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荣归
在中国的抗战史上，培养出了无数优秀的名将。
在进攻与保卫的一次次对抗中，也产生了无数灿烂辉煌、被载入史册的著名战役。
然而也有许多不起眼的小型战役，在局部战场发挥着重要作用却不被人熟知。
不过在这些战役中英勇牺牲，爆发出瞬间璀璨光芒的战士和将军们，总会有少数人能够铭记着他们。
......
森星将军。
也许历史上确有其人。
又也许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
不过位于鄂皖地区局部战场的日军联队长小野健次郎大佐却对这个人的存在深信不疑。
“森星”这个称号是小野的一些部下冠名的，在日语当中是“战神”的意思。
据小野了解，这个森星将军应该是国军四十三师辖下一个团的团长或者参谋。
小野的联队在这个团手底下吃过许多败仗。
可是从头到尾，连这个团的长官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谁。
......
与国军其它部队不同，这个团从不和日军正面对抗，而是采取游击战术。
敌进我退，敌退我袭。
简直像块牛皮糖一样，整得小野苦不堪言。
小野刚遭遇这个团的时候，并不把它放在眼里。
自己手下可是有一个完整编制的联队，将近四千人。
虽然说现在国军的一个团也有三千多人，可是按照日军一比四的战损比。
国军的这个团命中注定要败在自己手下。
可是结果却与小野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
一开始和这个团打了几场遭遇战后，这些国军突然就销声匿迹掩息旗鼓了。
小野以为对方已经自知不敌，败走撤退了，于是放松下来命令部队休整。
不想忽然几颗手榴弹在他们的营地炸响。
败走的那一队国军倏地又出现在四周对小野的联队发动奇袭。
小野的部队一下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些正在吃饭睡觉还有剔牙的日本兵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死在了枪下。
还有的日本兵正在拉屎，裤子都来不及穿，连滚带爬地四处躲避，最后直直撞在了国军的枪口上，一命呜呼。
等到小野堪堪组织起部队，正要反击时，那队国军又迅速地撤退了。
小野带着部队追了半里地，连根国军的毛都没见着。
气不过的小野带着一个大队满山地转悠搜寻了半天，才刚下令要部队原地休整，国军忽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打了小野一个措手不及。
打完后国军又迅速收工。
如此反复骚扰，小野不胜其扰。
虽然说每一次袭击联队的伤亡都不大，可是胜在精神上的伤害。
往往在部队刚停下来休整的时候，国军总能准时出现并发动袭击。
搞得小野的联队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士兵们苦不堪言，无奈小野联队对这一带的山路又不熟悉，偏偏打不着敌人，被耍得团团转。
这样导致每个日本士兵休息的时候都胆颤心惊的，精神紧绷。
有些士兵干脆拉屎和吃饭一起进行，武器直接系在脖子上。
还有的士兵干脆直接将屎尿在裤子里解决，省的敌人来的时候来不及穿裤子。
有一个中队掉队后，被国军追赶，那些日本士兵干脆边跑边吃边拉了。
在饥饿和疲惫的双重打击下，有的士兵还干脆倒地装死，只为了能睡上一觉。
还有的在逃跑的过程中阑尾炎发作，只因为吃东西太急了。
简直要多惨有多惨。
......
小野暗暗纳闷，难道这些国军都不用睡觉的吗？
这样子搞，我们扛不住，你们不也够呛的吗？
......
小野哪里知道，那个森星将军命令部队以营为单位，各营队轮流休息上阵，和小野联队打车轮袭击战，所以总能以逸待劳。
这样的遭遇直到一个多星期过去，小野的精神快要奔溃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而到了真正能够安心睡觉的这天晚上，小野反而睡不着了。
我们的健次郎萌生了退意，觉得支那实在是太邪门了，他宁愿回国到乡下种田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了。
都赖自己的邻居三本，要不是三本骗他说支那地大物博，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的花姑娘，他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婆娘，留着口水报名参了军。
小野想自家的婆娘了。
被打怕了的小野龟缩在驻地里不愿意出去了，他已经递交了辞职申请，只等待新的联队长来接任，自己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等了一个星期，没有等来新的联队长，却等来军区旅团长服部少尉的一封责备信。
信中说小野没有大日本武士精神，不懂牺牲，不思进取，给天皇丢脸！
你小野健次郎想老婆，难道我服部就不想老婆吗？
服部驳回了小野的辞职申请，命令小野即刻率部队进攻敌人。
小野沮丧极了，只得继续留下来。
幸而天高皇帝远，上级说进攻敌人，但没有说究竟怎么进攻。小野乐得没人管，仍旧缩在驻地里，每周发给上级的电报就说自己已经把敌人包围了，如今以逸待劳，敌人即将败亡。
小野不出去，可是不代表国军不找他啊。
森星将军的部队后来又对小野发动好几回进攻。
什么毒气战（其实就是烧煤烟熏）、地道战（配合毒气战进行）、陷阱战（在小野联队巡逻的路线上挖陷阱）、地雷战（经典战役了）、天罗地网......
