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篇第一
《计篇》作为《孙子》十三篇的首篇。是论说战争的战略观点及如何取得战争胜利的战略行动。以“五经”提出了战争机器的属性,以“七计”的原则分析敌我双方的投入战争是否能取胜的条件。指出国家主君要充分信任指挥战争的将官并给予权利,以便处理瞬息万变的战场情况。指出“兵者,诡道也”和在行军作战过程中的诡秘方略,这一对待战争战略的态度,诠释了“五经七计”提倡的“慎战”宗旨下作战指导方针,成为贯穿古今战争的胜战依据。
集注:[曹操曰:计者,选将、量敌、度地、料卒、远近、险易,计于庙堂也。杜牧曰:计,算也。曰:计算何事?曰:下之五事,所谓道、天、地、将、法也。于庙堂之上,先以彼我之五事计算优劣,然后定胜负;胜负既定,然后兴师动众。用兵之道,莫先此五事,故著为篇首耳。王皙曰:计者,谓计主将、天地、法令、兵众、士卒、赏罚也。张预曰:管子曰:“计先定于内,而后兵出境。”故用兵之道,以计为首也。或曰:兵贵临敌制宜,曹公谓计于庙堂者,何也?曰:将之贤愚,敌之强弱,地之远近,兵之众寡,安得不先计之?及乎两军相临,变动相应,则在于将之所裁,非可以隃度也。]
孙子曰:兵者①,国之大事,死生之地②,存亡之道③,不可不察也。
注释
①兵:这里指战争。②死生之地:生死搏斗的场所。③存亡之道:决定国家存亡的道路。
译文
孙子说:战争是国家兴衰的大事,是敌对双方国民经过生死搏斗在战场上,来决定国家存亡的道路,是不可以不认真研究的。
集注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
[杜牧曰:《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张预曰:国之安危在兵。故讲武练兵,实先务也。]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兵者凶器,死生、存亡系于此矣,是以重之,恐人轻行者也。杜牧曰:国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于兵,故须审察也。贾林曰:地,犹所也,亦谓陈师、振旅、战陈之地。得其利则生,失其便则死,故曰死生之地。道者,权机立胜之道。得之则存,失之则亡,故曰不可不察也。《书》曰:“有存道者,辅而固之;有亡道者,推而亡之。”梅尧臣曰:地有死生之势,战有存亡之道。]
故经之以五事①,校之以计②,而索其情③: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④。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⑤;地者,高下、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⑥;将者,智、信、仁、勇、严也⑦;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⑧。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⑨。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注释
①经之以五事:以五个方面决定战争胜败的基本因素。经,纲领。五,指五项决定成败的基本因素,即道、天、地、将、法。②校之以计:通过比较和估计。校,通“较”,比较。计,估计,计算。指通过下文: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等“七计”的比较。③而索其情:通过五项基本因素的估计和七计的比较来探求战争胜负的情势。④而不畏危:使被统治的臣民为国家打仗不畏惧和疑惑违抗。银雀山汉墓竹简《孙子兵法》为:“民弗诡也”。⑤天者,阴阳、寒暑、时制:指在战争时主将要懂得适应自然气候的环境变化合理指挥和管理军队。天,指自然界的气候。阴阳,指黑夜和白天、晴天和阴天。寒暑,指冬寒夏暑、春暖秋凉,严寒地带、沙漠地带、潮湿地带等地域气温特点对战争的影响。时制,适应各种自然气候特点的管理办法。⑥“地者”句:指作战时要知道各种地形特点,地形有高山和平地,距离有远近,地势有险阻或平坦,作战地区的宽广或狭窄和军队所处位置是死地还是生地有极大关系。死地,指行动困难和没有生活条件的地区。生地,指便于行动和容易取得生存条件的地区。很多注释《孙子兵法》没有“高下”,本书采用汉简《孙子兵法》句:“地者,高下、广狭、远近、险易、死生也。”增加“高下”二字。⑦“将者”句:指独立指挥战斗将帅应具有的品质。智,智慧和才学。信,赏罚有信。仁,对待部下要关心和仁慈。勇,作战要勇敢。严,严格按军纪管理军队。⑧法者,曲制、官道、主用:有法制的国家要具备曲制、官道、主用。曲制,指军队组织编制等方面的制度。官道,设置五官的职责保证行军和运粮的畅通。主用,指军需物资、军用器械、军事费用的供应管理制度。⑨“凡此”句:以上五项基本作战条件,主将不能不了解,通晓的主将就能作战取胜,不通晓的作战就不能取胜。知,懂得,通晓。
