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腰翠黛忆江南
春来江水绿如蓝,白居易,你凭栏时看到的是什么?是日出江花红胜火的陶醉美景,还是那风流潇洒的醉人往事?在江南的那时的你喜欢伫立船头,意气风发的诗篇撒向江面,那才是文人骚客过的日子。
在唐代,文人以骚为资格,所以称为“骚客”,亦如妓者以文为荣耀。在唐代,似乎没有红颜知己的诗人,就不是个骚客,故而说,唐代是个骚客时代。
因青楼激发文思,这类唐诗多之又多。有的粉香四溢、青丝粉面,笔端淋淋漓漓,只在那里自得和显摆。有的影影绰绰、闪闪烁烁,辞采在柔纱之下跃动,偏不急着触动心扉。
白居易的《宿湖中》属于后者,历来被评为精品。
水天向晚碧沉沉,树影霞光重叠深。
浸月冷波千顷练,苞霜新橘万株金。
幸无案牍何妨醉,纵有笙歌不废吟。
十只画船何处宿,洞庭山脚太湖心。
终于不办公了,放开喝吧!十只画船,挤满了花花绿绿的美人,晚上也不划回去了,就停在太湖水中!船上舱间多,随处都可以睡觉。
这就是曾经写出《卖炭翁》《琵琶行》的白太守?是的。苏州是当时的南方重郡,江东诸州中最大者,户籍十万,府兵五千。人口稠密,超过扬州,坊间喧闹,抵得上半个长安。不仅人烟树色无罅隙,十里一片青茫茫,而且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风景的秀美不亚于杭州,而热闹和繁华,却更比杭州强些。
苏州得名于姑苏之山,是春秋时吴国的都城,辖嘉兴、常熟、昆山、海盐等七县,十余万户。白居易早年游历这一带,倾慕长官之萧飒,曾叹“异日苏杭苟获一郡足矣”。而今,不仅拥有过杭州,又拥有了苏州,白长官怎不感到志得意满呢!
出刺苏州前,白居易的宦情久已消沉,觉得朝政纷纷,没有前景,年龄迈迈,没有意思,谁知江南美景四月天,处处莺莺燕燕,原先的一介渭北离乡客,一朝成了江南守土臣,精神得到了空前的提振。
苏州刺史比杭州刺史的责任更重,承担着较大比例的贡赋国税。说实话,白居易既然奉命,也确乎想勤于政事,效忠朝廷。刚到任时,他曾经十天没喝酒,半月没听歌,当然也不是忘记了糟香,找不到歌坊,只是工作繁忙,早起开始爬文山,黑天儿才得出会海,可怜朝朝暮暮的时光都消磨在书斋里。
终于放假,夜泛太湖。在游船上携群妓纵情宴乐,让白先生乐得合不拢嘴,有美女作陪、月色相伴,乐不思归,白天听着乐曲喝酒,夜里伴着佳人共宿、一连在太湖的船上五个昼夜,意犹未尽,还寄诗向好友元稹炫耀——
烟渚云帆处处通,飘然舟似入虚空。
玉杯浅酌巡初匝,金管徐吹曲未终。
黄夹缬林寒有叶,碧琉璃水净无风。
避旗飞鹭翩翻白,惊鼓跳鱼拨剌红。
涧雪压多松偃蹇,岩泉滴久石玲珑。
书为故事留湖上,吟作新诗寄浙东。
军府威容从道盛,江山气色定知同。
报君一事君应羡,五宿澄波皓月中。
苏州贵为江南大郡之尊,风光绮丽,气象万千,自不必说,而美女如云,不玩出点风花雪月,便不叫浪漫。因此,白居易在刺守苏杭时候,正是春风得意、风流潇洒的年月,经常携妓外出游玩,留下了段段风流。
西湖春天,不输太湖,三面群山环抱,三十里荷花,这真是一幅醉人的风景画。居官杭州时期,是白居易一生中最为放达的岁月,回到洛阳之后的白居易还致诗河南府尹李珏:
春色有时尽,公门终日忙。
两衙但不阙,一醉亦何妨?
芳树花团雪,衰公鬓扑霜。
知君倚年少,未苦惜春光。
你不要以为自己年轻一些,就不知赏游这大好春光啊,希望你带带头、闹闹春,也不枉了东都一任。
看来要把在江南的美事复制到东都了。这大好的时光啊,不宴游简直可惜了。到最后,白居易的建议被隆重落实了,于大唐开成二年三月初三日,狂欢于洛河,歌唱、舞蹈,“舞急红腰凝,歌迟翠黛低”。一时间红腰旋转,素袖漫飞,金钿闪耀,簪袂交错……引得洛水两岸黎民百姓也停下春耕,来瞧排场。
忆江南,忆江南的美景,更忆江南的美人,忆自己曾经的红腰翠黛纸醉金迷生活,何日更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