各种奇葩的战术搞得小野叫苦连天。
好在小野手底下的士兵们也不是吃素的，破釜沉舟之下拼命地守住了阵地。
森星将军的部队一时间倒也束手无策（谁愿意拿拳头打一个缩了头的龟壳？）。
......
后来森星将军改变战术，转而切断小野联队的补给。
这下小野的脸色更难看了，没有了补给，这样下去大伙还不都死翘翘了，还谈什么大日本帝国万岁？
就在小野苦苦支撑了半个多月，即将弹尽粮绝，准备拼死突围撤离的时候，发现森星将军的国军部队突然不见了。
他们遭遇了另外一股敌军部队，不过明显敌人弱了很多，攻防没几回合，敌人就转为全面防守。
小野乐得和敌人对峙，又在驻地舒舒服服待了几个月，享受着皇军的补给。
......
......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艳阳高照。
和敌方对峙停战已经月余，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时光，小野健次郎特地搬了张凳子，到驻地后方晒太阳。
这时电台组的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告。
说刚截获的电报，国军的那个森星将军好像又回来了。
小野听了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
“拿...拿尼？那个魔鬼又回来了？”
......
国军四十三师指挥部，一个身着仿德式军装，面容清秀的青年军官正在进行归队报道。
这个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海涯。
上海抗日分子遭遇屠杀事件发生后，海涯中统特工“毒蚁”的身份暴露。
不得已只能撤离上海。
回到重庆后，组织上认为他暂时无法再进行任何情报工作，便恢复了他原来的军职，调回四十八团继续担任军团长。
原来海涯在加入中统情报局之前，就是在鄂皖战区前线参加抗日队伍的，经过上级的扶持，一路升迁，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担任了国军一个团的团长。
这也算是军事史上鲜有的例子了。
......
而之前令小野联队非常头疼的那个国军队伍，就是这个四十八团。
最开始海涯在团里面只是一个营队参谋，直到四十八团遭遇小野联队，整团吃了几次败仗，海涯便向指挥部提出游击作战的方案，果然一举奏效。
团长觉得海涯是个人才，便向上级报告举荐为团部参谋。
而进入团指挥部后，海涯又接连建议了好多战术，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虽然海涯带兵指挥的经验不多，但是形式判断的眼光甚是老辣。
其实他们团长不知道，海涯的这些战术鬼点子都是从“降龙”老梁那里学来的。
以往部队陷入困境的时候，海涯都会暗中询问老梁的意见，作战经验丰富的老梁总能启发海涯。
后来四十八团团长调任离开，海涯便被升为了代理团长，如今回来更是把代理两个字去掉了。
所以之前小野联队不确定这个森星将军到底是敌方的参谋还是敌方的团长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小野可是一路陪伴着海涯成长起来的重要人物啊。
......
小野能够得知森星将军的消息，完全是海涯故意放出来的。
回到老地方，当然得向昔日的老朋友通个信，好好的问候一番了。
得知小野联队仍然在与国军“顽抗”，在路上海涯就已经想出了好几个战术准备好好招待小野大佐。
......
虽然之前国军屡屡得胜，但小日本的火力强，射程远，几挺机枪和迫击炮就能够坚守阵地，难以被攻下，国军在这方面着实吃了不少亏。
这也是双方一直僵持不下的原因。
好在如今国军的装备也越来越好了，双方的武力渐渐能够持平。
......
“团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团指挥部里，各营参谋、营长、团参谋（原代理团长）围在一起，纷纷把目光投向作战图前的青年。
他们中有的年纪比海涯大，有的年纪比海涯小，但都是之前跟随海涯一起对抗过小野联队的人，见识过海涯的鬼点子，每个人都由衷地佩服他。
这次师部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歼灭小野联队，让后续部队能继续东进，众人正没了主意，可巧他们的救星来了。
......
海涯给了大家一个坚定的眼神，安慰道：
“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来收拾这个老朋友的，小野君也该休息够了！”
......
众营长、参谋长纷纷面露喜色，心想这下可放心了。
可谁知他们的团长撂下这句狠话后就再没有了动作，也没有作战部署，只把自己关进屋子里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吩咐各营排按兵不动。
众人一时之间都摸不着头脑。
......
这边小野健次郎得知森星将军回归，给吓破了胆，连忙发电报向旅团部哭说情况危急，请求支援，并且吩咐部队日夜加强警备。
幸好旅团部马上就回应了，回电说会立即派一个联队来支援。
......
过了两天，两名骑着军用摩托的士兵来到小野联队，说是支援联队的先遣部队即将到达，他们是来探路报信的。
小野心下稍稍安定，将两名士兵带回指挥所好生招待了一番。
其中一名士兵是少佐，自称是山崎联队的情报组成员目暮七次郎。他问：
“小野长官，请原谅我的冒失，我不明白，支那军队究竟有多少人马，需要我们山崎大佐的支援，我们大佐认为如果阁下完全能够应付，我们的联队应该放在更需要我们的地方。”
“目暮阁下，你有所不知啊，支那军队起码有一个师呢，正在对面对我的军队虎视眈眈，没有山崎大佐的支援，我是万万扛不住的！”小野当然不肯说自己是怕了那个什么森星将军。
......
