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藏花海
2010年年末,我从尼泊尔回国后进入XZ,经过卡尔仁峰山下休整了一周时间。
我在墨脱邮局见到一副奇怪的画画中的主体是一个闷油瓶。我并不懂西洋画,但是所谓画的道理,到了一定程度都一样。这虽然是一副画法很拙劣的画,但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劲道。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儿来的,画中的人,上身穿着一件喇嘛的衣服,下身是一件藏袍,站在山间,背后能看到卡尔仁次雪山山峰。不知是夕阳落下还是日初的光辉,把整幅油画的基调,从白色变成了灰黄色。
这是画工拙劣,但在颜色上运用得相当大胆,直接带出意境的绝妙例子。
当然,即使如此,也并不说明这幅画有着相当的价值,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我认识画中的这个人。
是的,这个人身上的特征和他的表情,让我绝对没有任何怀疑。
就是他。
对于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个人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墨脱,出现在墨脱的一幅拙劣的油画里。
这是一张闷油瓶的肖像画。
我首先极力否定,因为这件事情太奇怪了,所以,看错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那是话,不是照片。画里的很多细节都比较模糊,造成这种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我却发现自己移不开眼睛。画中人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我,这有点太像了。
特别是眼神,我活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过一个和小哥有着一样眼神的人。胖子说过,那是和一切都没有联系的眼神。世界上少有人能活到和世界没有联系。
但是,这张画里的人,有着那样的眼神。
我看了半天,下意识的感觉到,画里的人绝对就是他。
就在五年前,他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当然,我了解他失踪的真相,关于他的事情,我还可以说很多,但这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旨。
他以前做的事情,在这里并不重要,我看到这幅画的首要想法是:墨脱是不是他调查中的一环?他在这里出现过,是不是意味着,他当时调查的东西,和这里有联系?
当时我问邮局的动作人员,我记得那是一个老头,有着典型的XZ人民的面孔,我问他这幅画是谁画的。
老头向我指了指“邮局”对面,用生硬的汉语告诉我,这幅画的作者,叫做陈雪寒。
我把目光投过去,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正在路边的一个锅炉房里接开水。
他应该是负责看管锅炉房的看门人,里头有开水给附近的居民使用,三毛钱接一壶。和外面的大雪比起来,锅炉房暖和的让人发面汗,所以很多人围在锅炉边上取暖,这些人穿着都差不多,因此这一群人在一起,样貌感觉都差不多。
藏族老人家很热情,看我分辨不清,对着锅炉房就大喊了一声:“陈雪寒!”
我用汉语说道:“你好,请问邮局里的那副油画是你画的吗?”
陈雪寒看了我一眼,之后点点头。我发现他的眼睛没有什么神采,那是一种过着特别平静生活的人特有的眼神。
因为太多平静,他不需要经常思考很多的问题,人就进入了一种特别按部就班的状态。
我给他递了烟,就问他油画的详细情况。陈雪寒表现得有些意外,打量了我一下,把开水锅炉的闸门关了,问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认识他?”
他的声音格外的沙哑,但是吐字非常清晰。我把大概的情况讲了讲,也说了这个人大概的背景以及我和他的关系。
陈雪寒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脱掉白色毛巾做成的手套,走出锅炉房,“你认错人了吧,这幅油画是二十年前画的,你当时才几岁?”
我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那画的年月这么久了,虽然那画确实看上去不新鲜
对于他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好在他似乎也并不真想知道什么,继续说道:“这个人和我没有关系。”
他又指了指门外的一个方向,那里一片雪白,是远处的一座雪山,“我是在那里看到那幅画的,你如果想知道更多,你可以去问问那里的喇嘛。”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里的大雪蒙蒙中,隐约有一座隐在银白中的建筑。
“那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那是喇嘛庙。”陈雪寒说道,“我就是在那个喇嘛庙里临摹这幅画的。”
“当时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或者,那个喇嘛庙有什么特别的?”我问道,一般他出现的地方,总是会有奇怪的现象发生。或者,这个喇嘛庙本身就应该有很多的不一般。
陈雪寒就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奇怪的是,喇嘛当时一定要我临摹那幅画。”
“为什么?”
