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建康被围

话说临川太守陈昕曾戍守采石，被侯景所擒，侯景将他囚禁在自己帐下，令党徒范桃棒监守。陈昕诱劝范桃棒归降梁，让他率领部众去袭击王伟、宋子仙等人，范桃棒也有些动心，便将陈昕放了出来，令陈昕赶到城中去报告，表示自己愿意作为外援。梁主非常高兴，命陈昕带着诏书和银券赏赐给范桃棒，说等平定侯景之乱后，便封范桃棒为河南王。唯独太子萧纲担心陈昕有诈，不肯轻信。陈昕出城回报范桃棒，范桃棒又命陈昕入城启奏梁主，请求开城纳降。太子萧纲始终不相信范桃棒诚心投靠，不肯开门接纳。不久，范桃棒的事泄漏，被侯景所杀。陈昕还不知道范桃棒遇害的事情，仍然出城回到侯景的军营，侯景把陈昕抓住逼令他将书信射进城中，假称范桃棒前来投降，好乘势入城。陈昕不肯听从，反而痛斥侯景，结果也被侯景所杀。

于是，侯景射书入城，招降有罪的奴仆。朱异家有个奴仆出城投降了侯景，侯景立即授封他为仪同三司，这个奴仆乘着良马，穿着锦袍，在城下来回走动，边走边说道：“朱异，朱异，你做官做了四五十年，才得到一个中领军，我才刚归降侯王，就已是仪同三司了。”于是，各家的家奴陆续偷偷出城，总共有一千多人。侯景一一给予高官厚禄，编入军中。这些奴隶哪知道什么忠义，只要谁给钱赐官，谁就是祖宗，所以他们全都非常感激侯景的私恩，愿为效死。

侯景刚到建康，军令非常严格，不许侵扰百姓，等到攻城久攻不下，人心渐渐涣散，眼看着石头、常平等各仓的粮食又快要吃尽，不得已只能纵兵掠夺，无论金帛还是菽粟，全都尽情抢掠。建康城中百姓流离失所，得不到粮食，城中的米价甚至涨到一万钱一斗，很多人都饿死在沟壑中。那时，萧正德的太子萧见理镇守东府，他生性贪婪阴险，夜里和群盗出去掠夺，竟然中箭身亡了。

梁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发出檄文，命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发兵勤王，自己则督率三万兵马从江陵出发，向东行进。邵陵王萧纶曾督师出都，行军到达钟离，听说侯景已经渡河到达采石，于是领军回来支援。渡江的时候遇到大风，萧纶的人马溺死不少。萧纶率领三万步骑从京口西上，前谯川刺史赵伯超在萧纶的麾下，献议道：“如果从黄城的大路进行，只怕会和叛贼相遇，不如直接进军钟山，再突然占据广漠门，给贼军一个出其不意，围城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了！”萧纶依照赵伯超的话，从黄城进兵，夜行赶路，迂回二十多里，直到天亮才立营蒋山。侯景正分派兵力到江边，防备萧纶的军队，不料萧纶的军队突然来到，弄得侯军惊慌失措，侯景立即将所掠夺的妇女和玉帛贮藏在石头城，再兵分三路前去攻打萧纶。萧纶击破了侯景的军队，侯景退到覆舟山北召集溃败的士兵，靠着覆舟山列营。萧纶进逼到玄武湖，与侯景对垒，相持不战。

到了傍晚，侯景才收军慢慢撤退。安南侯萧骏怀疑侯景胆怯逃走，立即率领壮士前去追赶，不料侯景麾众掉头回攻，萧骏不能抵挡，逃回了萧纶的军营。赵伯超看见侯景率众杀来，望尘先逃了，其余的诸军全都惊骇逃散，萧纶率领一千余兵奔入天保寺。侯景放火烧寺，萧纶又逃往朱方。这时正值隆冬，冰雪盈途，士卒们四处窜散，大多都被冻死。西丰公萧大春和前司马庄邱慧以及军将霍俊均来不及逃跑，全都被侯景所擒，辎重物次也被侯景夺去了。

