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绚丽的大唐扇面
唐代著名诗人张祜有诗云: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这里说的是一场盛大的歌舞宴会,其时,狂放不羁的音乐,“发扬蹈厉,声韵慷慨”,粗犷豪迈的动作,具有浓厚的战争气息,还有一种威慑力,令观者“凛然震竦”。艺术的珠玉便在一个个音符与动作间,坠落到了凡间。这是贞观元年(627年)正月初三,李世民为庆祝自己的胜利,借春节之时宴请群臣。在君臣欢宴的时刻,李世民命乐工共奏《秦王破阵乐》,这是此曲第一次正式登场。
音乐戛然而止,下一个画面是在富丽堂皇的天竺宫殿中,跋涉千山万水而终于至此的玄奘,正在接受迦摩缕波国国王拘摩罗王的召见。寒暄过后,拘摩罗王问玄奘:“现在我的王国中有许多人都在吟唱摩诃至那国的《秦王破阵乐》,听说很久了,不知那个国家是不是就是您的国家呢?”玄奘答:“那就是我的祖国,那首歌就是歌颂我国皇帝的盛德的。”拘摩罗王又说:“想不到您就是那个伟大国家之人,我一直都很羡慕那里的风土人情,早已有东望之心,只不过因为山川阻隔而无法派遣使者前往啊!”一曲《秦王破阵乐》让两幅画面联系在了一起,也令整个唐朝扬名于遥远的异邦,真是出乎玄奘的意料,也正是这首声名远播的乐曲,揭开了大唐帝国的艺术帷幕,将一幅幅缤纷绚丽的精美扇面展现于世人面前。
远播海外的歌、舞、乐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歌舞剧,除了《秦王破阵乐》之外,还有《破阵乐舞图》。贞观七年(633年),由当时精通音乐的大臣起居郎吕才协音律,魏征、虞世南、褚亮、李百药等一些文官作歌词,李世民根据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绘制成画,并命吕才依图教乐工120人披甲执戟而舞,歌颂李世民以武功定天下的壮举。
无独有偶,唐太宗李世民去世三十多年后,大唐帝国最具文人气息的那位君王——唐玄宗李隆基,再一次创造出了一首艺术史上不容忽视的曲子——《霓裳羽衣曲》。唐玄宗这位多才多艺的君王,不仅有辉煌的政绩,也是一个当之无愧的音乐家。他不仅爱好音乐,而且极有天赋。他精通音律,能作曲,随意即成;能演奏乐器,而且曲尽其妙。《霓裳羽衣曲》便是他一生百余首作品中最为后世所津津乐道的。
开元天子万事足,唯惜当时光景促。
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
仙心从此在瑶池,三清八景相追随。
天上忽乘白云去,世间空有秋风词。
诗人刘禹锡在《三乡驿楼伏睹玄宗望女几山诗,小臣斐然有感》中提及,李隆基一日登三乡驿高处望女几山后创作了《霓裳羽衣曲》,这首曲子是我们古代戏曲发展鼎盛时期的唐代最优秀的宫廷乐舞曲之一,它以悠扬典雅、虚无缥缈的特色而闻名于世。它由唐玄宗亲自教人演奏,由宫女歌唱,乐曲表现的是仙乐飘飘、舞姿婆娑的情景,尽现其神仙般的生活。
或雄壮、或绮丽的曲调与舞姿,不应只有身处其中之人可以享受,于是,画师们用他们手中的画笔,记录下了每一次震撼人心的表演。
新旧《唐书》中都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某天,有人得到一幅奏乐图,却不知其中演奏的是什么曲子,便拿去请教诗人王维。王维仔细看过之后,说:“画中所画乃《霓裳羽衣曲》第三叠第一拍。”人们不信王维有如此深的音乐造诣,便找了一班乐工当场演奏《霓裳羽衣曲》,进行验证,果然如王维所言。不可否认,王维确实是个高手。同时,画作的精准也是不容忽视的,一个懂音乐与绘画之人,单从一幅画作便可准确地指出其所绘的内容,画作本身便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了。
在盛世的绘画领域,除了王维这位将诗和画熔为一炉的艺术大师之外,不得不提的是被后世尊称为“画圣”的吴道子。吴道子善画人物,他吸取法画流派的精湛技巧,同时大胆创新,使用圆润的兰叶描画法,又于焦墨痕中微施色彩,使画面富有立体感。他画的人物衣带飘飘欲飞,就像迎面吹来一阵和风,因此,人们用“吴带当风”来赞美他高超的绘画艺术技巧。
鸾吟凤舞纷层空,岂不大胜游月宫。
向非道子妙绝笔,那见开元全盛日。
宋代词人朱翌在《吴道子华清宫图》对他就是满满的盛赞。他还擅长画山水画,笔势洒脱,气势磅礴,一气呵成,对后世影响颇深,后世的水墨山水画,就是仿照他的这种画法。他的艺术风格,被后人称为“吴家样”,他的着色方法被奉作“吴装”。他一生画了很多流传千古的名画,单是在长安、洛阳一带的佛寺和道观里,就画了佛教和道教的宗教壁画三百多幅。这位被后世民间绘画和雕塑工匠尊为祖师的“画圣”,成了唐代绘画艺术界最典型的代表人物。
在这个中国古代绘画全面发展的鼎盛时期,无论是逐渐成熟并开始独立的山水画、花鸟画,还是融合秦汉、魏晋风格的人物画,其中所体现的艺术内涵也逐渐地渗透到了绘画之外的另一领域——书法之中。
中国古代的书法艺术也在这一时期到达了高峰,从南北朝沿袭而来的树碑立志之风尚,大大推动了书法的发展,而且书法艺术在唐朝受到了统治者的提倡和重视。唐太宗爱书法,命人搜求王羲之的墨迹,整理成卷;他也把书法的好坏作为选拔官吏的一项重要标准;他请字体以内刚外柔、雍容华贵而著名的虞世南做自己的书法老师……
书法在唐朝获得了最好的外部发展条件,因而有大批的书法家涌现。与虞世南并称为“初唐三大书法家”的欧阳修,其书法用笔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结构开朗爽健,对后世影响颇深;“草圣”张旭往往醉后落笔疾书,常有佳作产生,他的草书变幻无穷,挥墨时飞动的姿势像舞蹈一样美妙;与其同时期的怀素和尚也以草书闻名,他的草书活泼飞动,像飞一样栩栩如生,有如笔下生风: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厢,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恍恍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李白诗中写尽了怀素书写狂草的形态。
大气的唐朝盛世,孕育并发展出了大气的唐朝艺术,音乐、舞蹈、服饰、绘画和书法不过是大唐艺术这个扇面上的组成部分,辉煌的石窟艺术、闻名世界的唐三彩以及许许多多其他艺术形成,它们共同向后人展示着这个盛世的王朝,这个拥有高度发达文明的时代,这个以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兼容并包面对世界的帝国,它的丰富所代表的魄力将长久地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