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去嗅觉
试衣间是我站的最后一班。起初以为这是份肥差事，后来发现这个岗位是所有岗位里最有害健康的一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彻底失去嗅觉，两只鼻孔堵塞，习惯用嘴巴代替鼻子呼吸。纸巾不要本钱一样一包又一包擤鼻涕。直到年前，回家休养，吃了两盒药才恢复正常。
装针时每次路过试衣间十分羡慕里面的同事，因为看着她们只用叠衣服很轻松似的。很多事情自己不曾亲身体验过，肉眼所见的与实际相差甚远。
管理员会先教一遍叠衣服，交代试衣间的规则。首先，是顾客需拿着衣服件数的号码牌，一次性最多式5件。顾客试完衣服后要及时做清扫。及时做到一客一清。
试衣间也很忙，源源不断的顾客涌进来试衣服，一个人拿着四五件，这算是很少的，很多顾客经常试十多件，分两次试。更甚者二十多件也是常见。由于是冬天，大部分是外套。通常进试衣间的衣服基本都不会被买单，买单的不会进试衣间。拿十几件衣服一件不买的顾客大多都是在试衣间拍照发个朋友圈，试过后丢给我们，轻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布料。
刚开始叠衣服速度很慢，常常堆积成山。特别是叠不过来时，顾客接二连三试十多件，一件也不买。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笑得阳光灿烂。这时管理员思思见我忙不过来也会抽空过来帮我分担，或者叫专门负责商返的同事帮我叠。常常两个人叠也还忙不过来。
有一种职业性微笑叫做咬牙切齿的微笑，心里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解心头只恨，表面上却笑得春花烂漫。不是我们虚伪，只是这个世界对服务行业的要求。因为顾客是上帝呀。你敢给上帝甩脸色么？你敢把上帝揍一顿吗？不能，所以我们只能虚伪的假笑。扮演的角色都不平等，更何妄所谓的公平呢？
站一天试衣间后，鼻塞，声音有点沙哑，咳嗽。每天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鼻孔里的灰尘，擤擤鼻涕，擤出来的都是黑色的粘稠物。不停的叠衣服，员工不能戴口罩，灰尘全吸进肺里。而且全是冬天的衣服，毛衣类，羊绒类的衣服不少，且都是飘洋过海运到中国。灰尘也是肉眼可见的颗粒物，衣物上也有化学成分。
自从站试衣间后，时常流鼻涕，需随身带好纸巾，总是口渴。一个星期后，刚开始还是清水鼻涕，后来都变得浓稠，更需要频繁擤鼻涕，嗅觉不灵敏，耳鸣。偶尔还咳嗽，也有重重的鼻音。
祸不单行的是，换季了容易感冒。很不幸，我又感冒了，扁桃体又发炎了。原本只是晚上躺下时一只鼻子鼻塞，后来无论白天晚上两只鼻子都鼻塞了，嗅觉彻底失灵。只能用嘴巴呼吸。晚上鼻塞睡不着觉，只能张嘴呼吸，还不习惯，常常失眠。咳嗽也没消停，后来咳得厉害，咳得停不下来满面通红，咳得嗓子疼才去药店买了药。
以往一个星期就能好的感冒，吃了一个多月的药才好。中间也没有请过假。只是咳嗽好了，鼻塞流鼻涕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为了治疗鼻塞还买了很多药，不管用，听室友家乡的偏方说，吃生的大葱能治鼻塞。我便立刻去试。中午去吃麻辣烫时，舀了四五勺葱，舀了一大勺放嘴里，那味道至今不敢回想，有点苦，但不仅仅时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更不知怎么用文字阐述，吃的一口我就吐了出来。比药还难吃。为了鼻子通畅，豁出去了。重新舀了一大勺，迅速嚼烂，吃了三四勺，果然不鼻塞了。真想去买几根大葱放宿舍备着。只是吃麻辣烫都尝不出什么味道了。舌头麻了一样。然而，一出食堂，鼻子又堵上了。崩溃，这时效性太差了。
周一休息那天，我见室友们在做荷包，我拿起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有气味，我问室友里面装的是啥，室友们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说，里面装的是香料啊！你闻不到吗？路过我们宿舍都能闻得到，这么浓你闻不到吗？我再拿起荷包凑前去深深吸一口，再深吸，还是什么味道都没有。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没有嗅觉了，难怪这段时间吃啥啥不香了。我有些担忧，我的嗅觉还能不能恢复。不能为了几千块牺牲我的健康吧，得不偿失。
