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晚星光暗淡
这下形势瞬间反转,楚颖倒成为了那个因个人怨愤不满公司的自私小人,她受过的委屈和压迫全成了自作自受,公司倒是择的干净,情势所迫身不得已!
楚颖张了张嘴,却发现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论道行,自己哪是这个千年老妖的对手。可是她好气啊!不甘和委屈像鱼刺一般卡在喉咙,她吐不出,还得硬生生的咽下去,难受得很,疼得她一股热气直冲眼球,不自觉红了眼眶。衣角也被她攥出了深深的褶皱,曲起的手指微微颤抖。
蔡洁察觉到楚颖的情绪变化,紧绷的眉毛总算松弛下来,不屑的神情溢于言表,“我很明白你这种心情,常年不得意积攒的不满总会有爆发的时候,我带过这么多艺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说话时,随着她的脸部肌肉运动,眼角眉梢都拉扯着,得意的鱼尾纹若隐若现。
“其实公司对你还是抱有希望的,《迷梦谭》这部戏不就是了。毕竟你的条件摆在这儿,公司怎么可能放弃你!”蔡洁停顿了一下,又道:“虽说这部戏里大多都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但你的一番女主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还能艳压到你了?这些你完全不用担心。而且你作为前辈师姐,也能给他们传授经验,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算是一家人,没什么好见外的!”
楚颖面无表情,迟迟没有回应。
蔡洁就当对方在考虑,并不着急。
很快,楚颖开口了。
“好,这部戏我接。”
蔡洁喜上眉梢,还没来得及说话,楚颖又开口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没问题,你说。”
蔡洁以为楚颖是对《迷梦谭》这部戏有其他要求,她清楚对方的性子,料到也不会太过分,不以为然,便爽快的答应了。
“以拍完《迷梦谭》的档期为准,我和成德的合约提前到期。”
蔡洁的笑脸瞬间僵硬。
当年的楚颖刚满十八,刚考上大学就与成德影视签约了,一签就是五年。中间成德曾有过一段时间的低谷,恰逢楚颖约期将至,在公司危难之际,她没有趁乱开溜,而是毅然决定留下,又续了五年约。
这份义气维系至今已有九年,明年就是最后一年。
可现在楚颖看来,自己当初的义气傻得可笑。
《迷梦谭》就当做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拍完之后彼此的恩怨一笔勾销,她不想和成德再有任何瓜葛了。
“拍戏和合约是两码事,这个……”
楚颖直视着对方,“蔡总刚刚可是亲口答应我的,现在还不到一分钟就想反悔?”
想到自己刚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行为,蔡洁后悔不已,试图让对方改变主意。
“合约还未到期,怎能提前结束?这是具有法律效率的,你以为是儿戏吗?”
“合约自然是要遵守的,不过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法。我的条件是以拍完《迷梦谭》为限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到此结束,这个只有我们知道,但对外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依旧按合约上来。能不能提前结束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吗?只要您同意就好。”
楚颖顿了顿,嘴角淡淡展开一丝弧度,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蔡总是成德的老板,可在我心里您更像我的老师,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和您认识的这么多年,您说话向来都是言而有信的,相信这次也一样。”
楚颖的语气极其诚恳,尤其那张美丽的脸庞望着你,一双大眼睛扑灵扑灵的,蔡洁不是个男人心脏也跟着颤了颤,瞬间软了下来,哪还忍心再说出其他重话。
楚颖所说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可蔡洁还是有所顾虑:“可是戏才拍完就走,之后的宣传……”
楚颖:“这个您放心,对于自己的作品,我一直都是认真对待的,剧播的时候我一定会配合宣传。”
蔡洁还要再说什么,楚颖又抢在她之前开口:“蔡总,合约明年七月到期,迷梦谭的拍摄时间最多也就四个月,现在已经年底,好好算一下其实也差不多,提前几个月也没什么。我就算再多留几个月,最后也是到期不续,结果都是一样。”
蔡洁沉默不语。
说实话,她是不想楚颖走的。成德发展不如以往,资源也不比从前,曾经的辉煌也只属于曾经。有能力的艺人离开后都纷纷自立门户开工作室了,公司现在出名的真不多了,楚颖算其中一个,虽然风评好坏半参,但好歹有知名度啊。剩余的同辈艺人,演技马马虎虎,长相是美可惜没有辨识度,基本都是不温不火。新人就更别说了,连温的都算不上。要是楚颖再走,成德就真的籍籍无人了。可是对方也说了,早晚都是到期不续,这是打定主意要离开的,她也不能强迫人家啊。
最后,蔡洁同意了楚颖的条件,也商量好了后天进组的一切准备。
……
晚上楚颖回到家,一脸倦容的倒在沙发上。空旷的客厅亮着灯,太久没有生气的房间里还残留着黑暗的冰冷。她眼神空洞的睁着眼,发呆。
她知道今天做的那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她想离开成德,很确定,但是心里却又空落落的。
脑海里不受控的响起蔡洁说的话,一字一字,越来越清晰。
“你说公司不看重你,可是这几年来,你出过什么爆剧?”
“都说小火靠捧大火靠命,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你不能蹲着马桶拉屎,拉不出来怪马桶不行啊!”
“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红就是原罪,就你那个演技……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公司需要利益,只看结果,不培养其他人,难不成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
“你这些抱怨毫无任何意义,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
想着想着,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脸庞,楚颖下意识抹掉,但眼眶就像忘关的水龙头,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
她心里难受,难受于蔡洁说的这些刺耳的话,可她更难受的却是,那些话虽然包裹着尖酸刻薄的外衣,但句句都是实话。
早几年楚颖也是一线,可这两年她确实无所作为,演的戏基本都反响平平,没有什么水花,有些甚至还扑得悄无声息,眼看咖位都要降级了。
身为一个演员,楚颖演技确实不太好,这个她自己也承认的,她没有天赋,也愿意努力,只是永远雷声大雨点小。结果就是,演技不好就输了口碑,自然之后就接不到什么好剧本。
楚颖事业心不高,觉得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但蔡洁今天说的那番话无疑是打碎了她内心的镜花水月,将这个鲜血淋漓的现实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正视。
偌大的客厅,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一角,抽泣声断断续续的溢出。
其实蔡洁的说的都是对的。公司为了利益这没错,放弃碌碌无为的她培养其他人也没错,一切确实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楚颖抬起朦胧的泪眼,鼻尖红通通的,精致的小脸满是泪痕。她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地窗,忽略满城灯火璀璨,与浓重如墨的黑夜遥遥相望。
今晚星光暗淡,巨大的夜幕之下,几乎不可见。
无论怎样,楚颖想离开成德却是真的。但是离开成德之后呢?她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离开了成德,还会有下一个成德,每个资本家都差不多。她自身的问题摆在那里,人人都只会把她当做一个只能观赏的花瓶,到时候和现在又有什么样的区别?
楚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样,前路就像此时的黑夜,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