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阳儿生病
不知道是因为阳儿那天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什么，阳儿突然病了，而且病的非常严重。就是在阳儿被打的那天夜里三四点钟的样子，他突然发起了高烧，小脸儿通红，嘴里一直嚷嚷着要喝水。睡得迷迷糊糊的翠凤在碰到阳儿滚烫的手臂时，瞬间就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她摸了摸阳儿的额头，很烫，她知道阳儿发烧了。可能是因为白天孩子受了惊吓，也有可能是他刚去世的奶奶不放心，夜里悄悄来看望了他。他现在病了，一下子就烧起来了。但是因为春儿阳儿小时候就很爱生病的原因，所以遇见这种情况翠凤也是见怪不怪了，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手忙脚乱，处理起来已经从容了很多。她赶紧从炕上爬起来，打了一盆凉水浸湿毛巾，给阳儿敷在滚烫的额头上。又从水壶里倒出来一碗热水，拿另一个碗倒过来倒过去，希望让它赶紧凉下来，好给口渴的阳儿解解渴。但是忙活了好大一会儿，阳儿的发热症状依然没有减轻的迹象，翠凤觉得自己应该用点别的办法了。
她从针线包里取出来一根缝衣服的针，点燃了一根蜡烛，把缝衣针放在蜡烛的火焰上烤一会儿，先给针消个毒。然后在浑身滚烫的阳儿的耳垂上、十个手指头尖上、十个脚趾头上分别剜了一针，放出些黑血来。等黑色的血流尽，恢复变成红色的血时，孩子也应该退烧了。别问翠凤怎么知道如此奇怪的降温办法，那也是她小时候见自己的母亲用过，就用这种办法给发烧的兄弟姐妹们治过，她自然也是没少挨。后来等她自己也成了母亲，有了春儿和阳儿，有时候夜里孩子发起烧来，冰敷毛巾给他们降温降不下来的时候，翠凤也会尝试用这种办法来治疗。但是也是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也不管用。但是翠凤为了让孩子的温度尽快降下来，不至于烧坏脑子，所以也只能挨个儿尝试了。每当这时候，姐弟两无论睡得有多迷糊有多沉，都会被妈妈的动作疼醒过来，呜呜哇哇的哭泣。每当看见孩子这样，翠凤也只能难过的掉眼泪，跟着孩子一起呜呜呜的哭。那时候村里夜间还没有诊所，翠凤也只能自己想着法儿的给生病的孩子尽可能快的降温，好让他们尽快舒服下来。她的丈夫崔爱家经常不在家，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打工，两个孩子都是翠凤一个人带大的。每当夜里孩子发起烧来的时候，翠凤内心的无助和绝望可想而知。况且大多数时候家里又没钱，就算是想要带孩子去诊所治病都是不可能的。所以翠凤就摸索出了很多的自己独创的土办法，比如用醋炒鸡蛋吃啊，用开水烫橘子吃啊等一系列，在她试来刚好有用的办法。在八九十年代末的那个小山村，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真的实在是太艰难了。但是好的是两个孩子都很听话，每次妈妈翠凤让干什么都会很配合。但是有时候即使崔爱家在家，碰见孩子夜里刚好生病了，他照旧是睡得呼呼的，再大的动静都吵不醒熟睡的他。就像今天阳儿发烧了一样，在一个炕上躺着，翠凤来来回回动静也不小，但是他依然是睡得鼾声如雷。
但是今天，翠凤这种独特的“放血疗法”并没有起效果，阳儿的身体摸上去还是烫烫的。翠凤急的没办法，猜测可能是阳儿今天揽了chong气，也就是所谓的中邪了。他奶奶这才刚过世没几天，昨天看他爷爷和小爸在大门口对他那么一顿揍，奶奶估计是不放心，晚上来看自己的亲孙子了。但是孩子还太小，火气不旺，压不住她煞气，所以就生病了。这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很是常见，经常会有过世的人回家里来看看，但这对于他的亲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火气不旺的人就会扛不住亡人的煞气，必定会诸事不顺或者身体不适，尤其是家里的小孩子爱生病。