“喇嘛可以看到因果,他让我画,我就画,没有为什么。他能看到这幅画之后的一切,我又看不到。”
陈雪寒告诉我,画中的那个闷油瓶,应该是喇嘛庙的上宾,油画的原版是大喇嘛在这个让人离开墨脱之前三天画的,他这幅是后来临摹的。
那年冬天他在寺里住了好长时间,偶然在大喇嘛房里看见那副油画,大喇嘛便一定要他绘画,于是他就尝试着临摹了那幅画。
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这幅画的颜色的用法那么大胆和传神,但画技却闲的拙劣的原因。
XZ很多喇嘛都有着非常高的美学素养和专业知识,很多大喇嘛都有很多国外名牌大学的多个学位,我把这些归功于清心寡欲苦修生活背后的专注。
想着这一层,想着当时他在雪山上有可能发生什么,就有点走神。
“你要去吗?三百块钱,我带你去。”他说道,“那个喇嘛庙,不是当地人,没法进去。”
也许大喇嘛看到的因果,就是这三百块钱。
在墨脱意外发现闷油瓶的画像我打电话告诉了在杭州上班的雅儿,她听我说完事情经过,她说也要来,关于小哥的事情她必须知道,我考虑了半天才说好,我在墨脱山脚下等她,很快雅儿就做飞机过来了。
我和雅儿在陈雪寒的带领下,在碎雪中往上爬着。大雪覆盖的山阶上,只扫出了极窄的一条可供一个人上下的路,台阶非常陡峭,几乎可算作直上直下。
我带了两个伙计,他们执意要跟着我上来,如今都已后悔得要死。
我问身边雅儿累不累?雅儿对我摇摇头,这五年下来雅儿的变化我已经接受,我知道她想成长起来,想帮助我为我分担堂口的事情。
我很感谢当年三叔收养雅儿做女儿,才让我有了一个这样的妹妹。
.晌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陈雪寒不停唠叨中的喇嘛庙的门前。
我以前参观过各种类型、各种规格的庙宇,其中也有不少喇嘛庙,但眼前这种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首先是一扇极其破败的庙门,非常的小,木头门只有半个人宽,但后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雪被扫过了,露出了很多石磨和石桌石椅。
在庭院的尽头,是依山而建的房子,房屋向上延伸竟看不到头,颇为壮观。
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种庙宇建筑之中并没有多少空间,虽然看上去占地很广,但因为依山而建,建筑内部的空间相当小。
有三个年轻喇嘛正坐在石磨四周烤火,看到我们进来,并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情,仍然不动不问。
陈雪寒走上前去说明了来意,说的都是藏语,我听不懂,其中一个喇嘛便引我们进屋。
第一幢建筑最大,是喇嘛们做法事的地方,屋后有一道木梯,一路往上,我们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个房间,领头的喇嘛才停下来,我发现我们终于到了一个漆黑一片的房间。
陈雪寒和喇嘛很恭敬地退了下去,就剩下我和雅儿还有我的两个伙计,立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四顾之下,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禅房,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透着点光。
我拉着雅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逐渐适应屋内的光线之后,我们慢慢就在黑暗中看到四周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全都是成堆的经卷。一一绕过,来到了有光的地方,我发现那是一扇窗户。
窗户用很厚的毛毯遮住了,但毛毯太过老旧,已经腐烂出了很多很小的孔洞,光就是从孔洞里透过来的。
我算计着,想把毛毯收起来,让外面的天光照进这个房间里。刚想动手,就听见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说道:“不要光,到这里来。”
我和雅儿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二人回头便看到,在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点火星,然后,一整面的点点天光中,在那一边,我们竟然看到了五个喇嘛,渐渐全亮了起来。
这五个喇嘛一定早就在那里了,黑暗中我看不到他们,这也许由于他们有种特别的修行手法,我们似乎打扰了他们。
我想起他们说“到这里来”,便和雅儿走了过去。走近就看到,其中几个年纪较轻的喇嘛闭着眼睛,只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喇嘛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
我们过去把来意一说,这个年纪较大的喇嘛也闭上了眼睛,说道:“是那件事情,我还记得。”
我有一些意外,我以为他会有更加激烈的表情,比如说,发着抖对我说“你、你也认识他”之类的。
但是人家只是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是那件事情,我还记得。
我看了雅儿一眼没有表露出我的小心思,也装作镇定。雅儿也沉默的没有说什么!