译文
所以,要从五个基本因素分析敌对双方的战争条件,来探索战争胜负的情势:一是国家政治,二是天时,三是地利,四是将帅,五是法制。国家政治,要使民众与国君的意愿相一致,可以为君主去拼死,可以按照国君指令来生活,民众应对战争不怕危险没有疑惑去进行作战而不敢违抗。作战要懂天时,了解昼夜、阴晴、寒冷、炎热等气候季节变化的情况。通地利,了解作战行军所经过的高山低洼,距离的远近,地形的险阻与平坦,作战广阔与狭窄以及驻军时避开死地选择生地。有能战的将帅,将帅要具备才智、诚信、爱抚士卒、勇敢、治军严明。法制要完备,包括军队组织编制、智挥号令有规章,设置将吏的职责保证粮道的畅通、军用物资的供应和管理等制度有规定且能严格执行。凡属这五方面的情况,将帅们都不能不知道,凡是能了解这些情况的才能打胜仗,不了解就不能取胜。所以要充分估计敌对双方的各方面条件,来探索战争胜负的情势。要看:哪方君主治理的国家清明,哪方主将具备智、信、仁、勇、严五项才能,哪方能得到天时地利,哪方的法令执行得严格,哪方军队的兵器装备和数量强大,哪方士卒得到了充分训练,哪方赏罚制度更为明确,我通过这些比较就可以知道战争的胜负了。
集注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曹操曰:谓下五事七计,求彼我之情也。李筌曰:谓下五事也。校,量也。量计远近,而求物情以应敌。杜牧曰:经者,经度也。五者,即下所谓五事也;校者,校量也。计者,即篇首计算也。索者,搜索也。情者,彼我之情也。此言先须经度五事之优劣,次复校量计算之得失,然后始可搜索彼我胜负之情状。贾林曰:校量彼我之计谋,搜索两军之情实,则长短可知,胜负易见。王皙曰:经,常也,又经纬也。计者,谓下七计。索,尽也。兵之大经,不出道、天、地、将、法耳。就而校之以七计,然后能尽彼己胜负之情状也。]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张预曰:恩信使民。上顺天时。下知地利。委任贤能。此之谓五事也。王皙曰:此经之五事也。夫用兵之道,人和为本,天时与地利则其助也。三者具,然后议举兵。兵举,必须将能;将能,然后法修。孙子所次,此之谓矣。张预曰:节制严明。夫将与法在五事之末者,凡举兵伐罪,庙堂之上,先察恩信之厚薄,后度天时之逆顺,次审地形之险易,三者已熟,然后命将征之。兵既出境,则法令一从于将,此其次序也。]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
[张预曰:以恩信道义抚众,则三军一心,乐为其用。《易》曰:“悦以犯难,民忘其死。”]
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曹操曰:谓道之以教令。危者,危疑也。杜牧曰:道者,仁义也。李斯问兵于荀卿,答曰:“彼仁义者,所以修政者也政修,则民亲其上,乐其君,轻为之死。”复对赵孝成王论兵曰:“百将一心,三军同力,臣之于君也,下之于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头目而覆胸臆也。”如此始可令与上下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惧于危疑也。贾林曰:将能以道为心,与人同利共患,则士卒服,自然心与上者同也。使士卒怀我如父母,视敌如仇雠者,非道不能也。黄石公云:“得道者昌,失道者亡。”杜佑曰:谓导之以政令,齐之以礼教也。危者,疑也。上有仁施,下能致命也。故与处存亡之难,不畏倾危之败。若晋阳之围,沉灶产蛙,人无叛疑心矣。王皙曰:道,谓主有道,能得民心也。夫得民之心者,所以得死力也。得死力者,所以济患难也。《易》曰:“悦以犯难,民忘其死。”如是,则安畏危难之事乎?]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曹操曰:顺天行诛,因阴阳四时之制。故《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
李筌曰:应天顺人,因时制敌。
