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兔子派来个小比尔
原来是那只白兔拖着步子走回来了，一边走，一边着急地朝四下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她还听见它自言自语说：“公爵夫人啊！公爵夫人！我的小爪子啊！我的绒毛、我的胡子啊！她肯定会要我的脑袋，准没错，这就像雪貂就是雪貂一样保险！我到底把它们丢在哪儿啦？”爱丽丝马上猜到，这准是说刚才它扔下的扇子和小山羊皮手套呢，她就好心帮着到处找起来，可是在哪儿也找不着了，自从她在水潭里游过以后，好像什么都变了样，那个放着玻璃桌子、有一扇小门子的大厅消失得无影无踪啦。
兔子很快就注意到了爱丽丝在到处乱找，恼火地朝她喊道：“喂，玛丽·安，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赶紧回家去，给我取一双手套和一把扇子来！赶紧去！”爱丽丝吓坏了，也顾不得解释说这是个误会，立刻朝它指的方向跑去。
“它把我当成它的女仆了，”她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说，“它要是知道我是谁，准得大吃一惊！不过，我要是能找到扇子和手套，最好还是帮它拿来。”她正这么说着的时候，来到一个小巧玲珑的房子前面，门上钉着一块黄铜制的名牌，上面刻着“白兔”。她不敲门就推门进去，匆匆往楼上跑，心里慌得要命，真害怕遇上真的玛丽·安，要是真的遇到她，不等她找到扇子和手套，就会被赶出门外。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爱丽丝自言自语地说，“替一只兔子跑腿！我看以后黛娜也要指派我干活啦！”接着，她的脑子里开始想象那种情景：“‘爱丽丝小姐！快来呀，准备好去散散步！’‘就来了，保姆！可是在黛娜回来以前，我还得替它守着老鼠洞，免得它们出来。’不过，照我看，要是黛娜敢这么对人下命令的话，他们准会把它从家里赶出去。”
这时候，她已经找对了路，进了一间整洁的小屋子，窗前摆着一张桌子，正像她心里希望的那样，桌子上放着一把扇子和两三双白色的山羊皮手套。她拿起那把扇子和一双手套，正准备离开屋子的时候，目光落在镜子旁边的一个小瓶子上了。这个瓶子上没有标着“喝吧”，不过她还是拔掉瓶塞，把瓶子凑到嘴边。“我知道，只要我吃点东西，喝点药水，”她自言自语说，“一定会发生有趣的事情。所以，我要看看喝了这个瓶子里的东西会发生什么事。我真希望它能让我再次长大，说真心话，我实在不想做这么一丁点小的人了！”
瓶子里的药水真的让她长大了，而且比她预料得快，她还没喝完一半，脑袋就碰到天花板上，她赶忙弯下腰，免得把脖子折断。她匆匆放下瓶子，说：“这可足够了，我希望我别再长了，就这个样子也出不了门啦。唉，要是我没喝那么多就好了！”
唉！现在说这话已经太晚啦！她继续长啊，长啊，不停地长，没多久，她就不得不跪在地板上，紧接着，这种姿势也挤得不能动弹了，她躺下来，试着用一个胳膊肘顶在门上，另一条胳膊抱住脑袋，想让自己不再长大，可她还是在继续长大。她采取的最后措施，只有把一条胳膊伸出窗户外面，一条腿向上蹬进烟囱里。她自言自语说：“这下子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啦。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呀？”
爱丽丝还算幸运，魔术小瓶里的药力已经结束，她不再长大了。不过她这样子可实在不舒服，而且她也看不出有什么机会能从这间屋子里逃出去，所以她就觉得更加不舒服啦。
“在家里可要比这儿舒服得多了，”可怜的爱丽丝想道，“在家里可不像这样一会儿长大，一会儿缩小，一会儿听老鼠的指挥，一会儿让兔子差遣。当初真不该钻进那个兔子洞，可是，可是，这种经历也实在有趣！真不知道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前我读童话故事的时候，还以为上面说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呢，可现在我自己也来到一个童话世界里了！应该写一本关于我的童话，对！等我长大了，我要把它写下来——可我现在已经长大啦。”她伤心地加了一句：“至少在这儿想长得更大也没地方长了。”