事实就是这么神奇,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好多自己认为特别重要的事情,在别人那里,也许连打个哈欠都不如。
这我真的可以理解。
在大喇嘛的卧室里,我们喝着新煮的酥油茶,等他一点一点把事情说完。卧室里点着炭炉,十分暖和,我一边微微出汗,一边听着小哥那一次在人间出现的经历。
五十年前的情形,大喇嘛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是大雪封山的第三个星期,要下山已经非常危险,所有喇嘛都准备进行为期一冬的苦修。
那时候的大喇嘛还很年轻,还不是寺里的大喇嘛,但为了方便区别,我们称呼当年还年轻的大喇嘛为老喇嘛。
按照寺庙里的习俗,那天老喇嘛把门前的雪全扫干净,并在庙门前放三只大炭炉,不让积雪再次覆盖地面。这样的举动在喇嘛庙建成后,每十年就有一次,虽然老喇嘛并不知此举何意,但是,历代喇嘛都严格遵守。
那个中午,第四次去为炭炉加炭时,老喇嘛看到了站在炭炉前取暖的闷油瓶。
闷油瓶穿着一件特别奇怪的衣服,似乎是极厚的军大衣,但衣服上的花纹却是藏式的,他的后背背着一个很大的行囊,看上去无比沉重。
闷油瓶看上去特别健硕,当时老喇嘛和他有这样一段对话——
老喇嘛:“贵客从哪里来?”
闷油瓶:“我从山里来。”
老喇嘛:“贵客到哪里去?”
闷油瓶:“到外面去。”
老喇嘛:“贵客是从山对面的村子来的吗?”
闷油瓶:“不,是那儿的深处。”
说完这句话后闷油瓶指向一个方向,那是大雪山的腹地,对于老喇嘛、对于墨脱的所有人来说,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无人区,里面什么都没有。
而寺庙和那片区域衔接的地方,并没有任何道路,只有一个可以称呼为悬崖的地方,虽然并不是真的悬崖,但因为它积雪和陡峭的程度,也相差不远了,落差足有两百多米,非常险峻,是这个喇嘛庙最危险的地方。
没有人会从这个方向来,老喇嘛笑了笑,他觉得闷油瓶肯定是指错了。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在闷油瓶站的地方,只有一对孤零零的脚印,没有任何延伸。
在这种大雪天气,要有这样的效果,除非闷油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真的是从悬崖爬下来的。
老喇嘛:“贵客为何在我们门口停下来?”
闷油瓶:“这里暖和,我取一下暖,马上就走。”
闷油瓶指了指炭炉,老喇嘛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寺庙的奇怪习俗,每十年,就要在庙门口生上三炉子炭火,难道就是为了,如果有人从门口经过,有个地方取暖?
或者说,有人希望从庙门口经过的人,会因为这三个炉子停下来?
这个庙从建成之后,就有了这个规矩,他一直觉得这个规矩特别奇怪,难
不成修庙的人,很久之前就预测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定了这个规矩?