辞职吗？第一次不是因为太苦太累太煎熬冒出辞职的念头，从那次哭过之后再也没有过想辞职，而今难得适应了，却因为健康要放弃吗？说实话，我是不甘心的。还有一个半月就元旦节了，有三薪啊。还是干完这学期吧，就这样我说服了自己继续留下来。
渐渐的，我已经适应每天用嘴巴呼吸，鼻子似乎渐渐成了一件摆，还是个破了的花瓶频繁了“漏水”，口袋里必须带两三包纸巾。鼻塞导致我说话时鼻音很重。同事会关心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我说只是鼻塞，没事。那段时间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或或视频。后来还是家里打电话过来爷爷奶奶一听我说话的声音就知道我生病了，我说只是感冒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我妈妈倒是没发现，可能是比较粗心吧。
我也问过其他站过试衣间的同事，他们会不会有和我类似的情况。他们说开始的时候会，但后来不会了。管理员说，要多喝水。有一位有鼻炎的同事一进试衣间待几分钟就不停打喷嚏。看来，我的情况算是挺严重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肺更脆弱，因为在我一两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可能留下后遗症了吧。小时侯一氧化碳中毒，抢救了一天才救回一条小命。
差不多两个月，我叠衣服的速度达标后，管理员把我调去卖场，负责某片区。主要是引导顾客，帮顾客查货，整理维护卖场的干净整洁。乱了的衣服叠好，挂好，捡地上的垃圾，把顾客乱放在地上的衣服收拾好。首要任务还是接待顾客。引导顾客所要找的衣服在哪个位置，帮顾客查询有没有他要的尺码。有时顾客还会询问我们得意见，穿这件怎么样？这个颜色适不适合她。这有点涉及我的专业领域，我很荣幸能用我所学得知识帮到他们，尽管学得还只是皮毛。
站卖场整体来说是轻松的。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地方的人仿佛都有个怪癖，打招呼喜欢用肢体表达。常常我在专注叠衣服时，莫名其妙被人戳了戳，起初我还会被吓到，一脸懵。结果发现原来是顾客想叫我拿件衣服或查查库存。天天被这个阿姨戳手，那个大姐戳腰，戳背。或者做着一件事时突然被顾客拽走，这些起初很不习惯，难以理解这种行为，后来也慢慢习惯，接受了。
慢慢熟悉未知的事物，渐渐掌握他们，最后适应了。那么对于未知的那种忧虑恐惧也会随之消解，也就不会那么难了。生活中还会不断迎来未知的事物，不曾涉及的领域。开始时肯定会有些难，但需要坚持，需要时间，让我们慢慢熟悉。就像走在黑暗的隧道，难免磕磕绊绊，难免会摔倒，也不免会磕得头破血流，想过放弃。但是，再坚持再忍忍，说不定马上就能看见一点光亮。哪怕只是一点，那至少也是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有坚持下去的动力。然而一旦放弃了，半途而废，原路返回，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人生是发展的，时间也不是静止的。你可以选择与时间同行，也可以选择被时间推着走，随波之流。你都有选择的权力。而我，选择与时间同行，与时间赛跑。
尽管在试衣间落下了病根，身理上不舒服，但心理上是愉悦的。不当上司的垃圾桶，上司若把我当垃圾桶，我便把垃圾扣她头上，不当同事的出气筒，同事若无故吼我，我便更大声吼回去，他一句，我顶三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相亲相爱就算了，不相互厮杀已经很不错了。总有那么些贱骨头，我好好待你时，你以为我好欺负，非得给你一耳光才老实。
工作轻松了，生活也会变得明媚。若生活阳光明媚，人生则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