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西座上一个青年男子闻得她长吁短叹,回过头来,两道如秋水一般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转。
萧东奇见这青年男子身材甚是魁伟,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袭黑袍,脸色白皙,怔怔的在瞧着自己。
这青年男子颇为英俊、剑眉星目,高鼻阔口,脸色圆润温和,身上颇有风霜之色,但顾盼之际却似乎眉藏远山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居高临下、英雄自许的自负。
她心底暗暗喝了声采:“这男子长得倒是俊俏,俭朴高贵,定是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四姓大家之中的贵介子弟,很有气质。”
“这气质不比高欢或者萧赞差,只是显得略温和了些,想是个读书种子。”
她细细打量这青年,觉得这青年可以当得上气度不凡这四个字。
不过这人眉宇间那股自信自负,这一点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这青年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逍遥自在。
青年向萧栋奇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过了一会儿,又再转回头看了萧栋奇两眼,忽然忍不住掩口胡卢而笑。
萧东奇见他对着自己嗤笑,心忖这人当真是毫无礼貌,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先前积累的一点点好感瞬间消失无踪。
她正感寂寞无聊,一腔怨艾无处发泄,这时心忖你以为你是豪族子弟便了不起么?
她性格本就率直,当下指着那青年的背心叫道:“你笑什么?本姑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笑?”
那青年听到萧东奇说话,回头看了看,脸上犹自露出笑意。
萧东奇这时已存心招惹他正恨不得其便,见他兀自嘲笑,正欲发作,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一个人来。
这人年纪与那青年几乎相仿,也是年轻英俊之辈,只是却比那青年显得矮小精干粗壮一些。
这人走到那青年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礼,递给他一个折叠的方胜。
那青年接过,只是略微欠身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萧东奇看了心中更觉不喜,她本来已对这青年发作,但见这后来的矮壮青年进来,一时忍住了。
她听那矮壮俊秀汉子似有事情禀报,当下留心听取。
那矮壮汉子低声道:“已经约定明日一早在在洛阳城外的十里坡迷谷草棚中相会。”
那青年点了点头道:“他总是住在迷谷草棚中么?”
那汉子道:“是啊,我也劝他搬到洛阳城中来住,可他偏偏就是不肯,他说懒得与城里这帮皇亲国戚搅在一起。”
那青年又笑了笑,萧东奇奇虽然觉得他为人不礼貌,但还是觉得他笑起来很温暖很好看很有感染力。
青年道:“思政,这可多谢你了,也就是你是他朋友,能约得他见面,换了别人,可约不到他,他不出来收拾局面,这天下一定会一团糟。”
“高欢这些人在京城可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勾当。你去告诉他,不见不散。”
那个叫做思政的矮壮汉子躬身答应转身下楼。
这两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萧东奇内力充沛、耳目聪明。
那青年又嗤笑于她,因此她留意偷听旁人私语,自然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这人提到高欢两字的时候,声音略大,仿佛故意给她听见,说完,还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她更是大愕,自然更要听,这青年是什么来路?又为何要注意高欢?这些她心中都甚为好奇。
那青年有意无意的又向萧东奇一瞥,萧东奇以为对方发现了她偷听,当下低下头来,那青年见她低头不与自己目光相对,显是听到了自己的说话。
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闪,轻轻哼了一声显得不屑站了起来。
萧东奇眼角余光瞥见,以为他要走过来,吃了一惊,左手一颤,当的一响碰到一个碗碟掉在地下摔得粉碎。
那青年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姑娘何事惊慌?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坐下?”
萧东奇有些尴尬道:“你想做什么!”
那青年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萧东奇席上,坐下请问姓名,萧东奇默然不答,心忖这人好生奇怪,我的姓名为何要告诉你知道?
那青年笑道:“不说姓名也罢,你长得这么俊秀,偷偷跑人家一个大男人屋脊上去做什么?难道是去偷看男人洗澡?”
萧东奇一怔,几乎惊得跳起来,怒道:“你.......你........你胡说。”
他完全不知道这青年身份,但听这青年所言,却似跟踪她一般,竟然知道她曾经伏在别人房间的屋脊上,居然还说他是去偷看男人洗澡。
她不由得怒不可遏。
这青年先前嗤笑她,她已经蓄积了一堆不忿。
这时见他眼光中颇有揶揄之色,不由的大怒,心想:“这厮方才提到高欢。他又和人家约了什么城外的十里坡草棚,说不定是商量了对付高欢?”
她压抑住自己的愤怒情绪,决心探一探对方的虚实,甚至决意明日尾随了这厮去城外十里坡迷谷草棚,看看他到底是做什么勾当。
只是她对这十里坡迷谷并没听过,朝南朝北朝东西她是惘然不知。
她当下心生一计,心忖这厮虽然看上去像贵介公子,但在她这等习武之人眼中看来还是文弱书生,想来酒量一般,不如将他灌醉,出出他的糗。
明日早起自己便从这里跟踪,便知道他前往十里坡会什么人,商量些什么勾当了。
她主意打定,便道:“你坐来我这座做什么?是想我陪你饮酒么?还是看我模样俊俏来调戏我?要饮酒姑奶奶陪你,要是只看姑奶奶这张脸,看一眼喝一盏酒。”
那青年又笑了起来,向酒保招了招手,酒保走了过来,那少年道:“烦你取一面镜子来。”
那酒保噔噔噔的立刻去了,不一时取了一面镜子归来。
那青年将镜子递给萧东奇,并指了指鼻子,他走到烛架旁取了几只蜡烛放在萧栋奇的那一侧,以便让她照镜子更清楚些。
萧东奇这时才从镜子中发现自己的鼻头沾染着一丝青苔的神色,像花脸猫一般。
这显然是她在高欢房间屋脊上向下窥伺的时候鼻子不小心沾染上屋瓦沾染的。
那青年递了一方手绢过来。
她一时心中大惭,心想:“却原来是我误会了他,他看见我笑只是因为我的鼻子沾了青苔,他走过来坐在我座位上显然也是因为我还没有发觉。”
她接过手绢擦拭了鼻子上的青苔痕,手绢上立即印上了青苔痕。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把你手绢弄脏了,要不,我回去给你洗洗吧?”
紧接着她又灵机一动,又道:“你住在哪儿,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借着送手绢的当儿,明日不声不响跟踪他到十里坡迷谷,看他是跟什么人接头,是否陷害高欢?岂非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