老喇嘛看着闷油瓶,两个人无言对视了一段时间,他觉得有点尴尬,就道:“里面更暖和,要不贵客进去休息一下,喝一杯酥油茶再走吧。
老喇嘛本是客气地一问,闷油瓶倒也不客气,直接点头说道:“好。”
于是老喇嘛便将闷油瓶引进了喇嘛庙里。
作为主人,又是长久没有客人,他自然要尽一番地主之谊。请闷油瓶暖了身体,喝了酥油茶之后,他便带着闷油瓶在寺庙里到处走动。
在此期间,老喇嘛有意无意地,总是想问闷油瓶一些问题,奇怪的是,闷油瓶也不遮掩,他反复强调说自己是从雪山里来的,言语之间,看不出有一丝撒谎或者掩饰的迹象。
当时的老喇嘛虽然年轻,但好歹也经过修炼,对于人世间的好奇心,有一种特别的控制力,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天晚上,闷油瓶在老喇嘛房里和老喇嘛聊完最后几句话,交代了明天就离开的想法,表达了感谢,老喇嘛便送闷油瓶回他自己的房间。
寺庙的结构颇为复杂,一般人无人引导完全不可能找到房间,他们在寺庙里绕来绕去,在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老喇嘛的油灯灭了。
一片漆黑,月光下的院子特别昏暗,老喇嘛停了下来,去点油灯,这个时候,闷油瓶抬头看了看天空。
XZ的天空,漫天星辰,美得犹如梦幻一般,这样的美景,对于老喇嘛来说,从小接触,觉得天空就是那样的,他不觉得天空中有什么奇特。
他点上油灯,再次出发,却发现闷油瓶不动了,只是淡淡地看着天空。
“贵客,这边走。”老喇嘛说了一声,闷油瓶才回过神来,便问他道:“上师,你们的喇嘛庙里,是不是足有一百二十七间房间?”
老喇嘛愣了一下,确实,这个喇嘛庙有一百二十七间房,这在他刚来寺庙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有些房间非常小,但是总数就是一百二十七间。闷油瓶怎么会知道?
老喇嘛点头称是.闷油瓶就道:“劳烦你,能让我去每一间房都看一看吗?”
“贵客,为何突然有了这个想——”大喇嘛想问,但是随即被他修炼的力量克制住了,无妄想,无好奇,他不应该对这些事情产生兴趣。
老喇嘛克制了一下,忽然觉得,闷油瓶是不是上天派来考验他修行的,于是就点了点头,道:“好的。”
“我记得这里的星空。”闷油瓶自言自语道,“很久以前,我应该来过这里,我好像依稀记得,我在这里的某个房间里,为自己留了什么东西。”
“愿你能找到。”老喇嘛说道,心里的好奇几乎憋得自己快吐血了。
(我心说真不是修炼不够,闷油瓶说话确实能把佛祖都憋吐血。)
当天晚上,他们一间一间地去看,一间一间地去找,老喇嘛也记不清楚是第几间了,只知道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他们打开了一间闲置的屋子,走进去的时候,闷油瓶的脚步迟缓了一下,不动了。
老喇嘛也不动,但是他知道这个房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动了闷油瓶。
闷油瓶走到屋子里,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木头桌子,上面堆满了杂物,他把杂物搬开,在这些杂物之中,露出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这具尸体趴在书桌上,完全是一具干尸了,被杂物掩盖着,又穿着僧袍,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老喇嘛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寺庙里的某个长久不用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一具干尸。
但是,庙里的人是齐的啊,这人是谁?难道说,这是以前庙里的喇嘛,死在这里,长久以来都没人发现?