[杜牧曰:阴阳者,五行、刑德、向背之类是也。今五纬行止,最可据验。巫咸、甘氏、石氏、唐蒙、史墨、梓慎、禆灶之徒,皆有著述,咸称秘奥,察其指归,皆本人事。《准星经》曰:“岁星所在之分,不可攻,攻之反受其殃也。”孟氏曰:兵者,法天运也。阴阳者,刚柔盈缩也。用阴,则沉虚固静;用阳,则轻捷猛厉。后则用阴,先则用阳,阴无蔽也,阳无察也。阴阳之象无定形,故兵法天。天有寒暑,兵有生杀。天则应杀而制物,兵则应机而制形。故曰“天”也。王皙曰:谓阴阳,总天道、五行、四时、风云、气象也,善消息之,以助军胜。]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曹操曰:言以九地形势不同,因时制利也。论在《九地篇》中。李筌曰:得形势之地,有死生之势。张预曰:凡用兵,贵先知地形。知远近,则能为迂直之计;知险易,则能审步骑之利;知广狭,则能度众寡之用;知死生,则能识战散之势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曹操曰:将宜五德备也。杜牧曰:先王之道,以仁为首;兵家者流,用智为先。盖智者,能机权、识变通也;信者,使人不惑于刑赏也;仁者,爱人悯物,知勤劳也;勇者,决胜乘势,不逡巡也;严者,以威刑肃三军也。贾林曰:专任智则贼,偏施仁则懦,固守信则愚,恃勇力则暴,令过严则残。五者兼备,各适其用,则可为将帅。梅尧臣曰:智能发谋,信能赏罚,仁能附众,勇能果断,严能立威。]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曹操曰:曲制者,部曲、幡帜,金鼓之制也。官者,百官之分也。道者,粮路也。主者,主军费用也。李筌曰:曲,部曲也,制,节度也。官,爵赏也。道,路也。主,掌也。用者,军资用也。皆师之常法,而将所治也。梅尧臣曰:曲制,部曲队伍分画必有制也。官道,裨校首长统率必有道也。主用,主军之资粮百物必有用度也。王皙曰:曲者,卒伍之属。制者,节制其行列进退也。官者,群吏偏裨也。道者,军行及所舍也。主者,主守其事。用者,凡军之用,谓辎重粮积之属。张预曰:曲,部曲也。制,节制也。官,谓分偏裨之任。道,谓利粮饷之路。主者,职掌军资之人。用者,计度费用之物。六者,用兵之要,宜处置有其法。]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张预曰:已上五事,人人同闻;但深晓变极之理则胜,不然则败。]
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曹操曰:同闻五者,将知其变极,即胜也。索其情者,胜负之情。杜牧曰:谓上五事,将欲闻知,校量计算彼我之优劣,然后搜索其情状,乃能必胜,不尔则败。贾林曰:《书》云:“非知之艰,行之惟难。”王皙曰:当尽知也。言虽周知五事,待七计以尽其情也。]
曰:主孰有道?
[曹操曰:道德智能。李筌曰:孰,实也。有道之主,必有智能之将。范增辞楚,陈平归汉,即其义也。杜佑曰:主,君也;道,道德也。必先考校两国之君,谁知谁否也。若荀息料虞公贪而好宝,宫之奇懦而不能强谏是也。王皙曰:若韩信言项王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谓汉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秦民亡不欲大王王秦者是也。]
将孰有能?
[杜牧曰:将孰有能者,上所谓“智、信、仁、勇、严”也。张预曰:察彼我之将,谁有智、信、仁、勇、严之能。若汉高祖料魏将柏直不能当韩信之类也。]
天地孰得?
[杜牧曰:天者,上所谓“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上所谓“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梅尧臣曰:稽合天时,审察地利。]
法令孰行?
[曹操曰:设而不犯,犯而必诛。杜牧曰:县法设禁,贵贱如一。魏绛戮仆,曹公断发是也。梅尧臣曰:齐众以法,一众以令。]
兵众孰强?
[杜牧曰:上下和同,勇于战为强;卒众车多为强。王皙曰:强弱足以相形而知。张预曰:车坚、马良,士勇、兵利,闻鼓而喜,闻金而怒,谁者为然?]
士卒孰练?
[杜牧曰:辨旌旗,审金鼓,明开合,知进退,闲驰逐,便弓矢,习击刺也。张预曰:离合、聚散之法,坐作、进退之令,谁素闲习?]
赏罚孰明?
[杜牧曰:赏不僣,刑不滥。杜佑曰:赏善罚恶,知谁分明者。故王子曰:“赏无度,则费而无恩;罚无度,则戮而无威。”张预曰:当赏者,虽仇怨必录;当罚者,虽父子不舍。又《司马法》曰:“赏不逾时,罚不迁列。”于谁为明?]
