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女与青年
黑暗。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里，有一个声音，不，应该说嘈杂的环境中只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
『警告，粒子护罩剩余百分之十点一二』
『校准，调整赤道防空网络活力点分布』
突突突——
『校准，调整粒子轨道炮磁偏转角』
『完成，月球“长矛”四代粒子炮阵充能完毕』
随后听到远处传来让人为之震颤的巨响！
与其说远处不如说是声音太过于模糊导致听起来像是远处传来的一样。
是爆炸的声音！重物从高空掉落的声音，物体在大气层中摩擦的声音，炮火轰鸣的声音…持续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杂音逐渐褪去了，清晰的电子音再度响起。
『确认，敌对高空单位剩余百分之一点零五』
砰——
『确认，敌对地面单位剩余百分之二十九点五一』
轰隆隆——
『校准，低空轨道天基武器就绪』
乒！咔咔咔咔咔……
『校准，规避地表己方单位』
『完成，确认打击』
噌！噌！噌噌噌噌噌——
数秒后，视野被照亮了，起初只是星星点点，但是随后亮点逐渐变多，越来越亮。
渐渐地，一颗星球的轮廓显现出来，周围的空间轨道上满是金属残骸。
地球……
这颗曾经蔚蓝的星球如今已然变成了灰黑色。
清晰可见的巨坑遍布整个星球表面，海水早已蒸发殆尽，也看不到一丝绿意……
周围越来越亮，亮点撑满了四周，最后一刹那电子音再度响起。
『确认，歼灭指令已完成，正在重置系统』
『状态更新，重新构筑地表防御网络』
『确认，授权最高且唯一访问者，林，启，源』
一片耀眼的光芒，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冥王星轨道，黑光旅馆。
青年一头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圆形窗外可以看到太阳的身影，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即使透过特制的滤光玻璃也还是让人感到不适。
青年起身下床，面对窗户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略显消瘦的躯干却十分挺拔。
闹钟在此时响起，青年回头按掉闹钟，由于背光的原因看不清面庞。
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不过下一瞬间就被特意留长的流海遮住了。
青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换上干净的新衣服，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十二月三十日，六点整。
如果在地球上这个时节应该可以看到雪吧，那银装素裹的世界。
为什么我从未见过，却又有如此深刻的记忆？
印象中有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地，眼前是一段矮栅栏和一个模糊的身影……
青年甩甩头将思绪拽回来，他仔细的挑出了床上和地上还有浴室里所有掉落的发丝。
又用柜子里的小型吸尘器将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吸了一遍，再将垃圾盒清理干净。
阳光照在他身上，这时才能看到青年的双手双脚都戴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皮套，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收拾完毕后青年拿上换掉的衣服向房门外走去。
开门前最后看了一眼狭窄的房间，确认没遗漏什么之后转身出了门。
他随手把换掉的衣服扔到了走道上停靠的清洁机器人里面。
黑光旅馆的清洁机器人每天早上七点整准时将垃圾投放到回收站。
扔完后青年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打消了念头。
随后他迈开步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上……
黑光旅馆所在的空间站是冥王星二号民用空间站，编号BK-707，是太阳系成前上万的空间站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型空间站，常驻人口只有两千多人。
在公元年间这是地球出发的探索航空器会经过的第一个补给站，曾经热闹一时。
但是现在是星联历102年，马上就是103年了。
所有太阳系境内的空间站都被星联元年成立的环日联盟改编。
如今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在绝大多数人视野之外的收容站。
除了每周官方的飞船会带来必要的补给以外再没其他访客，是个连通缉犯和黑市商人都不愿意光顾的“乡下”。
此时中心大街上一个披散着齐肩短发，穿着休闲衣裤的少女正在尽全力的奔跑，嘴里还叼着没冷透的烤面包。
她叫林晓雨，17岁，正是在这个“穷乡僻壤”出生的，她的父亲，林尹杰，是一名联盟军人。
在她七岁那年父亲的光荣证就送到了家里，连遗体都没有。
本来就体弱多病的母亲在那以后生了场大病，至今卧床不起。
所幸家里还有小姨开了一家小酒馆，自己和小姨夫都有薪资微薄的工作，可以勉强维持生计。
对于父亲的牺牲，联盟政府并没有透露细则。只是说林晓雨的父亲因公殉职，赢得了无尽光荣。
荣誉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有块勋章还不如多给点钱！
林晓雨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
是的，随着父亲的光荣证一起送来的还有联盟颁发的一个勋章。
这枚勋章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形状非常与众不同。
一改经典的五边形或者圆形的设计，换成了一个大月牙半包着一颗五角星。
这枚勋章通体沉银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
奇怪的是，明明有着金属的手感，握在手上却没有冰凉的感觉。
即使在空间站绕到冥王星的背阳侧没有日照的那几天也是一种温润手感！
除此之外，上面用英文、拉丁文、中文等十四种语言刻下一行小字：“功勋如星月长存”。
不过，就连D区参加过“日殒战争”的老麦克斯也不认识。