侯景将萧大春等人推到城下，威胁城中的守卒，只说邵陵王已经死在军中。偏偏霍俊不肯依从侯景，朗声呼道：“邵陵王稍稍失利，已经全军返回京口，城中的将士暂且坚守住城池，援兵很快就到。”说到这里，侯景的部众用刀击打霍俊的背，霍俊回头怒视着他。侯景倒很敬重他的忠义，不忍心对他下毒手，那伪皇帝萧正德却不肯放过霍俊，竟然将他杀死。

这天夜里，鄱阳王萧范派遣世子萧嗣和裴之高以及建安太守赵凤举各自率兵前来支援，驻扎在蔡洲。封山侯萧正表本来受命为北道都督，偏偏他和侯景暗中勾结，被伪皇帝萧正德封为南郡王，兼任南兖州刺史。萧正表是萧正德的弟弟，统率一万人马在欧阳立栅，假称要入援都城，实际上是为了阻截上流的援军。萧正表又引诱广陵令刘询烧城作为响应。刘询转告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萧会理命刘询领一千步骑乘夜偷袭萧正表，攻入欧阳的营栅。萧正表败走到钟离，刘询取得萧正表的军粮后回来会合萧会理，再行部署勤王的大计。

侯景听闻萧正表败走后，担心援军四集，索性大举攻城，就在台城的东西两面筑起高高的土山，临城攻扑，都城中也跟着筑起土山，与他相持。这时大雨倾盆，城内的土山骤然崩溃，侯景乘机登城，与城上的守卒鏖斗，双方都死了很多人，侯景的部众还是没有后退。羊侃急忙命兵士争相抛出火炬，乱烧侯景的兵众，又在城内筑垒为防，侯景的部众才退了下来。羊侃因连日忧劳，竟然染上重病，病情一天天加剧，不久就去世了。城中的人都是依赖羊侃作战，羊侃突然谢世，人心跟着震动。幸好有材官吴景，他平时聪明手巧，又擅长制作守城的器具，所以抵挡了好长时间。右卫将军柳津暗中挖凿地道，出城挖掘城外的土山，侯景没来得及防备，土山突然倒塌，压死很多贼众。于是，侯景便舍弃土山，焚烧了进攻的器具，另外阻截玄武湖的水灌入台城中，宫阙前全都是洪流，形势岌岌可危。

这时，衡州刺史韦粲招募了五千兵士，日夜兼程赶来救援。司州刺史柳仲礼也率领一万步骑到达横江来会合韦粲。裴之高也从蔡洲渡江而来接应柳仲礼。韦粲推举柳仲礼为大都督，偏偏裴之高自命清高，心怀怨气，不肯服从。韦粲驾着小船来到裴之高的大营，当面对他说道：“现在两宫危迫，狡猾的贼寇气势滔天，只有柳司州长久镇守边疆，声名足以震骇贼军，所以我等才推举柳司州为主帅。您身为梁臣子，应该以灭贼为重，不应该意气用事，如果一定要另立主帅，责任将归咎到您身上，您又何苦受人唾骂呢！”裴之高垂涕道谢，决定推举柳仲礼为统军，集结十万兵众，沿淮河水岸列下营栅，和侯景争锋。侯景也在淮水北岸，列栅自固。那时，裴之高的弟侄子孙全都在东府，侯景就命令部众将他们搜捕到军营中来驱赶在阵前，后面摆着刀锯鼎镬，遥声高呼裴之高道：“裴公如果不来投降，就立即烹煮你的弟侄子孙！”裴之高神色从容自若，反而让弓弩手射杀自己的子孙。射了好几箭都没有射中，侯景这才撤了回去。

柳仲礼来到韦粲的军营，安排一部分部众择地据守，命韦粲前去扼守青塘。韦粲说道：“青塘是石头城的要冲，贼军一定会前来争夺，韦粲义不容辞，只是担心部下寡弱，怎么办呢？”柳仲礼说道：“青塘是要地，非将军前去镇守不可，如果嫌兵少，我定当拨派兵马相助。”柳仲礼命直閤将军刘叔胤援助韦粲。这时已是年末，韦粲不敢逗留，便立即启行。太清三年元旦，大雾漫天，分不清南北，韦粲的军队因迷路而绕道迂行，行至青塘，夜已过半，还没有立完营栅，侯景就率领锐卒悄悄杀来，刘叔胤连忙逃走，韦粲的部将郑逸战败，部众们自相踩踏，全营大乱。左右拉着韦粲逃避贼军，韦粲站在那一动不动，训斥子弟们拼死力战，但终究寡不敌众。韦粲的弟弟韦助、韦警、韦构，堂弟韦昂以及儿子韦尼陆续殉难，韦粲也身受重伤，呕血而死。