吾以此知胜负矣。
[曹操曰:以七事计之,知胜负矣。梅尧臣曰:能索其情,则知胜负。张预曰:七事俱优,则未战而先胜;七事俱劣,则未战而先败。故胜负可预知也。]
将听吾计①,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注释
①将听吾计:如果采纳我的意见。将,如果。听,听取,采纳。
译文
如果能听从我的计谋,用我来指挥作战一定能够胜利,我就留在这里;如果不能听从我的计谋,虽然用我来指挥作战也必然会失败,我就告辞离开这里。
集注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曹操曰:不能定计,则退而去也。杜牧曰:若彼自备护,不从我计,形势均等,无以相加,用战必败,引而去之,故《春秋传》曰允当则归也。]
计利以听①,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②。
注释
①计利以听:分析利害的条件被国君采纳。以,通“已”,听,听从、采纳。②势者,因利而制权:所谓“势”,就是根据对我有利的态势采取行动。势,指战略优势。制权,即根据实际情况,灵活采取相应的行动。权,机变。
译文
分析利害的条件被国君采纳,然后就会造成实施计谋有利的态势,作为辅佐实施计谋的外在条件。所谓“势”,就是根据有利的情况机变地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达到战略优势。
集注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
[曹操曰:常法之外也。李筌曰:计利既定,乃乘形势之变也。佐其外者,常法之外也。杜牧曰:计算利害,是军事根本。利害已见听用,然后于常法之外,更求兵势,以助佐其事也。张预曰:孙子又谓:吾所计之利若已听从,则我当复为兵势,以佐助其事于外。盖兵之常法,即可明言于人;兵之利势,须因敌而为。]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曹操曰:制由权也,权因事制也。李筌曰:谋因事制。杜牧曰:自此便言常法之外。势,夫势者,不可先见,或因敌之害见我之利,或因敌之利见我之害,然后始可制机权而取胜也。张预曰:所谓势者,须因事之利,制为权谋,以胜敌耳,故不能先言也。自此而后,略言权变。]
兵者,诡道也①。故能而示之不能②,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③,卑而骄之,佚而劳之④,亲而离之⑤,攻其无备,出其不意⑥。此兵家之胜⑦,不可先传也⑧。
注释
①兵者,诡道也:用兵是一种奇诡的行动。诡,奇异,谲诈;与道德上的诡诈不同,但也确有欺骗敌人的意思在内。②示之不能:能打却装作不能打。示,示形,伪装。③怒而挠之:对于轻易发怒的敌军将帅,要用挑逗的办法激怒他,使其失去理智从而轻举妄动。挠,挑逗。④佚而劳之:佚,通“逸”。是说对于休整得充分的敌人,要设法使其疲劳。⑤亲而离之:对敌人亲近的盟友或能将,设法使他们决裂,以此来分化敌人的实力。⑥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打击没有防备的地方,出动军队要选在敌人比较懈怠疏于防守的时间。如睡觉时间、刚到战场立足未稳的时候、获胜庆祝疏于防守的时候,等等。⑦兵家之胜:这是军事家用兵高深的奥妙。兵家,这里指军事家。胜,胜算,妙计,这里指高明的方法。⑧不可先传:在战争中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不可事先做出死板的规定。先,预先。传,传授,规定。
译文
用兵打仗是一种诡诈的行为。所以,能打要装作不能打,要打要装作不想打,要向近处攻击装作要向远处移动,要向远处攻击目标装作要向近处活动,要用小利去引诱敌人,设法给敌人造成混乱去乘机攻取它,对于有实力没有弱点的敌人,就采取办法防备他;对于强大的敌人,要暂时避开它;对于易怒的敌人,要用挑逗的办法去激怒它;对于卑视我方的敌人,要使其更加骄傲;对于休整得充分的敌人,要设法疲劳它;对敌人亲近的盟友或者能将,设法使他们决裂。打击敌人没有防备的地方,出动军队要选在敌人比较懈怠疏于防守的时间。这是军事家取胜的奥妙。在战争中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机变地运用,不可事先做出死板的规定。
集注
兵者,诡道也。
[曹操曰: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李筌曰:军不厌诈。梅尧臣曰:非谲不可以行权,非权不可以制敌。张预曰:用兵虽本于仁义,然其取胜必在诡诈。故曳柴扬尘,栾枝之谲也;万弩齐发,孙膑之奇也;千牛俱奔,田单之权也;囊沙壅水,淮阴之诈也。此皆用诡道而制胜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
[张预曰:实强而示之弱,实勇而示之怯,李牧败匈奴、孙膑斩庞涓之类也。]
用而示之不用,
[李筌曰:言己实用师,外示之怯也。杜牧曰:此乃诡诈藏形。夫形也者,不可使见于敌;敌人见形,必有应。《传》曰:“骛鸟将击,必藏其形。”杜佑曰:言己实能、用,外示之以不能、不用,使敌不我备也。若孙膑减灶而制庞涓。何氏曰:能而示之不能者,如单于羸师诱高祖,围于平城是也。用而示之不用者,如李牧按兵于云中,大败匈奴是也。张预曰:欲战而示之退,欲速而示之缓,班超击莎车、赵奢破秦军之类也。]
