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病房区
玻璃门中,并不像白晨想象的那样,满是生锈的铁栅和布满血痕的墙壁。
相反,这里反倒比门外更加明亮了几分。
整条走廊的天花板都在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薄荷清香,四周墙壁贴着米白色的墙布,隐隐有清亮的钢琴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这里是一间精神病院,白晨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什么高档酒店。
走廊两侧,半透明的玻璃门连排设立,每扇门都紧紧地关闭着,门里听不见任何声响。
似乎这里真的是什么酒店,所有人都在沉睡。
白晨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玻璃门前,眯起眼睛朝里面看去。
屋子里只有两张病床,两个大概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大雨。
摇曳的树影将他们的面庞打得斑驳一片,男人手腕上,那串灰色的命运纹看不清晰。
白晨缩回脑袋,继续向里走去。
一切都显得那样正常,正常到让人感到别扭。
他走到下一扇门前,再次探头看去。
下一秒,白晨的瞳孔猛然缩起。
血。
几乎铺满整面墙壁的血。
正在滴滴答答流淌的血。
蓬头垢面的女人颤抖着站在墙壁前,她抬手在墙壁上胡乱地抹画着,嘴里念念有词,小臂干瘦得像是冬日的树枝。
她的手指是笔,她胳臂上伤口溢出的血是墨。
墙角,面容憔悴的老妇惊恐地抓挠着头发,她张大嘴巴,似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哭喊,浑浊的双眼睁得很大。
可白晨什么都听不到。
走廊上安静得像是墓园,耳畔依旧是依稀可闻的优雅钢琴曲。
白晨张了张嘴,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快步走到下一扇玻璃门前。
紧接着,一扇,又一扇,每经过一扇门,白晨的表情就凝重几分。
他想的没错。
这里确实是一间精神病院。
每个屋子里的人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怪异,有的人赤身裸体绕着床跳舞,有的人沉默着用刀在身上划开伤口,有的人仿佛发了狂似的用脑袋撞着床脚,哪怕头破血流都不肯停下。
白晨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因为每一个房间都是完全隔音的。
而在那一扇扇玻璃门里面,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
他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忽略的各种细节:
为什么一间精神病院,连一个医护都看不到;
为什么所有的玻璃门都是单向透光;
为什么走廊里闻不到任何消毒水和药剂的味道……
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就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忽然打开,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推着担架缓缓走出。
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白晨,将担架微微转向,推至白晨身旁,恭敬道:“丁医生。”
白晨低头,这才看清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男孩。
他的脸色比身上盖着的布单还要苍白,双眼紧闭,睫毛似乎在微微颤动。
“这是在做什么?”白晨拿捏着丁原的腔调。
“嗯?”面前两人一愣,虽觉得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跟以前一样,丁医生,这次配型轮到他了。前两次反应都很不错,M医生说很有机会。”
“是吗。”
白晨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敢再继续多问下去。
两人朝白晨再次行礼,便推着担架消失在入口的玻璃门后。
白晨看了看手腕上那块属于丁原的价值不菲的腕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他走出二层的病房区,沿着楼梯一路到了四层。
会议室并不难找,白晨很快看到楼层正中那块显眼的木牌。他四处张望,走廊上安安静静,整个四层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白晨走到会议室门前,感应器识别了他的身份,大门缓缓打开。
可他的脚步却忽然定住了。
整个四层,不止他一个人。
会议室尽头的落地窗前,身材修长的男人背对着他,泛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背头,白色的西装平整似初雪后的草地。
M。
“你很少会迟到。”M抬手看了眼腕表,“虽然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分钟。”
“在二层耽误了点时间,是因为今天配型的那个孩子。实在抱歉。”白晨努力模仿着记忆碎片中的丁原。
“哦?明吗。”M转过身来,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能成功配型的人实在太少,如果他可以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会努力。”
“努力?你努力有什么用?”M忽然笑了起来。
白晨微微低头,做出抱歉的模样,心中疑惑却更盛。
“不多废话了,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以后的货恐怕不能再由景云物流经手了。想点别的办法。”
“怎么了,M医生?”
“陆云霄死了,景云不再可靠。”M看向窗外市中心的方向,“龙将也好像消失了一样,我们需要新的带货人。想点办法。”
“陆总……真的走了?”白晨试探道。
M转过头,看着白晨的眼睛,一言不发。
对危险的本能感应让白晨的身子一点一点紧绷。
“你是谁。”
M缓缓开口,眼神凛冽如刀。
“瞧您说的,我是丁原啊。”白晨挤出笑脸,右手背在身后,锋离的刀刃一点一点探出掌心。
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突然降了下来。
“那就做你该做的事。”
M皱眉,从白晨身旁走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自走出了会议室。
脚步声逐渐远去,白晨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他转身,走向楼梯,丁原的办公室就在三楼办公区,那里是他的目的地。
三楼与四层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这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穿着白大褂和防护服的医生走进走出,尽管人数比起正常医院依旧少的可怜,可总归有了点医院的模样。
白晨找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室,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找到隐藏在屋角的监控摄像头,绕到死角处,装作不经意地抬手。
黑色的小圆片不偏不倚地飞向镜头,红色光点断断续续闪烁。
从这一秒开始,摄像头中将循环播放五秒钟之前的画面和声音,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记录。
白晨走到窗前,捏了捏耳垂:“肥伦,我已就位。”
“OK,现在离动手还有六个小时,你可以小睡一觉。”肥伦的声音传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小女孩的笑声。
“你竟然没把人家吓哭?”白晨满脸震惊。
“你妹,我跟沫沫关系好着呢,不用你操心。”
“沫沫,她的名字吗。”白晨也忍不住翘起嘴角,“你这家伙,虽说找不着女朋友,哄小姑娘好像挺在行。”
“爬!”
通讯被愤怒的肥伦挂断,白晨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
大雨如注,乌云如墨。
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这谁睡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