“这、这是谁?”老喇嘛再也无法按捺,结巴着问道。
“这是德仁喇嘛,是我的朋友,想不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德仁喇嘛?”老喇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闷油瓶整理了一下桌子,发现干尸手上,抓着一卷经文。他把经文摊开,就淡淡地叹了口气,对老喇嘛说道:“请你把这个房间整理一下,好好安葬德仁的尸体,我想在这里住下来。”
老喇嘛完全没有反应,他忽然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变得陌生起来,自己对于寺庙了解得似乎还没有闷油瓶多。闷油瓶坐了下来,看着那卷经书,就不再和老喇嘛说话了。
闷油瓶这一住就是几个月。后来他们查了资料,发现了一个让老喇嘛更崩溃的现象:德仁喇嘛确实在庙里登记过,第一笔记录,竟然在这个寺庙初建的时候就在了,往下查,他就发现,几乎每一代喇嘛中,都有一个叫德仁的,一直到这一代,德仁这个名字才在名册中消失。
这肯定不是同一个德仁,而是很多代德仁,并且,看名册中的记录,几乎每一个德仁,都会收一个叫德仁的徒弟。
这算是什么,庙里的另一个传统吗?
似乎德仁这个名字对寺庙有着特殊的意义,寺庙里每一代喇嘛必须有一个叫德仁才行。
变成干尸的德仁应该就是最后一任德仁,他不知道因为什么,死在了房间里,也没有徒弟,所以导致了德仁的断代。
这是为什么,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喇嘛庙吗?老喇嘛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了,做僧人除了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外,还有一点非常好,如果他发现自己修炼不够,也可以足够坦承。他发现闷油瓶和这座寺庙肯定有联系,所以,他也不需要以礼貌的原因把问题压在心里。
他找到了闷油瓶,询问了事情的真相。
闷油瓶就告诉了他,似乎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闷油瓶说,自己有一种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除了一些童年的往事之外,他的脑子存不住新发生的记忆。
他确实是从雪山中出来的,并且从雪山之中带出了一个秘密,但他不久之后必然会将这个秘密忘记。
很久之前,他在进入雪山前,和最后这一任德仁喇嘛有很特殊的关系,他们做了这个约定,十年后,他会从雪山中,带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出来,但他出来的时候,必然已经完全忘记了约定,所以德仁喇嘛会在这个寺庙里等待他,而他会把在雪山中发生的一切,在忘记之前全部说出来,由德仁记录下来?
老喇嘛想着他说的话,冷汗都下来了。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十年并不是偶然的,所有的德仁,都是为了记录雪山来客的记忆呢?当初在这里修建这个寺庙是不是因为,有人知道每隔十年就有一个身怀秘密的人从雪山中出来,把秘密带给一个叫做德仁的喇嘛呢?
可惜,这一代德仁没有等到闷油瓶从雪山中出来就去世了,他甚至没有为自己找一个继承者。
也许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忘记了,闷油瓶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老喇嘛,他告诉老喇嘛自己来到雪域高原的原因是什么。
他是来找一个人
董灿最终没被任何人找到,唯一的蛛丝马迹,是他的一封信件,被交给了一个喇嘛(德仁)。信里放着一张画,画上是一些奇怪的图形——那是一张星象图。
不过这封信并没有到达收信人手里,信被人截获了,而截获这封信的人没能看懂信里的画,他们不知道,那幅画就是指示那个山谷所在位置的地图。
然而,没有收到信件的人,却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一个闷油瓶来到了墨脱,他来自董灿所属的那个中国大家族。
他就是闷油瓶。
闷油瓶前来调查董灿的去向,他在当地有一个接头人,就是当时的德仁。
我在这里只能推测,德仁肯定算是张家在XZ设置的一个联络点的负责人。他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喇嘛,他的师傅也叫德仁。他正在修炼,等待时机成熟,也收一个叫德仁的徒弟。
如果闷油瓶没有出现,他要做的,只是当他的喇嘛,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为张家物色下一个接头人。
但是闷油瓶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德仁这个名字不再是每个月固定的俸禄,他的老板出现了,他要开始为自己的名字所享受的俸禄工作了。