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李筌曰:令敌失备也。杜牧曰:欲近袭敌,必示以远去之形;欲远袭敌,必示以近进之形。贾林曰:去就在我,敌何由知。何氏曰:远而示之近者,韩信陈舟临晋而渡夏阳是也,近而示之远者,晋侯伐虢,假道于虞是也。]
利而诱之,
[杜牧曰:赵将李牧大纵畜牧,人众满野,匈奴小入,徉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喜,率众大至。牧多为奇陈,左右夹击,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也。贾林曰:以利动之,动而有形,我所以因形制胜也。]
乱而取之,
[李筌曰:敌贪利,必乱也。秦王姚兴征秃发傉檀,悉驱部内牛羊,散放于野,纵秦人虏掠。秦人得利,既无行列,傉檀阴分十将,掩而击之,大败秦人,斩首七千余级。“乱而取之”之义也。杜牧曰:敌有昏乱,可以乘而取之。《传》曰:“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武之善经也。”贾林曰:我令奸智乱之,候乱而取之也。]
实而备之,
[曹操曰:敌治实,须备之也。李筌曰:备敌之实。蜀将关羽,欲围魏之樊城,惧吴将吕蒙袭其后,乃多留备兵守荆州。蒙阴知其旨,遂诈之以疾。羽乃撤去备兵,遂为蒙所取,而荆州没吴,则其义也。杜牧曰:对垒相持,不论虚实,常须为备。此言居常无事,邻封接境,敌若修政治实,上下相爱,赏罚明信,士卒精练,即须备之,不待交兵然后为备也。梅尧臣曰:彼实,则不可不备。王皙曰:彼将有以击吾之不备也。何氏曰:彼敌但见其实,而未见其虚之形,则当蓄力而备之也。]
强而避之,
[曹操曰:避其所长也。杜牧曰:逃避所长。言敌人乘兵强气锐,则当须且回避之,待其衰懈,候其间隙而击之。杜佑曰:彼府库充实,士卒锐盛,则当退避以伺其虚懈,观变而应之。梅尧臣曰:彼强,则我当避其锐。张预曰:《经》曰:“无邀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陈。”言敌人行陈修整,节制严明,则我当避之,不可轻肆也。]
怒而挠之,
[曹操曰:待其衰懈也。李筌曰:将之多怒者,权必易乱,性不坚也。杜牧曰:大将刚戾者,可激之令怒,则逞志快意,志气挠乱,不顾本谋也。尉缭子曰:“宽不可激而怒。”言性宽者,则不可激怒而致之也。]
卑而骄之,
[李筌曰:币重而言甘,其志不小。陈皞曰:所欲必无所顾惜,子女以惑其心,玉帛以骄其志,范蠡、郑武之谋也。杜佑曰:彼其举国兴师,怒而欲进,则当外示屈挠,以高其志,俟惰归,要而击之。故王子曰:“善用法者,如狸之与鼠,力之与智,示之犹卑,静而下之。”王皙曰:示卑弱以骄之,彼不虞我,而击其间。张预曰:或卑辞厚赂,或羸师佯北,皆所以令其骄怠。]
佚而劳之,
[一本作引而劳之。曹操曰:以利劳之。王皙曰:多奇兵也。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救左则右,救右则左,所以罢劳之也。]
亲而离之,
[曹操曰:以间离之。李筌曰:破其行约,间其君臣,而后攻也。昔秦伐赵,秦相应侯间于赵王曰:“我惟惧赵用括耳,廉颇易与也。”赵王然之,乃用括为代颇,为秦所坑卒四十万于长平。则其义也。杜牧曰:言敌若上下相亲,则当以厚利啗而离间之。张预曰:或间其君臣,或间其交援,使相离贰,然后图之。应侯间赵而退廉颇陈平间楚而逐范增,是君臣相离也。秦、晋相合以伐郑,烛之武夜出,说秦伯曰:“今得郑,则归于晋,无益于秦也。不如舍郑以为东道主。”秦伯悟而退师,是交援相离也。]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孟氏曰:击其空虚,袭其懈怠,使敌不知所以备也。故曰:兵者无形为妙。太公曰:“动莫神于不意,谋莫善于不识。”张预曰:攻无备者,谓懈怠之处,敌之所不虞者,则击之。若燕人畏郑三军,而不虞制人,为制人所败是也。出不意者,谓虚空之地,敌不以为虑者,则袭之。若邓艾伐蜀,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是也。]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曹操曰:传,犹泄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变化,不可先传也。故料敌在心,察机在目也。杜牧曰:传,言也。此言上之所陈,悉用兵取胜之策,固非一定之制;见敌之形。始可施为,不可先事而言也。王皙曰:夫校计、行兵,是谓常法;若乘机决胜,则不可预传述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①,得算多也②;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注释
①庙算:古代用兵前在祖庙里举行一定的仪式讨论决定作战计谋叫庙算。②得算多也:指在开战前根据敌我双方的情况计算得周密,取得胜利的条件就充分。
译文