“小野长官，根据我们的情报，支那军队似乎有一个很厉害的军官，您在他手底下好像吃过不少苦头？”目暮七次郎少佐眼里闪过狡诘的光茫。
“你怎么会知...”
小野差点叫了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山崎联队的另一名士兵低着头面无表情。才又小声说道：
“目暮阁下，不知道您是哪里听到的谣言，这纯属子虚乌有的事。”
“小野长官，阁下大可不必掩饰，山崎长官派我来就是来帮您解决这个隐患的。”
说着七次郎少佐凑近小野，小声地说道：
“我们已经有了那个森星将军的最新情报！”
小野眼睛一亮：
“真的？”
七次郎少佐也随他一笑，说道：
“阁下，这里耳目众多，咱们借一步说话。”
小野点了点头，将山崎联队来的两位请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了门，小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目暮阁下，这个国军的森星将军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在哪里？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吗？”
未知的事物最让人恐惧，森星将军实在已经变成了小野的噩梦，不了解到具体情况，小野寝食难安。
......
“小野阁下，森星将军他就是......”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小野的胸口上就插了一柄匕首。鲜血涌了出来，山崎联队来的另外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士兵迅速捂住了小野的嘴。
目暮七次郎缓缓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将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他就是我。”
小野健次郎临死之前仍然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
......
“老大，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那位一直装哑巴的士兵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中文。
被叫做老大的“目暮七次郎”咧着嘴笑了，不做回应，二人迅速出了小野联队的营地，声称小野长官派了紧急任务，骑上摩托车就扬长而去。
联队守军们不疑有它，见小野大佐没有出来，只当他夜深休息了。
......
黎明时分。
四十八团团部终于发出了命令。
命令所有人紧急集合，准备直接进攻小野联队。
众营参谋聚集在团指挥部一头雾水。
大家都说这命令下得也太草率了吧，纷纷猜测团长大人睡了三天是不是睡傻了。
直接进攻？好歹也要做一下作战部署吧！
正在争论间，海涯风尘仆仆的走进指挥部，二话没说，下令立马集结部队进攻，务必赶在日出前攻下小野联队的驻地。
没办法，军令如山，众营长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枪声和炮声连续响了好几个钟头。
太阳刚刚从东边冒出头，四十八团的人马就已经踏进小野联队的驻地。
看着像麦子似的倒了一地的日军尸体，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
“团座真是我军的福星！”一名营参谋由衷地感慨道。
这次攻打小野联队，他们一开始就觉得小野联队的指挥及其散乱，有点像被浇了水的一窝蚂蚁，乱成一团，很轻易地就被他们攻下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团长消失的那三天就是去谋划刺杀小野健次郎，小野联队一时间没有了指挥官，自然就溃败了。
......
等到三天后山崎联队到来，被早已埋伏的国军故技重施，几轮游击战打得山崎落荒而逃。
像鄂皖地区局部战场这样的胜利，在中国战场上比比皆是，实在不足道也。
......
......
一九四三年，日军逐步向南方转移战线。
在这之前，鄂皖地区国军与日军进入了僵持状态，谁也不轻易主动进攻对方。
......
年底湖南常德战役打响。
世事难料，海涯没有想到“降龙”老梁会在那场战役中牺牲。
日军似乎陷入了疯狂，当时虽然败迹已露，仍旧疯狂地进攻中国军队。
海涯得知老梁最后是在指挥部用炸药与数十名日军同归于尽的。
而当时发给“伏虎”的最后一封秘密电报，内容只有八个字：
“专心抗日，伺机行动！”
将一生奉献给了抗日事业，临死前还不忘将抗日精神传达给后继者。
老梁是海涯见过的最纯粹的抗日者。
不，应该说是最纯粹的抗日英雄！
......
海涯与共党的唯一联络断了，“伏虎”的卧底身份也消失了。
他虽然明白老梁临终前的意思，也愿意继续为共党救国事业奋斗，可一时间仍然觉得无所适从。
这时一封从重庆转来的信送到了海涯手中，海涯拆开后才知道是织女写的信。
信中极尽思念之情。
日军渐渐往西南逼近，海涯甚是牵挂身在邕宁县近两年未见的织女，便决定告假回乡。
正值战事，原本士兵是不能轻易脱离军队的，更何况是一团之长。
好在如今海涯所处的战区没有什么作战任务，凭借着中统特工和四十三师军团长的身份，上下打点，请到了几日难得的假期。
......
放下了复杂的中统、共党特工、国军军人的身份。
洗去满身的血雨腥风。
将已经逝去但曾经撩动自己的人儿深藏心底。
海涯满怀激动的心情，策马向最初的地方奔去。
......
我心上的人儿啊。
如今贼寇未清。
我却怕已等不及。
佯装衣锦还乡。
只为了能见上你一面。
了却心中的夙愿。
只可惜我仍需奔赴前线。
也许我也将会战死沙场。
可我现在却是幸福的。
只因为我能够再见你一面。
......
美丽的少女。
你是否也在期待我的荣归？
海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