柳仲礼刚刚将大营迁往大桁，早晨起来吃饭时听到韦粲的死讯，连忙扔下筷子起身离座，披甲上马，麾众赶到青塘，掩杀侯景的叛军。侯景的军队败退，柳仲礼挺槊前去追击侯景，相隔咫尺。忽然，贼将支伯仁从旁边突然砍了一刀，正好砍中柳仲礼的左肩，柳仲礼慌忙闪避，但已经来不及，坐马又倒退了几步，陷入泥淖中。贼众围上来环刺柳仲礼，多亏柳仲礼的骑将郭山石奋力抢救，杀退贼众，柳仲礼才得以走脱。经此一战后，侯景不敢再渡过南岸，柳仲礼也完全气馁，不敢再说战事了。

邵陵王萧纶再次会同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等人进兵桁南，并推举柳仲礼为大都督，湘东王世子萧方和假节总督王僧辩一齐来到都下。台城被围困多日，内外不通，就连援军的音信也无法传递进去。城中的官民都痛恨朱异，朱异也惭愤成疾，后来竟然病死了。梁主觉得十分惋惜，特地追封朱异为尚书右仆射，民众们对此非常不满意。太子萧纲迁居到永福省，他四处招募人才前来商议，希望能想出和援军通信的法子。有小吏羊车儿献上一策，他说可以制作纸鸢，将书信绑在纸鸢上，顺风遥放，传达给众军，太子萧纲便依他所说的行事。偏偏纸鸢刚放出城外就被贼军射下，始终没能送到援军手中。不久，鄱阳王的世子萧嗣也招募能人送信入城。部吏李朗想出一条苦肉计，先受人鞭打再跑到侯景大营，谎称自己挨了责罚，因此前来投靠。侯景深信不疑，将他收留了下来，因此得以寻找机会，溜进了城里。进城之后，城中的人才得知援兵已经齐集，低落的军心又振奋起来。梁主授封李朗为直閤将军，派他去与援军通信。李朗乘夜出城，从钟山后面绕道返回大营，他晚上行走，白天潜伏，走了一天多才到达援军大营。于是，鄱阳王世子萧嗣、湘东王世子萧方征集各路军马，相继渡过淮水，攻毁了东府的前栅，侯景的部众才稍稍后退。

各路援军在青溪立营扎寨，准备再次进攻。恰巧高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率领五千兵士前来支援。樊文皎骁勇善斗，与李迁仕驱兵前进，所向披靡。他们到达菰首桥东后，侯景的部将宋子仙用埋伏计，将樊文皎诱入陷阱之中，从四面围攻樊军。樊文皎双手难敌四拳，无论樊文皎如何英勇，怎么能禁得住悍贼的环攻，血战了半天，最后精疲力竭身亡。这时的李迁仕哪里还顾得上樊文皎，自己逃命要紧，连忙率军逃了回去。各军听说樊文皎战死，再次丧失了斗志，上次柳仲礼战败，也有了前车之鉴，所以不肯再率军前进，而且对各路的援军态度十分傲慢，一点儿都不近人情。邵陵王萧纶每天都会来到柳仲礼的门前等候接见，可是他常常被柳仲礼拒绝，因此这二人有了嫌隙，不再齐心，谁都不肯率军打头阵。