凡是未开战前预计能够打胜仗的,是因为得胜的条件充分;开战以前预计不能打胜仗的,是困为得胜的条件不充分。条件充分的就能取胜,条件不充分的就不能取胜,何况根本就不估算取胜的条件呢?我从这些方面来看,战争的胜败就可以看出来了。
集注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李筌曰:夫战者,决胜庙堂,然后与人争利,凡伐叛怀远,推亡固存,兼弱攻昧,皆物情之所出,中外离心,如商周之师者,是为未战而庙算胜,《太一遁甲》置算之法,因六十算已上为多算,六十算已下为少算。客多算临少算,主人败,客少算临多算,主人胜。此皆胜败易见矣。张预曰: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算,然后遣之,故谓之“庙算”。筹策深远,则其计所得者多,故未战而先胜。谋虑浅近,则其计所得者少,故未战而先负。多计胜少计,其无计者,安得无败?故曰: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有计无计,胜负易见。]
战例
未战已算胜的官渡之战
东汉末年,宦官弄权导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曹操采纳谋士荀彧的建议,接迎天子后,引起了袁绍的不满,袁绍的兵力在当时远远胜过曹操。建安二年(197年),袁绍写信给曹操,文辞傲慢而悖逆,曹操大为愤怒,将袁绍书信让荀彧观看,说:“现在我想出兵讨伐这个不义之人,而力量又敌不过他,该怎么办呢?”荀彧回答曹操说:“古来较量于成败场上的,如果真有才能,纵然弱小,也必将变得强盛;如果是庸人,纵然强大,也会变得弱小。刘邦、项羽的存亡,足以使人明白这个道理。现今与您争天下的人,只有袁绍了。袁绍这人貌似宽容而内心狭窄,任用人才却疑心太重,您明正通达,不拘小节,唯才是举,唯才是用,这在度量上胜过袁绍;袁绍遇事迟疑犹豫,少有决断,往往错过良机,您能决断大事,随机应变,不拘成规,这在谋略上胜过袁绍;袁绍军纪不严,法令不能确立,士兵虽多,却不能巧为任用,您法令严明,赏罚必行,士兵虽少,却都奋战效死,这在用兵上胜过袁绍;袁绍凭其名门贵族,装模作样,耍小技而博取名誉,所以士人中缺乏才能而喜好虚名者大多归附于他,您以仁爱之心待人,推诚相见,不求虚荣,行为谨严克己,而在奖励有功之人时无所吝惜,因此天下忠诚正直、讲求实效的士人都愿为您效劳,这在德行上胜过袁绍。凭借这四方面的优势辅佐天子,扶持正义,征伐叛逆,谁敢不从?袁绍强大有何用?”曹操听后非常高兴。
汉献帝建安五年(200年),袁绍要大举南进进攻曹操,消息传到许都。曹操召集文臣武将讨论,对袁绍的兵力威胁,是战呢,还是和?以孔融为代表的一部分人倾向于和。很多部将也惧怕袁绍的强大。这时,曹操的重要谋士郭嘉显然对战争形势早已深思熟虑,对曹操说:“袁绍有‘十败’,主公有‘十胜’,袁绍喜欢制定很多规矩,而主公以身作则顺势而为。此是‘道胜’一也。袁绍不尊奉朝廷,而主公拥戴天子以号令天下。此是‘义胜’二也。汉末政令失之于宽,袁绍以宽治宽,故无法结束颓废。而主公以猛治宽,上下皆能自律。此乃‘治胜’三也。袁绍外宽而内忌,用人多疑,所重用的人都是亲戚子弟。而主公外易简而内精明,用人不疑,唯才是举,不问亲疏。此乃‘度胜’四也。袁绍多谋寡断,往往错失良机。而主公谋划一出即付诸实施,随机应变,变化无穷。此乃‘谋胜’五也。袁绍凭借家世资望,故作谦逊以沽名钓誉,追随者多系贪图虚名之士;而主公诚心待人,与人相处推心置腹,不图虚美,以俭率下,奖有功则无所吝啬,故令忠正智远而具真才实学者纷纷归附。此乃‘德胜’六也。袁绍见饥寒,悯恤形之于色,但其未见亲者,却有无动于衷,此所谓‘妇人之仁’也。而主公对眼前小事,虽有所忽,但于大事,却能放眼天下,思之所加,皆过其望。此乃‘仁胜’七也。袁绍麾下将士争权夺利,互相馋谤;而主公御下以‘道’,令蜚语无可流行,此乃‘明胜’八也。袁绍不分是非,一概听信,又一概排斥;而主公于‘是’则以礼相待,于‘非’则以法正之。此乃‘文胜’九也。袁绍喜爱虚张声势,谈兵而不懂兵法要领;主公以少克敌,用兵如神出鬼没。此乃‘武胜’十也!有此‘十胜’对‘十败’,主公何虑袁绍不灭也!”曹操采信了荀彧和郭嘉的分析,出兵迎战袁绍。
而袁绍集团在出兵前却没有采用有见识的策略,袁绍的谋士沮授和田丰对袁绍说:“战争连年不断,民众疲惫不堪,国库空无一物,税费有增无减,这是国家最大的忧患。因此,应该发展生产,安定人民,派使节向天子报告我们的成就。如果去不了,就公开状告曹操阻碍尊王之路,破坏统一大业,然后用运动战、游击战和持久战对付他。不出三年,‘事可坐定’。”但是审配和郭图反对。郭图说:“《孙子兵法》有云:我方十倍于敌就包围,五倍于敌就进攻,旗鼓相当就可以打他一仗。如此看来,以主公之神武,军队之强大,消灭一个小小的曹操,那不是易如反掌吗?现在不抓紧,以后就来不及了。”沮授反驳说:“平定动乱,诛灭残暴,叫作‘义兵’。穷兵黩武,仗势欺人,叫作‘骄兵’。义兵是战无不胜的,骄兵则是必败无疑的。现在,天子在许,‘举兵南向,于义则违’。何况曹操法纪严明,士卒精锐,哪里是像公孙瓒那样坐以待毙的?以骄兵战义兵,已是不利;以无名伐有名,更是无理。如果再不讲究策略,一心只想毕其功于一役,那就是失策了。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兵,窃为公惧之!”
