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敬畏
彦绍寻到王大之家时，后者正挑起担子出门要往田中去；见得彦绍后他将其放下，用耷拉在颈上的汗巾擦了一下额头。
“彦家小子怎的在此。”
他看着彦绍提着水果和糕点道。
“许久不见王大伯，这是我在园中刚摘下来的水果，最近天热，给大伯拿来去去心火。”
彦绍闻言连忙将东西递过。
“那这包裹又是何物？”
王大瞅着手中的东西说道。
“这不过是今日去了一趟县城，给王进弟弟带来的一点零嘴吃食。”
彦绍回道。王进是王大的儿子，王大有一女一子，长女已经嫁人，夫家在外乡；儿子今年还小，只十岁左右。
王大闻言似有不悦地说道：“来就来，你还带甚东西。”
他对彦绍处境十分明白，那果园产出只够他一人温饱不失，就算有所盈余，也应是不多。哪里经得起他如此花销。
彦绍闻言只是对王大笑了一笑，并未对此作答，只道：“怎的最近不见大伯进山？”
王大对彦绍答道：“近日田中忙碌，暂时还不得闲进入山中；怎的，你小子可是有甚物什需要？说来便是，待几日此间事了，我去替你寻上一寻。”
王大这是想到在彦绍还小的时候，他每回进山时路过木屋，后者都要叫他这个大伯寻些好玩的东西回来，什么竹虫，天牛一类的小动物，好似那山中要比果园里的厉害些许。王大也都一一应允，从不拒绝，倒是待彦绍再大一些，却再未提及这些要求了。
“并无甚要大伯带出，只是明年我将跟随县上商队，去往西北大漠一番了。”彦绍说道后，旋即又将自己所想与王大坦言。
“这有何不可，以前让你小子跟着我进山寻猎，你还不许；现在竟主动提及此事，大伯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山中猎物众多，以前王大见彦绍清贫，多次想带彦绍进山，好教他一些技巧，这样一来他寻到小猎物也能改善自己生活，还能拿到县中叫卖。
可彦绍从未正面回应此事，一则是每日练习剑术毫不懈怠，二则是需看顾果园，担忧野兽袭扰，所以就未跟随王大狩猎。
现在彦绍自己要求，自是没有不允的道理。
他告知彦绍，待下次进山之时，一定寻他一起。
二人说定后各自离去了。
......
三日之后的一天清晨，王大已将农事忙完；他整理好包袱行囊，又备下一应干粮之后，就来到彦绍的屋外。
彦绍也早已将物什备好，只待出发。
待进山之时二人先在入山路旁的一间木屋内供奉了山神。
山中这样的木屋还有两处，都是以前王大的父亲带领村众搭建，作为捕猎中途休息之所，并在其中会存放一些清水与粮食。
因为每次入山的时间不定，少则两三日，多则七八天；仅凭借从家中所带干粮怕是力有不逮。
二人随后沿着山径小路，渐渐进了林中。
伏龙山地界广袤，虽说名为山，其实称呼山脉更为妥帖。伏龙与白岭、青崇等峰岭衔接，这一片山区竟是覆盖于几个县内，平江县实际就处在山脉包围之中。
初时进山，路还算平缓，也有途径可寻；待王大与彦绍二人走上一个时辰之后，已是没有现成的道路了。
一路景色对彦绍来说自是新奇，虽然他的木屋就在山脚之下，可如同今日这般走到林中深处，还是头一遭。
“山之外围只一些灵敏的小动物，比如松鼠、野鸡、野兔等。猛兽轻易不会出现在此处，它们都有各自的巡猎地方，你第一次进山，先知晓几处区域，尽量避开。待自有把握之时再做算计。”
王大伯停歇在大石之上向周围望去一边又对着彦绍说道。
在深山之中狩猎，需时刻警醒、保留体力，还未到木屋之中就绝不可懈怠半分。
实际上在山中不光是猛兽需要规避，就连一些体型娇小的虫子也要小心。
比如来去无影的杀人蜂，还有毒素能使人流血而亡的赤眉蜈蚣等，都是具有极大威胁的。
不过这类毒虫也有自己的活动范围，且在其领地之处会显出一些特征。
经验丰富的王大自是明白，这是他从父辈继承而来的东西。
他于路上却为彦绍一一讲解清楚，毫无私藏。
两人一路翻山越岭，已至密林深处。看着日头，从进山之时已是五个时辰过后；
辰时出发到此刻已然快至酉时了。在太阳将要下山之际，二人终于抵达第二间木屋。
在王大将周围巡视一遍之后，并未发现有野兽踪迹，这才放心进入屋中。
木屋不大，只七尺见方。但屋内一应俱全，有陶罐、铁锅，还有捕捉猎物的绳索、猎夹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木板放置地上，这是供人休息之处了。
自上次入山已一旬之久，王大将身上一应物什放置妥当；取出一些艾草和硫磺；他先将艾草点燃，在木屋内熏至一刻钟后，再使硫磺碾碎成粉撒于屋外，以防毒虫侵入。
木屋外的一些警示陷阱都还完好，未见损坏；如此，二人在使用了干粮之后，也就沉沉睡下，养足精神，以待明日。
第二日天色放明，王大将彦绍唤醒。他们要到第三座木屋处查看情况，并于沿途设置陷阱，看看是否能够有所收获。
在上一次下山之时，王大已将一些猎夹和圈套撤下放置于木屋。这次布置过后却是可以只寻常巡视一番，再不必收拢了。
一路行来，王大将自身的狩猎心得悉数说于彦绍。包括如何布网、设陷阱；如何辨识动物足迹，以及粪便、血迹；还有观察动物巢穴之类。
在他动手示范一二过后，后面的就均由彦绍自己设定了。王大一旁观之，也不禁颔首以示肯定。
彦绍的接受能力比他原先预计，却是要好上不少。
秋季正是万物收获之际，林中动物也是一年之中最肥美时；再加之此时野兽行径固定，有利于王大与彦绍躲避猛兽，抓捕猎物。
彦绍一路跟随王大，他除了将后者所言暗暗记下之外，还特意询问了猛兽的所在之处。
于他而言，这一次跟随进山主要是熟悉环境，不为寻求历练；只待下一次准备妥当，再自行入林。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已到第三个木屋之处。这个木屋并非位于最深处，而是与前一个大致平行，这三个木屋结点为三角状。
这三角附近就是王大时常的狩猎之所，其它地方倒也去得，只是凭添了几分危险罢了。
对于猎户来说，只要在此范围内能够捕猎到足够的收获，就不会踏险而行。
王大每次入林也只适度捕获，靠山中吃饭的猎户们信奉山神，不过多杀生。
大山给予馈赠，人们也应紧守底线，莫要过分索取。
正所谓人存敬畏，方向善而生，
不忘初心，才得始终。
如此信念，王大已对彦绍言以传之，身以教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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