而十年这个概念,更是让我浮想联翩。
但是,董灿出事了,也许是董灿没有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或者他死了,所以,张家派来了闷油瓶,来查明情况。
那个时候的张家,应该是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但是,事情又非常重要,不能不管,所以,闷油瓶只身一人来了。
可是,他最终没有找到董灿,只找到了董灿栖身的地方,并且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油画。董灿在这里生活过,但一切都已经被挪走了,只剩那张油画。
我在这里需要想象一下。从笔记中,我无法判断闷油瓶的内心想法,但是我可以将我自己代入德仁的内心,来反推当时的一些细节。
如今那笔记本以及那幅图画就在我的面前放着,这是老喇嘛吩咐别人拿给我的。
毫无疑问,我不懂得这些文字,但我能分辨出,这是德语,显然小哥当年发现的尸体,是德国人的尸体。
即使我不明白那些文字的意思,但我看到那图,也知道这本笔记在说些什么了,笔记中有很多素描的图形,在“世界的极限“这一句藏语标示的图画前几页,我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
那扇青铜门用的是非常细腻的笔触勾画的,这笔记本的主人肯定是一个绘画高手,我看得出那扇门,虽然和长白山看到的并不完全相同,但我明白,那一定是同种类的东西。
这样的巨门,竟然不止那么一扇?难道在喜马拉雅山的腹地,还有另一扇青铜巨门吗?
我心中诧异,去看那一句世界的极限和边上的配图。
难道,这张图上画的东西,就是终极?
我仔细揣摩那张图画,三天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接下来,我会用最详细的笔触,把这张图上画的东西描述出来,聪明的人也许能猜到,那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我和雅儿一起把闷油瓶拿本日记给看完了。
看到这里,我已经基本能明白董灿在山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所谓的恶魔到底是什么,董灿最后心灰意冷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对于张家人来说,和爱这种东西搞上关系似乎很难理解。
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董灿在康巴落的时间里爱上了当地的一个姑娘,然而在某些时间当中,这个姑娘死去了,或者出了其它什么事情,董灿虽然解决了存在的问题,但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八点档的电影频道放的三流探险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却往往是很容易发生的。小哥在那个房间里发现固定的石头之间的缝隙中灌的浆是混凝土。
这是一种十分像泥浆的混凝土,但极其坚硬,特别是在这么冷的地方,凝结速度会非常快,但又一点是,凝结得无论多快也无法快过水变冰的过程,所以这些石头墙必须经过保暖才能浇灌。
一个这样的山村,怎么回用混凝土来浇灌墙壁呢?闷油瓶的第一判断是,这个地方有猫腻,但所有的一切又让他觉得不像有猫腻,于是他直接问了领头人为什么这里会有混凝土。
领头人就告诉他,他们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他们是在一架从天上掉下来的铁鸟残骸中发现这个东西的,后来他们发现,这东西只要在温度高的地方掺水后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石头,用它来固定石头是非常好的。
这架铁鸟是在三年前掉下来的,他们听外面回来的人说那是一架大飞机。如果闷油瓶想去看,他们可以带他去。闷油瓶摇头,还是询问那个女孩儿的事情,他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互有关联。
的就是到这里来转个圈子。闷油瓶就问领头人,说了那么多的魔鬼魔鬼,这里到底有没有人见过?
这一下,所有康巴落人都不说话了,只有那个领头人举起了手,他说,之前的那场战斗,虽然他们赢了,但村子里的成年人大部分都战死了,有另一些人虽然活了下来,但在之后的时间里也就陆陆续续死亡了。见过魔鬼还没有死的人只有不到七个。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出现了一个疑问。这些康巴落人既然知道了外面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待在自己的村子里?