总的来说，这枚勋章虽然与众不同，但是没人知道它代表什么。即便如此，林晓雨也无时无刻不把它带在身上。
虽然她本人对对于父亲的去世没有太大感觉，至少没有悲痛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地步。
但是林晓雨一直铭记父亲的梦想，从不曾忘记。
父亲在她懂事后就离家了，每隔很久才回来探望一次。
每次他回来都会陪着林晓雨仰望星空，而且每次他都能准确的指出地球的所在。
每当这时，父亲就会对她说：“晓雨，你看见地球了吗，她就在那里，你知道吗，她曾经是一片蔚蓝，有着雄伟的山峰和广阔的平原……”
“很美吗？”
“很美，就像画里的一样，”说到这里，父亲的眼神总会游离那么一下，但是立马又会变得坚毅无比。
“而且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回去亲眼看看的！”
但是回到地球谈何容易，125年前，地球人第一次发现天外来客——外星人的踪迹。
也是在几乎同一时间，地球受到了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打击。
张着血盆大口，发出令人恐惧的嘶吼声的外星生物向整个太阳系发起了猛烈进攻！
它们送给地球人的第一份“见面礼”就是对“母星”地球进行了全方位轰炸！
地球原有的多氧大气并不适合它们生存，充斥着硫化氢以及亚硝胺的空气更受它们青睐。
它们的行动没有任何预兆，先进的反侦察系统令它们的飞船躲避了一切侦查。
威力堪比核武器的主炮无情的轰炸着这颗脆弱的行星表面！
在自动轨道防御系统反应过来之前摧毁了地球大半的战力，地面单位近乎全灭！
好在全太阳系最强大的防御系统“天姬”及时上线，启用紧急预案构筑了地球最后一道防线，才勉强抵御了它们的进攻。
但此时地表生态已经完全破坏，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生物消亡殆尽，包括地球上的九十亿人口……
后来全太阳系组织反击，但是根本不可能战胜这群身强力壮，不知疲惫的外星生物。
之所以不称之为“人”，是因为它们的两对粗壮的前螯和那带着十二排倒钩獠牙的血盆大口让人实在不想把自己与其归为一类。
最后地球人通过其覆盖全身的带倒刺的鳞片给它们命名为“恐鳞”。
在之后的23年里，地球人不断的与恐鳞展开殊死战斗。
但几乎都是以惨败或者以压倒性人数“堆砌”获得的“惨胜”。
就在地球人快要绝望的时候，盟友出现了。
起初是“翎羽人”，他们是与地球人形态最像的人种，除了背后长着一对细腻的“羽翼”和他们超乎当时地球人认知的“超能力”。
齐次是“瓦尔多人”，他们的大脑占据了百分之七十的身体，腹部生长着数十条纤长的触须佐，极度发达的神经元使他们拥有超高的智慧，他们带来了全新的科技。
而后是“坎巴人”，他们就像传说中的巨人，出生时身高就有一米多，无与伦比的蛮力可以徒手击穿装甲车护板。
其后还有各种人种，目前环日联盟登记在册的人种已经有75种，而且还在增加。
几乎每个外来种族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每一个都看似远超于地球人。
但是，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点。他们的星球或者星区，早已沦陷！
无奈之下，他们选择逃亡到太阳系与地球人联盟，用自己的人力物力换取栖息之所。
经过23年的艰苦抗战，人类的联军终于守住了残缺不全的阵地，将恐鳞击退到了太阳系外围，并且正式成立了环日联盟。
联盟成立后，人们将这场席卷了全太阳系，威胁到近200亿人性命的战争称为“日殒战争”。
时至今日依旧，人类依旧疲于应对恐鳞的疯狂进攻。
雪上加霜的是，天姬在调用地球和月球的全部武器系统，几乎全歼恐鳞的主力部队的同时，将地球防御等级调整到最高级别。
一切未授权的舰船禁止进入地球引力圈内，否则将面对全太阳系最强大的火力网的集火攻击！
由于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完善授权信息，天姬默认唯一授权人只有她的创造者——已经过世的林启源博士。
加之在这一战中，地表单位几乎无一幸免，九成以上的旧联合国的资料在天姬接手前就丢失了。
唯一能够控制天姬的地面终端服务器虽然安然无恙，但是它处于天姬的重点保护之下，没有人能靠近。
总而言之，如今全联盟的舰船在天姬系统的认知里都是非法的，现在没有星舰能靠近地球！
就这样，环日联盟，包括地球人自己，在太阳系经历了102年的“漂泊”生活。
这102年里，人们用起了新的纪年法，拥有了新的习俗，但从未放弃尝试重返地球。
虽然软件也好，强攻也罢，根本无济于事，甚至很多人早就接受了现实。
林晓雨的父亲，林尹杰，作为联盟军人，明明深知这一点，却保持着这种信念。
“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回到地球，再一次在沙滩上欣赏夕阳，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等等！现在不是考虑梦想的时候！
因为从C区的黑光酒店到A区的警署步行需要至少30分钟，然而现在已经6：15了，想要赶在警署6：30的打卡时限确实有点够呛。
“哈啊！哈啊！呼——”林晓雨稍微停了一下，弯着腰用鼻子的喘着粗气，顺便咬了一口面包，“糟了，今天再迟到的话汗卡会杀了我的！”
林晓雨似乎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啊啊啊！今天上班为什么昨天晚上要拉着我去通宵啊混蛋！”
林晓雨口中的汗卡是她的小姨夫，也是警署的警长。
父亲去世，母亲卧病之后一直是他和小姨在照顾林晓雨。
林晓雨拿出吃奶的劲猛地向前冲去。
可惜事与愿违，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嘴里的面包也掉在了地上，身体的触感告诉她，她撞到人了。
“啊，对不……”
林晓雨刚准备起身向对方道歉，但当她抬起头时，眼里却只剩下一双藏蓝色的眼眸……
那是双很奇怪的眼睛，就像动漫里失去高光那样，却又格外明亮，而且极其冷冽，深不见底。
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双眼睛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对方转身离去，少女的意识才逐渐清晰。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什么人啊？疑惑之余林晓雨看了眼拐角的大钟，分针指向刻度“4”，还剩十分钟赶往A区。
啊，肯定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