双方出兵相持于官渡(今河南中牟东北)。曹操投入兵力二万人,袁绍投入兵力约十一万人。双方在此展开对战。
对战开始后,曹操纳谏如流,采用荀攸声东击西的计策,佯攻延津,奇袭白马,大破袁军,斩杀颜良;采用刘晔献上霹雳车之计,大破袁绍弓弩兵,使曹操在官渡得到据守之地;战争相持日久,曹兵缺粮陷入困境,曹操想要放弃,写信给许都的荀彧。而荀彧却提醒曹操:“在战争双方都疲惫不堪时,谁后退谁被动,谁放弃谁灭亡。战机就在这时出现。”曹操于是坚定信心,继续坚持;适逢袁绍谋士许攸与营中将士不和,投奔曹操,建议曹操奇袭袁绍囤积粮草的乌巢,曹操大胆采信亲自带兵奇袭乌巢火烧袁绍军粮,使袁绍不战自败。而袁绍指挥上却一再失误。战争一开始,就中了曹操声东击西之计,不守白马,驰援延津,损失了大将颜良;田丰曾经建议袁绍趁机袭击曹操,袁绍却因小儿子正在生病,不肯出兵,失去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曹操还军官渡以后,不知曹操是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挺进官渡,又是失策;相持阶段,派刘备和刘辟在许都周边骚扰,却不接受许攸的建议劫持天子,又失去了良机;袁绍得知曹操袭乌巢,不听张郃派重兵往救的建议,接受郭图的意见,派轻兵救援乌巢,却令张郃、高览等领主力攻官渡曹军,不能攻克。此时乌巢大败消息传到官渡,袁绍集团军心动摇,内讧又起。张郃见大势已去,与高览焚攻具,投归曹操。曹操乘势发起进攻,大获全胜。而官渡一战之后,曹操终于一反之前对袁绍的劣势,为自己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袁绍集团迅速走向了毁灭。
兴亡谁人定,胜败岂无凭。曹操集团和袁绍集团在整个对战过程中正应验了荀彧和郭嘉的分析,也切合了孙子兵法开篇论述对待战争的态度和五经七计的战略解析。尤其在大的形势没有稳定的情况下,一次战争的胜败就关系到了生死存亡。
吴王用孙子大败楚国
东周的春秋时期,地处当今江浙地区的吴国,吴王阖闾急于吞并邻国越国,挑战处于霸主地位的楚国,大臣伍子胥知道孙子精通兵法,把孙子推荐给了吴王,孙子向吴王献上自己的用兵方略,吴王看后大为赞许,接见了孙子。吴王阖闾对孙子说:“您的十三篇兵书,我全部看过了,可以摆摆队伍小试一下吗?”孙子回答说:“可以。”阖闾说:“可以用妇女尝试吗?”孙子回答说:“可以。”于是阖闾叫出宫中的美女,共一百八十人。孙子把她们分为两队,让吴王两个宠爱的妃子任两队队长,让她们都拿着兵器。然后命令她们说:“你们知道自己的心、左右手和背吗?”妇人们回答说:“知道。”孙子说:“向前,就看心口所对的方向;向左,就看左手所在的方向;向右,就看右手所在的方向;向后,就看后背所对的方向。”妇人们答道:“是。”号令宣布完毕,于是摆好了斧铖等刑具,又把已经宣布的号令多次重复地交代清楚。就开始击鼓发令,叫她们向右,宫女们都嬉笑应对。孙子说:“纪律不明,号令不熟,这是将领的责任。”接着又多次重复地交代明白,然后击鼓发令让她们向左,妇人们又都哈哈大笑。孙子说:“纪律不明,号令不熟,这是将领的过失;现在既然讲得非常明白,却不遵照号令行事,那就是领队主官和士兵的过错了。”于是命令斩杀左右两队的队长。吴王在台上看到要斩他的爱姬,非常惊恐,赶紧派使者传令道:“我已经知道将军善于用兵了。我要是没了这两个妃子,吃饭也会没有味道的,希望将军不要杀她们。”孙子说:“我既然已经受君命管理军队,大将在治理军队的时候,国君的命令有的可以不用听从。”于是斩了两个妃子队长示众。依次又派了两人任队长,于是再击鼓。