛逃。
“因为我没有叫任何的警卫。”
威尔教官优雅地微笑着，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了脚边的地上，但是却并没有举起双手。
“我大概知道你这样选择的目的，姑娘，我是你的老师——尽管我个人可能并不赞同这个选择。”
伊芙没有说话，亦没有动作，但同时已经不动声色地操控着幽能将意识投射向了身后的走廊。
那里空无一人。
“逝者已去，留恋也毫无意义。”
“他没有死。”
“嗯，也许这世上有些奇迹或运气可言…”
出乎意料地，威尔教官也并没有否定这一点。
“那艘船上并没有幸存者，异虫也蠢蠢欲动，包括玛尔·萨拉在内的无数个边境星球…”
“他还，没有，死。”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在伊芙的体内扩散开了，她松了松手指，调整了一下握紧手枪的双手。
威尔教官眨了眨眼，颓然地叹了口气，双手插进了兜里。
“今天夜里，我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出门，也并没有看见过任何人。”
轻声说罢，他面不改色地走向了伊芙，根本没有在意指向他的枪口，消失在了伊芙身后的走廊中。
伊芙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在威廉·拜克维斯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她放下了枪，捡起了他放在地上的旅行箱，整个人从四肢开始消隐无踪。
夜色如常。
……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威尔？”
威廉侧过头去，玩味地看了看躲在另一条走廊阴影中的，秃头而有些发福的老友。
以及他身后全副武装的，五个看不见相貌的幽灵特工。
“你觉得呢，凯夫？”
幽灵学院的校长——凯文·毕克迷茫地叹了口气，还是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五个幽灵撤退了。
“原本我是计划让她接受洗脑的，那么年轻，那么出色…这样真的不值得…”
凯文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了一块手绢，擦了擦鹅蛋般大脑袋上的汗。
威尔教官不置可否地撅了噘嘴，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铁罐，打开盖子倒出了两枚柠檬糖。
“充满可能性的未来和确定性的现在，你选择哪个？”
他将右手掌心中的两颗糖递给了凯文。
“好吧…现在吧，我猜。”
凯文犹豫了一下，拿起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嗯，那我就选未来。”
威尔教官仰头吃掉了自己的那颗。
“说真的…我真想知道是不是每个像你们这样的幽灵都是一样的疯…”
虽然是幽灵学院的校长，轻声咕哝着的凯文·毕克本人却是个如假包换的正常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
威尔教官发出了一反常态的愉快大笑，侧头看着凯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例外总是有的，不是么？”
凯文勉强挤出了一个不甘的微笑，跟上了潇洒而去的威廉·拜克维斯。
......
<舰上时间20:49，海伯利昂号的某处...>
在一间单人卧室中骂骂咧咧着无数脏话的泰克斯坐在床上，恶狠狠地用机枪兵铠甲的手指将那只该死的烟头捻成了一坨。
而之后，他捏起了那张皱巴巴的餐巾，眯起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小字。
“P.S.想说的时候，你可以写回信给我”
皱了皱肥硕的鼻子，他将餐巾翻了个面。
“有人在你背后顶了一把枪，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块头？”
两秒钟后，泰克斯沉默着咧开了大嘴，露出了里面被雪茄熏黄了的两排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