其实，侯景那边也不好过，连日的混战，将士们身心疲惫，十分恐惧，再加上粮草不济，士兵门都饿着肚子，又无处掠夺食物，因此更加忧心。王伟又献策道：“如今台城不能立即攻下，而敌方的援军一天天增加，我军又缺乏粮食，这样拖下去一定会出大事的。大王何不假装求和作为缓兵之计，等到他们内外松懈之时，我们再一举攻入，这样一定能大功告成。”侯景连声称好，立即派遣将领任约、于子悦二人跪伏在城上，奉表求和，请求梁主格外开恩，赦免他回到原镇。太子萧纲认为城中被困太久，缺粮少兵，劝说梁主议和，梁主勃然大怒道：“我堂堂一国之主，要跟一个逆臣议和，那还不如自杀！”太子再三请求道：“都城被围困了那么久，援军又怯战无能，不如暂且答应议和，以后再作长远的打算。”梁主犹豫了很久，才嗫嚅说道：“照你的意思去办吧，希望不要贻笑千古！”于是，太子便派人和侯景联系，商议议和的具体条件。侯景乞求梁主割让江西四州的土地，并要求梁主将宣城王萧大器出城相送，然后才肯退兵。中领军傅岐再三争辩，抗声说道：“叛贼犯上作乱，起兵犯阙，跟他讲什么道理？这只不过是侯景想出的缓兵之计，借此来诓骗我们。戎狄兽心，一定不能相信！况且宣城王是皇室冢孙，国脉所在，怎么可以轻易出城呢？”可是梁主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反而命萧大器的弟弟石城公萧大款为侍中，作为人质前去候景的营中，并诏令城外的援军不要再行前进，授封侯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所有军事，领豫州牧，仍封为河南王。梁主命人在西华门外设置祭坛，派遣仆射王克、吏部郎萧瑳和侯景的部将任约、于子悦、王伟等人登坛宣誓。梁主又命令右卫将军柳津走出西华门，与侯景遥遥相对，歃血为盟。梁主是希望对方解除围困，情真语挚；而侯景则是口是心非，居心叵测。

双方盟誓完毕后，梁主以为侯景会遵约马上撤兵，哪知他仍然围着城池，说什么没有船只，无法渡河回去。随后，侯景又将萧大款遣回台城，再次请求宣城王出来相送，反正种种刁难，无非是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这时，南康王萧会理等人到达邛州，侯景又上表梁主请求勒令萧会理回去。太子萧纲不得不依从，下令让萧会理退守到江潭苑。不久，侯景又声称永安侯萧确和直閤将军赵威方截住了他的归路，请求立即召回他们，以便他往西撤退。太子又下诏授封萧确为广州刺史，赵威方为盱眙太守，命他们立即入朝觐见。萧确是邵陵王萧纶的次子，执意请辞，不肯入朝。邵陵王萧纶哭着对他说道：“都城已经被围困很久了，主上忧心忡忡，不得已才听从侯景的请求，希望能遣送走贼众，你应该遵诏入朝，为什么要违抗圣令呢？”萧确也哭着说道：“侯景虽然说要离去，但他仍然包围都城，他的形迹可想而知。陛下召我入城，究竟有什么益处？”不久，朝使出城再三征召萧确，萧确还是不肯入都。萧纶不禁怒起，喝令斩杀萧确，萧确这才流着泪进城。

那时，城中的粮食就快吃尽了，御厨里的蔬菜也断绝了，梁主因信奉佛教，所以不吃荤腥，经常吃蔬菜，现在也只能吃一些鸡蛋了，为了支撑下去，梁主打破了几十年的饮食禁忌，每想到这里就唏嘘不已。当时，湘东王萧绎驻兵武城，河东王萧誉驻军青草湖，桂阳王萧慥驻军西峡口，他们全都观望不前。湘东参军萧贲屡次请求进兵，萧绎非常讨厌他。后来，梁主下了议和的诏书，萧贲仍然坚持请求进兵，萧绎一怒之下竟然将萧贲杀死了。侯景听说援师已经懈怠，并将东府的粮食转运到石头城，有意破坏盟约。伪皇帝萧正德和左丞王伟更是在一旁怂恿，侯景决定背弃盟约。侯景派人向梁主递上了一封奏折，上面具体陈述了梁主的十大过失，向梁廷挑衅。

