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所不知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下来。
白晨望着玻璃幕墙后的情景，手脚逐渐冰凉。
那些跪着的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粗壮的管道联通在他们的脊椎上，后背被划开深深的口子，森白的骨头清晰可见。每个人的衣服上都写有不同的号码，好像他们不是什么人，而是做出来的工具。
白晨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他转过头点开投影画面，他必须想办法弄清楚面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系统桌面上，孤零零的视频窗口悬停，似乎已经被人播放了很多次。
白晨抬手按下播放键，进度条重新开始移动，屏幕依旧黑暗一片。
“我什么都知道了，爸。”
画面忽然弹出，从视角看，似乎是从监控中截取的片段。
几乎不需要辨认，白晨就认出了视频中站着的两个人到底是谁。
陆云霄，陆天光。
“在公司，叫我董事长。”
“你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画面中的陆天光比起白晨所见，多了几分刚刚走出象牙塔的书生气，“这是犯罪，犯罪啊！他们不是牲畜，是活生生的人，你不该这么做……”
“你不愿接手公司，就不要对公司的事指手画脚。”陆云霄面如铁俑般森严。
“所以你真的觉得无所谓吗？”陆天光迈进一步，脸色有些涨红，“你不该跟龙将合作，我听说过他，云顶城的恶鬼，那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可他给景云提供了一份没有办法拒绝的订单。如果有足够的利润和前景，我不介意跟魔鬼合作。”
“哪怕代价是别人的生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天光。不愿意吃人的人，早晚会被人吃掉，你能站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些话，只是因为有人替你脏了手而已。”
“我不能接受，景云明明有足够的能量去帮助更多的人，中枢也是，为什么……”
“够了！”陆云霄忽然叱喝，“幼稚。我来到这座云顶城，不是为了发扬什么博爱精神的。来到这座城的人就该接受这座城的规则，要么吃，要么被吃。你没有力量改变，就老老实实闭嘴。”
陆天光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陆云霄，良久之后才低下头：“没有力量吗……我知道了，董事长。”
画面闪烁，再次陷入黑暗。
白晨皱眉，脑袋里已是有不少思虑。
只是还没等他理清，原本以为要结束的视频再次亮了起来。
这次出现在画面里的，是陆天光的脸。
只是那明明是张年轻的面孔，眼神却显得如此疲惫。
“11月4日，一切都结束了。”陆天光看着镜头，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杀了他。”
空气仿佛在瞬间冰冻，白晨的汗毛根根立起。
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他是个聪明的人，已经有所警惕。但他还不是智慧的对手。”陆天光继续开口，“想要达成目的就要有足够的力量，不是吃了别人，就是被别人吃掉，这就是云顶城的规则，哪怕是父子也不例外。”
“干，不是吧……”
白晨咬着牙，那个骇人的猜测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是真的。
陆天光杀了自己的父亲。
这个艺术学院毕业的年轻人，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亲。
“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我有年轻的体魄，有足够的命运点和时间，没有人再能来阻碍我。”
陆天光再次看向镜头，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好似望着猎物的毒蛇：“至少在下一个人吃掉我之前。”
画面断开，一切戛然而止。
可白晨的脑海里，还是陆天光最后的那个笑容。
那个明明发自内心，却冰冷得让人难以忍受得笑容。
如果视频里的东西是真的，那陆云霄一定和龙将手上沾的血撇不清关系。
可这笔记本上的记录很明显是在那之后写下的，那这座实验室里的牺牲者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陆天光在杀死父亲后，还在进行那些罪恶的勾当？
短短一年时间，又是什么如此彻底地改变了那个原本还有些许正义感的男人？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不安从胸腔涌出，白晨眼前的画面似乎在瞬间变成了黑白色，一切都显得如此缓慢，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危机感知。
几乎不假思索地，黑色猎刀指向通道口。
一个人影站在昏暗的通道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要紧张，龙将先生，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年轻男人迈步走入灯光下，那张年轻的面庞分外英俊。
陆天光。
龙将，或者说白晨，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出现，到底是什么来意，暂时最好静观其变。
“刚才那段视频，你也看到了。”
陆天光似乎并没有在意龙将的反应，他微笑着走来：“我很喜欢。强烈的反差，激烈的冲突，还有那么一丝丝人情味。”
白晨强忍住一刀砍下去的冲动，用龙将的口吻说道：“不能再同意了，陆董事长，很有戏剧性的画面。”
“你我之间何必见外，用名字称呼就好。”陆天光笑道。
“天光吗，倒真是个好名字。”
陆天光看着龙将的眼睛，片刻之后将视线投向玻璃幕墙后：“你知道我在谈判的时候，是怎么看清一个人的吗。”
“愿闻其详。”
“眼睛，龙将。看着他的眼睛，能知道很多事情，哪怕是同一幅皮囊，也许装着不一样的灵魂。”
陆天光转过脸来，嘴角一点一点勾起：“你说对吗，白晨。”
那笑容，仿佛毒蛇吐信。
白晨的表情沉了下来，他的脸庞一点一点变化，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的。”
“很显然，你并不清楚景云大厦的安保系统，也不知道一个保安在十五分钟内没有主动汇报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把那个人杀掉，然后拿着他的通讯系统，在六分钟前向总部汇报一次，而不是把他捆起来扔进储物间。”
白晨没有回话，手中的猎刀却依旧指向陆天光的面庞。
“当然，即便如此，龙将也不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个人本来就是一团影子。”陆天光的笑容分外轻松，“你不该那样叫我的名字，白晨。龙将从不会那么叫。”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这座云顶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和龙将不一样，他是个无所畏惧的人，他拥有无上的力量，可他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陆天光微微眯起眼睛：“可我不一样。我，无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