每当这时候，家里人就会在柴草堆上扯一把麦草，放在大门口的排水口，撒上一把盐，然后再一把火点着了，让生病的人从那堆火上跨过去。据说恶煞都怕火，这样子就把它们吓跑了，生病的人也就病好了。今天，翠凤看别的方法都不管用了，所以打算给阳儿“燎”（就是上文提到的跨火堆）一下，让他的奶奶赶紧离开，好让孩子赶紧好起来。翠凤给身上依旧滚烫的阳儿穿好衣服，这中间阳儿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还是一副迷迷糊糊叫不醒的样子。翠凤给阳儿穿好衣服以后，怕立马出门身上的汗被风一吹着了凉，然后继续让他躺在炕边。自己端着那根蜡烛出了房门，借着微弱的烛光来到厨房，在灶火里扯了一把麦草，又在盐罐里挖了一勺盐，拿出来放在大门内侧的水眼口（排水口），又进屋把阳儿抱出来，用火柴点燃了麦草之后，翠凤抱着阳儿从火堆上跨了几个来回。边跨火堆边嘴里念念有词：“娃他婆你赶紧走吧，娃还小，你不要再霸作娃了。明个儿娃好了让他给你多烧些纸，多磕几个头。”来来回回几次，看麦草都烧尽了，翠凤才抱着阳儿回屋，继续把他放到炕上睡觉。而翠凤自己还不敢睡，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换个凉毛巾给阳儿敷在额头上。
也不知道是翠凤给阳儿的“燎”起作用，老太太听了翠凤的话走了，不再难为自己的亲孙了。还是翠凤之前给阳儿的“放血治疗”有作用了，阳儿的高烧慢慢的降了下来，摸上去不再是滚烫滚烫的了，睡得也安稳踏实了不少。但是翠凤依然不敢大意，和衣靠在阳儿的身旁眯着，也不敢熟睡，就怕孩子突然有个好歹。就这样睡睡醒醒，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翠凤看阳儿还没有彻底好转的迹象，就告诉丈夫崔爱家自己今天不去老宅帮忙了，要赶紧带着阳儿去南庄村看病。崔爱家看着蔫蔫的无精打采的孩子，点头同意他们娘两个今天不用过去了，先看病要紧。翠凤征得了丈夫的同意，急急忙忙给她和孩子搞了点吃的，吃完以后锅碗都没收拾，就赶紧带着阳儿奔向南庄村的诊所了，春儿今天则独自一人去学校上学了。翠凤和春儿虽说也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好歹还吃了一点儿垫吧垫吧，而晕乎乎的阳儿彻底是水米未粘牙。等翠凤背着阳儿赶到南庄村诊所的时候，昨天给阳儿看病的那个医生才刚打开门。看着迷迷糊糊的孩子，他不用翠凤开口就知道孩子病的不轻。赶紧从翠凤背上抱下阳儿，轻轻地放在病床上，熟练地掏出听诊器忙碌了起来。后来经过测体温、看舌苔症状、询问翠凤情况等一系列操作之后，医生告诉了翠凤一个不好的消息：阳儿可能是出水痘了。
水痘是一种比较严重的传染病，在八九十年代末的小山村，还是有些让人忌惮的，如果阳儿真的感染了水痘的话，那肯定会很麻烦。但是医生最后表示自己现在还不是很确定，需要进一步对阳儿进行观察诊断。所以先给阳儿进行了降温治疗，后续就需要阳儿待在诊所里接受观察，翠凤自然要在旁边陪着他。医生给他开了两瓶吊针，等吊针挂完也就下午了，那时候估计阳儿的病情也就明朗起来了。确实，医生的判断没错，等到阳儿下午吊瓶挂完的时候，他的脖子近耳垂的地方出现了很大一块的红色肿块，喉咙也痛的说不出话来了。这时候医生可以肯定的判断说是阳儿得了流行性腮腺炎，这种病也具有一定的传染性，所以需要隔离进行抗菌治疗。不过同时，医生也告诉翠凤说问题不大，只需要在诊所打几天针吃几天药就好了。同时叮嘱翠凤说要注意卫生，阳儿的碗筷什么的最好单独使用，用完以后记得用开水烫一下进行消毒。对此，翠凤自然是医生吩咐什么是什么，每日里都按时背着阳儿来医生的诊所打针，家里老宅那边自然是不用去了。在翠凤的心里，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自己不去老宅帮忙还能轻省很多，能让疲累不堪的身体好好休息几天。