“不过，”爱丽丝想道，“我的年龄是不是不会比现在长得更大了？那倒不错——永远不会变成个老太婆——可是，那就得永远上学。唉，我可不想上学！”
“你这个傻爱丽丝！”她自己跟自己对答说，“你在这儿哪能上学呢？这儿小得连你都容不下了，更放不下课本！”
她就这么不停地说啊说，先是扮演一方，然后又扮演另一方，简直像是在唱一台戏似的。但是，过了几分钟，她听见外面有个声音，就住了嘴，听着。
“玛丽·安！玛丽·安！”那个声音喊道，“马上把我的手套递给我！”接着，台阶上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爱丽丝知道，这准是那只兔子来找她，她忘了自己这时候比那兔子要大出一千倍，根本用不着害怕，可她还是吓得浑身发抖，把房子都震撼得摇晃起来。
兔子马上就来到门口，想把门推开，但是，因为门是往里面开的，爱丽丝的胳膊肘紧紧抵在门上，兔子只能是白费劲。爱丽丝听见它自言自语说：“那我就绕过去，从窗户里进去。”
“那你可办不到！”爱丽丝想道。她等了一会儿，听见兔子走到窗户下面了，就突然把手张开，在空中抓了一把。她什么也没抓着，可她听见一声尖叫和一个跌倒的声音，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断定那只兔子准是掉进个玻璃温室之类的地方了。
接着传来的是兔子怒气冲冲的声音：“帕特！帕特！你在哪儿？”接着，她听到一个刚才没听见过的声音：“我在这儿，老爷！在锄苹果树。”
“还在锄什么苹果树！”兔子愤怒地说，“快上这儿来！帮我一把，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接着又传来一些玻璃碎裂的声音。
“告诉我，帕特，窗户里是个什么东西呀？”
“是，老爷，那是一只胳膊！”
“一只胳膊！你这只笨鹅！谁见过那么大的胳膊？它把窗户都塞满啦！”
“不错，老爷。可那的确是只胳膊呀。”
“哼，不管是什么，它反正不该在那地方。快去把它拿走！”
这话说完以后，安静了好一阵子，爱丽丝只能偶尔听到几句低语：“我可实在不愿意看它，老爷，我怕，我怕！”“照我说的去做，你这个胆小鬼！”后来，她又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把。这次，她听到两个尖叫声，还有更多玻璃碎裂的声音。“这儿准有好几个玻璃温室，”爱丽丝想道，“不知道它们下一步要干什么。它们要是想把我从窗户里拖出去，我希望它们能拖动！我可不想再待在这里面了！”
她等了一会儿，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终于传来一辆小推车的车轮滚动声和鼎沸嘈杂的人声。她从中分辨出这样几句话：“另外一个梯子在哪儿？……嗨，我只扛来一个，另一个比尔扛着呢……比尔！把梯子搬到这儿来……把它们支在这个角上……不，先把它们绑在一起……它们现在还不到一半高呢……得啦！别挑毛病，它们能行……来，比尔！接住这根绳子……屋顶承得住吗？当心那块瓦，它松动了……啊！它掉下来了！下面的人当心脑袋！（一个响亮的碎裂声）……这是谁干的？……我看准是比尔干的……该让谁从烟囱里爬下去？……不，我不行！你来吧！……我可干不了……比尔下去吧……。比尔！主人说，要你从烟囱里爬下去！”
“这么说，比尔要从烟囱里爬进来，不是吗？”爱丽丝自言自语说，“它们看来什么都要比尔干，我可不想当比尔这个角色。这个壁炉可真够窄的，不过，我的脚在里面还是能踢上一下子。”
她尽量把那只脚从烟囱里缩下来，等听到一个小动物（她猜不出是什么动物）在烟囱里跌跌撞撞爬近她的时候，她自言自语说：“这准是比尔。”说着她向上狠狠踢了一脚，然后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
她先听到大伙儿一起喊：“比尔飞出来啦！”接着听到兔子喊道：“篱笆跟前的那几个，快接住它！”安静了一会儿后，又是一片嘈杂——“把它的头扶起来……给它喂白兰地……别呛着它……觉得怎么样，老伙计？你刚才是怎么啦？快告诉我们！”
最后传来一个微弱尖细的声音。爱丽丝想，这准是比尔了。“我，我什么也不清楚……不喝了，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我紧张得要命，没法跟你们说清楚，我只知道，有个东西像弹簧一样从下面弹上来，把我像发射火箭一样射了出来！”