宫女们向左向右、向前向后、下跪起立都遵守命令和军纪的要求,没人再敢不按命令行动。于是孙子派人向吴王报告说:“队伍已经操练整齐,大王可以下台来验察她们的演习,任凭大王怎样使用她们,即使叫她们赴汤蹈火也是办得到的。”吴王不高兴地对报告的人说:“让将军停止演练,回驿馆休息。我不想下去察看了。”孙子感叹地说:“大王只是欣赏我的军事理论,却不能让我付诸实践。”吴王醒悟也了解了孙子果真善于用兵,于是任命孙子做了将军。后来孙子辅佐吴国战败了强大的楚国,《史记》说:吴国“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
国君能识辨人才,又能信用人才放权治军指挥作战,这样主将就能充分把握瞬息万变的战场机会,迅速做出作战部署,取得战争的胜利。
示弱诱敌深入的马陵之战
战国中期,位于中原地区的魏国逐渐强大起来,不断对邻国用兵攻伐。公元前354年,魏将庞涓引兵攻打赵国,包围了赵都邯郸,赵国形势很危急,派人向齐国求救。齐威王打算任用从魏国逃亡到齐国的孙膑为主将,孙膑辞谢说:“受过酷刑致残的人,是不能担任主将的。”于是就任命国相田忌做主将,孙膑做军师,坐在带幕帘的车里在后方谋划。主将田忌想要率领齐国军队直奔赵国解围,孙膑说:“要解决陷于缠斗的人不要去从解开双方握紧拳头时用劲,阻止打斗的人不能使自己插身于其中,要避实就虚,攻打让对方感到必须救援的地方而有所顾忌,就会自动解围了。如今魏国攻打赵国,精兵强将一定是在外精疲力竭,老弱之人在国内疲于奔命。您不如带兵迅速攻打魏国国都大梁,占据其交通要道,这样就是攻打了他们的空虚之处,他们一定放弃攻打赵国而回来解救自己的都城。这样我们就不但解了赵国之围还能用伏兵奇袭挫败魏国的军队。”田忌听从了孙膑的意见。魏军果然放弃进攻邯郸回师,在桂陵地方遭到齐国军队的埋伏,魏军被打得大败。
十三年后,魏国和赵国联合攻打韩国,韩国派人向齐国请求急救。齐王迅速派出田忌率领军队前去救援,齐军直接进军魏国都城大梁。魏将庞涓听到这个消息,率师撤离韩国回救魏国,这时齐军已经越过边界向西进军了。孙膑对田忌说:“魏国的军队一向勇猛强悍且轻视齐军,齐军却以胆怯出名,善于用兵的人就要利用这样的形势转变成有利的因素。行军的一般规律,行军百里去逐利的,前锋主将容易受挫;急行军五十里去争利的,只有一半的军队才能够赶到。下令齐军进入魏国后筑十万人煮饭用的灶,第二天筑五万人煮饭用的灶,再过一天筑三万人煮饭用的灶。”庞涓行军三日,看到齐军煮饭的灶每天减少,非常高兴地说:“我原本就知道齐军胆小怯懦,进军我国境才三天,开小差逃跑的人就超过了半数啊!”于是庞涓甩下了他的步兵,只带领轻装精锐的部队,日夜兼程地追击齐军。孙膑估计他的行程,知道当天晚上可以赶到马陵的地方。马陵的道路比较狭窄,两旁又多是高山峻岭,适合埋伏军队。孙膑就叫人去找到一棵醒目的树,削去树皮,露出白木,写上:“庞涓死于此树之下。”然后命令一万名善于射箭的齐兵,隐伏在马陵道两边,约定说:“晚上看见树下火光亮起,就万箭齐发。”庞涓当晚果然赶到,看到了砍去树皮的大树下,看见白木上写着字,就点火照树干上的字,上边的字还没读完,齐军伏兵就万箭齐发,魏军当时大乱,前后又没有接应。庞涓自知败局已定,无法挽回,于是拔剑自刎,临死时说:“倒成就了孙膑这小子的声名!”齐军于是乘胜追击,把魏军彻底击溃,同时俘虏了魏国太子申回国。孙膑也因此战而名扬天下。魏国也从此转向衰落。孙膑就是利用了庞涓的自大轻敌、急功近利的特点,示弱诱敌深入,落入自己设计的伏击地方,完成了作战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