梁主萧衍看了这封奏报，怎么能不惭愤交并？于是，梁主于三月初一在太极殿前设坛祷告天地，说侯景背弃盟约，天人共愤，不得不派军征讨。梁主举烽火征军，准备再次交兵。先前，梁都关闭城门，抵御贼众，城中有男女共十几万人，士卒大约有两万多人，被围良久，十死八九，到了此时全城上下不到四千人，而且都饥肠辘辘，毫无精神。他们突然听说侯景背弃约定，当然害怕不已，日夜盼望着城外的援兵赶来解围。但是柳仲礼收集了很多妓妾，整天就知道饮酒作乐，不许部将们出战。柳仲礼的父亲是右卫将军柳津，他登城向柳仲礼喊道：“你的君主、父亲每天都被围困在城里，你却不肯竭力援助，试问百岁以后，你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柳仲礼听后，没有丝毫羞愧，仍旧面色如常，丝毫不介意。而邵陵王萧纶也顿兵不战，安南侯萧骏向萧纶进言道：“都城危急到这个地步，大王还坐视不救，倘若陛下有什么不测，殿下有何颜面再立于人世？现在我们只要兵分三路，趁他们没有防备，一举就能杀退贼军！”萧纶始终不听。

南康王萧会理和羊鸦仁、赵伯超等人在东府城北扎营，相约在夜间渡军。可是当晚，羊鸦仁却违反约定，并没有前来会合。侯景命宋子仙攻击萧会理，那时萧会理还没来得及立营，军士们都惊慌失措，赵伯超竟然率先逃跑，萧会理孤军难以支撑，也立即退走，此战伤亡大约有五千人。侯景将援军的首级割下来，挂在城下，故意给城中的守军看，城中的人见此惨状，非常恐惧。侯景又督兵攻城，昼夜不休，邵陵王的世子萧坚屯守太阳门，整天只知饮酒，一点儿也不体恤官吏和士兵。书佐董勋华、白昙朗等人乘夜引领侯景的部众登城，永安侯萧确力战不敌，急忙入宫禀报梁主说道：“城被攻陷了！”梁主萧衍还安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叹息道：“有得就有失，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梁主萧衍又对萧确说道：“快去告诉你的父亲，不要顾念我和太子！”萧确准备转身离开，梁主又将他叫住，向他传下指令，让他到城外慰劳援军，萧确奉命离去。

不久，侯景的左丞王伟入殿向梁主呈递侯景的书信，无非是说奸佞蒙蔽主上，因此他才领众入朝，惊动圣驾，特地前来谢罪。梁主便问道：“侯景现在在哪里？你替我将他召来！”王伟便出去报知侯景，侯景带着五百兵甲，昂然走了进来。到了殿前，他看到仪卫森严，不禁有三分胆怯，因此跪在殿前的台阶上，叩首如旧。典仪将侯景领到三公的座位上，梁主义正词严地说道：“你在军中这么久，可曾劳累？”侯景不敢仰视，汗珠涔涔而下。梁主又问道：“你是何州人氏，竟然敢如此猖狂？妻子尚在北方吗？”侯景见梁主威严，还是不敢对答。这时，侯景的部将任约就在身旁，他代侯景回答梁主道：“侯王的妻子儿女全都被高氏诛杀，是只身一人归附陛下的。”梁主又说道：“你既然效忠我朝，就应该约束好你的兵士，不得骚扰。”侯景应诺而出。随后，侯景又来到永福省拜见太子，太子也丝毫没畏惧。那时，永福省中的侍卫都逃走了，只有中庶子徐摛、通事舍人殷不害留在太子身边。徐摛大声说道：“侯王前来，应该礼拜东宫！”侯景见太子威仪不凡，连忙下跪伏拜，太子和他说话，侯景也不敢回答。

于是，侯景便退了出来，他对身边的同党说道：“我曾经跨鞍对阵，箭刃齐下都未曾感到恐惧，如今看到萧公和太子反而心慌意乱，这真是天威难犯，我以后再也不见这两宫了！”说完，侯景立即命纵兵入宫，驱逐两宫的侍卫，劫去乘舆服御和宫女若干人。侯景又命人将王公大臣送到永福省，让王伟驻守武德殿，于子悦驻守太极殿东堂，矫诏大赦天下，并加封自己为大都督，掌管中外各军，录尚书事。后来他又遣派石城公萧大款拿着敕文，去解散援军。正是：

乱贼猖狂反许和，痴心还望戢干戈。

推原祸始由贪利，后悔难追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