“你刚才真的像一支火箭，伙计！”大伙儿都说。
“我们必须把这房子烧掉！”兔子的声音说。爱丽丝一听，立刻放开喉咙拼命喊道：“你们要敢放火，我就放黛娜咬你们！”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爱丽丝心想：“不知道它们又要干什么！它们要是有脑子的话，最好把屋顶拆掉。”过了一两分钟，它们又四下走动起来，爱丽丝听见兔子说：“开始用一车就够了。”
“一车什么东西呀？”爱丽丝想道。她没用多久就知道了，因为紧接着从窗户外飞进来一阵卵石雨，有几块石头打中了她的脸。她自言自语说：“我得让它们住手。”于是，她大喊一声：“看你们再敢这么干！”喊声过后，又是一阵平静。
爱丽丝吃了一惊，因为她注意到，那些落在地板上的卵石都变成小蛋糕了。她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主意。“要是我吃上一块这种蛋糕，”她想道，“我的身体大小准会发生变化的。因为我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大，所以，我猜准会变小的。”
她就吞下一块蛋糕，果然发现自己立刻开始缩小，心里不禁感到欣喜。等她的身体小得能从大门走出去的时候，她就跑出屋子，发现有许多小鸟和小动物等在外面。那条可怜的蜥蜴准是比尔，两边有两只天竺鼠扶着，正用一个瓶子喂它喝东西呢。爱丽丝一出门，它们全都朝她冲过来。她拼命逃跑，不久就跑进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逃脱了危险。
“我该干的事情首先是让我的身体长到原来的大小，”爱丽丝对自己说，“然后我要找到去那个美丽花园的路。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计划。”
听上去，这是个极好的计划，安排既简单又有条理，唯一的困难是，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实施这个计划。她正在树林间焦急张望的时候，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尖细的狗叫声，她赶紧扭头向上望去。
一只巨大的巴儿狗正睁圆双眼朝下面瞪着她，还轻轻伸出一只前爪，想抓住她。“可爱的小东西！”爱丽丝嘴上用逗小动物的腔调说着，还设法对它吹口哨，可心里吓得要命，因为她想到，这狗可能饿了，要真是这样的话，不管她怎么逗它，它都会把自己吃掉的。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反正她捡起一根树枝，举着它朝巴儿狗伸过去，那狗乐得摇头摆尾，一下子蹦起来，朝那根树枝扑过来，装作要叼它。爱丽丝一闪身躲进一个巨大的蓟树丛后面，免得被巴儿狗踩在脚下。她刚刚在树丛的另一侧露出身，巴儿狗就又朝树枝扑过来，匆忙之中绊了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爱丽丝觉得，这就像是跟一匹拉车的大马逗着玩一样，随时都有被马踏伤的危险。她就围着那个蓟树丛兜圈子，那只巴儿狗就开始发动一连串的进攻，扑向她手里的树枝，每次都被甩出一截距离，然后退回老远再次冲锋，嘴里不停地吼叫着。后来，它终于累得蹲坐下来，伸出舌头直喘粗气，巨大的眼睛也半闭了起来。
爱丽丝觉得这可是个逃走的好机会，所以她立刻拔腿逃跑，一直跑到累得气都喘不上来，巴儿狗的叫声已经远得几乎听不见了，这才收住脚步。
“那是条多乖的小巴儿狗啊！”爱丽丝说。她靠着一棵毛茛，用毛茛叶子当扇子扇凉。我真想教它耍各种把戏，要是……要是我的身子大小合适！噢，天哪！我几乎忘了得长大才行！让我想想，这事怎么办？我看我得再吃点什么东西，要不就喝点什么。可重要的问题是：吃喝点什么呢？
重要的问题当然是该吃喝点什么。爱丽丝望了望周围的花朵和草叶子，可她看不出什么东西像是能吃的和能喝的。离她不远长着一个跟她个子大约一样高的蘑菇，她看了看它的下面、侧面、后面，突然想要看一看上面有什么东西。
她踮起脚尖从蘑菇的边缘朝上面望去，立刻看到上面舒舒服服坐着一条大毛毛虫。它交叉着胳膊，平静地抽着水烟管，根本没有注意她，也不想注意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