他们可以和外界的世界接触,并且也证明了自己能够适应外界的生活,那么只要把情况说明,不需要这些鸟枪鸟炮,他们离黄金那么近,买格林冲锋枪就可以了。
既然他们可以用鸟枪鸟炮搞定前一个恶魔,那么,如果有六七把格林冲锋枪一定没问题的,一个董灿绝对比不上一把冲锋枪。二十米以外,如果给我一把冲锋枪,我都有信心弄死小哥。
无论他们是怎么干的,这事情都越发不合理起来。
看到这部分的时候,我已经和雅儿在喇嘛庙待到第七天了。连日的阅读、和雅儿讨论分析、分类后,我已经相当疲倦,雅儿也一样。而且我们对藏族的食物相当不习惯。
到了此时,我觉得我和雅儿已经到极限了。这里的环境对于我和雅儿来说是惬意的,虽然寒冷的墨脱让我们几乎无法去室外,但炭炉和毛毡形成的温暖屏障让室内格外舒服,我们也习惯了这里棉被奇怪的味道,睡得特别舒服。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些秘密不能让人知道,那么即使这些东西在你的桌子上,你也要认为,四周有无数的眼睛等你离开这张桌子,哪怕只有一秒。
所以,我让我的伙计想办法下山去买一些蔬菜和面粉来,然后找一个汉人厨师,带着一个锅子到喇嘛庙里来。
因为伙食有很大的区别,我最开始让这个厨师帮我们煮了一些豆饭吃,之后偷偷让他在这些豆饭中放一些咸肉。
这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去看那些信息,有几次想拿起来再看,但都有一种特别疲倦的感觉立即涌上来,因为之前看的整理得实在太密集了,我有点接不上气,雅儿看出我疲惫的样子,也制止让我看了。
陈雪寒成了我们再这段时间里的一个好朋友,他对于我们在查看的东西也十分感兴趣,我们和他经常讨论一些细节。
当时各地喇嘛庙的大喇嘛还没有完全到齐,他还要时常帮寺庙出去接人。
因为我们一直闭门不出,一些到来的客人我们也不认识,他就负责介绍。
喇嘛庙的饭堂是人最密集的地方,我和雅儿看到了零零散散的陌生人,都是之前没有见到过的,并不都是苗栗人。
我们带着我的饭来到饭堂,打算一边吃一遍找人唠嗑时,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庙里来了很多奇怪的人,看模样都来自于香港或者广东,能看得出粤味来,似乎是个驴友团的样子,都在饭堂吃饭。
陈雪寒告诉我们,这个驴友团在我们入住后第三天就来了,那正好是我最疯魔的时候,几乎都在房里吃饭,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到来。
这个驴友团来自香港,名字叫做“绿色家园”,是一个香港的驴友网站组织的队伍。
这个驴友网站的站长和这个喇嘛庙的大喇嘛关系很好,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
他们会在这里住到下个月,因为他们要往山里一个更深的地方去拍雪景,最好的时间还没有到,要在这里休整。这批人每年都回来,陈雪寒给他们当过好几次导游。
我们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人,只是和他们打了下招呼,虽然说有一些不是喇嘛的人在这里,我们的日子可以过得有意思一些,但我们不想中途惹出太多节外生枝的东西。
这些人的到来让这个饭堂显得太拥挤,导致很多喇嘛都到了另外一个临时的房间,把那里当作吃饭的地方。
我想了想,觉得那些大喇嘛对于我整理出来的那些信息的讨论可能更有意义,就也和雅儿到了那个房间吃饭。
到了哪个房间后,让我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我和雅儿看到那里也没有大喇嘛,那里住的是一群老外旅游者。
老外当然没有香港那点的人多,但也有六七个,可能是为了避嫌,一个喇嘛都不在屋里,毕竟大喇嘛都是非常有智慧,修为非常高的人,很多时间都在静修,不能时时刻刻出在吵闹的环境里。
我们去问陈雪寒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偏僻的喇嘛庙变成一个MOTEL酒店了,我们来了之后,竟然来了那么多人。
陈雪寒就说他也不知道,虽然这个喇嘛庙并不与世隔绝,但除了几个固定的团队之外,真的很少有人会这么扎堆进来。
有可能是我们比较旺,我们在这里风水疯魔的时候,几乎都在房里吃饭,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