陪着阳儿看病的这几天，翠凤确实得到了不少的放松机会，孩子静静地待在床上挂针，翠凤就端个板凳坐在旁边。除了陪阳儿下床上个厕所之外，翠凤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休息，所以她最近几天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闲暇的时候，还能和医生和医生的老婆聊聊闲天，日子也过得挺快的。但是唯一让翠凤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就是，医生的老婆实在是有些抠门，有一天孩子说口渴了都不给喝口水，说是怕传染给自己家人。翠凤对此很是生气，起身去了旁边的商店，一毛钱给阳儿买了三袋冰冻的果汁，这下子可把阳儿乐坏了。这种果汁在阳儿的同学中很是流行，有红的绿的黄的三种颜色，分别代表不同的味道。但是阳儿每次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一口一口的把冰嗦化了再喝掉，可是自己没有钱买不起。阳儿每次看着别人喝果汁真是馋急了，但是他不能问妈妈要钱买果汁，因为他知道妈妈也没有钱。但是没想到今天自己病了还能喝到冰冻的果汁，他实在是兴奋极了。阳儿拿到妈妈递过来的冰冻的果汁以后，急忙紧紧地窝在手心里，舍不得马上喝掉。妈妈翠凤问他为什么不喝，他说是因为太冰了，想等冰化了再喝。看着冰冻的果汁在自己手上一点一点的融化，给手上留下了大片的水渍，甚至是冰的手都有些冷了，但是阳儿还是舍不得喝掉。一会儿这个手换那个手，那个手换这个手，一直等到冰都融化了，才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把它喝掉。翠凤看着阳儿满是孩子气的举动，心里酸的难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是还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三天，翠凤陪着阳儿在诊所挂了三天的吊瓶，三天里阳儿都喝到了酸酸甜甜的果汁，他真是开心极了。他悄悄地许愿，希望自己以后每天都能喝到这么好喝的果汁。这几天，翠凤虽然对医生老婆的抠门有些介意，但也并不是没有遇到暖心的事。在那天翠凤出门去商店给口渴的阳儿买果汁的时候，翠凤遇见了一个小时候的玩伴。她们年纪相仿，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但是却要管翠凤叫姑姑。她刚好嫁到这个村子里来了，遇见翠凤给阳儿买果汁，才知道阳儿病了每天都在诊所挂针。知道他们中午没法回去吃午饭，又没多余的钱买吃的，她于是接连给翠凤和阳儿送了两天的午饭，这让翠凤很是感动。晚上回家来的时候给丈夫崔爱家和女儿春儿都学说了这件事，崔爱家听完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再无其他的反应。但是春儿却从心眼里认为，这个姐姐是个好人。她给自己的妈妈和弟弟送过饭，而且妈妈说饭很好吃。这让小小的她很是好奇，那个和妈妈年纪相仿的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呢，她也想看看那个姐姐，尝一尝她做的很好吃的饭。当然，她最想喝的也是那个酸酸甜甜的果汁，但是她不能开口问妈妈要。弟弟能喝到是因为他生病了，并且那里还没有水喝，所以妈妈才给他买了冰冻的果汁。自己不能这样不懂事，再说妈妈也没有多余的钱啦。
阳儿这几天因为生病，学校也没有去，整日不是待在诊所就是待在家里，虽然有妈妈在旁边陪着，但是没有姐姐一起玩，他觉得很是无聊。春儿这几天也是一个人上学放学，爸爸白日里在忙奶奶的丧事，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自己。妈妈每天都要带弟弟去诊所看病，也没有时间照看自己，一家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聚在一起。但是春儿很懂事，她会自己照顾好自己。每天放学后，春儿都依然会乖乖的牵着羊去山沟里吃草，她拿个小板凳趴在旁边写作业。平常弟弟在身边的话都会感觉有些吵，但是当他生病了不在自己身边吵闹的时候，春儿居然还觉得有些无聊。最近学校里也有很多同学请假了，都说是生病了，这让春儿感觉更无聊了。本来跟自己玩得来的朋友也没有几个，这下子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