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完美新世界(20)
不仅华守恪,弹幕也有人发现蹊跷。
“距离投票开放还剩八分钟,如果八分钟后所有人都不投票,就没有票数更少的一方,岂不是所有人都能活下来吗?”
这句话一出,似乎让所有人看到希望。
但很快有人出言反驳。
“不,这只是一个看起来很美好的误导项,就算香榭小镇的人能做到,九龙区那些人也能一票不投吗?为了活下去,这些人肯定会投票的。”
“这……似乎是典型的囚徒困境啊。”
所谓囚徒困境,是指互相不知道信息的两个人,在非零和博弈中都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却会导致整体利益走向困境。
现在两边的人完全处于天枰两端,就算政府要求两边都不投票,但只要有一个人投票,这个天枰就会失衡。
在这种猜忌心理下,可以想到为了活命,两边一定还是会选择压上票数,而人数更少的香榭小镇最后只能走向毁灭结局。
华守恪的助手欲言又止,华守恪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行,人数太多,警察根本不可能收缴所有人的手机,先不说时间来不及,更有可能引起居民的反抗情绪,到时候更容易出乱子。”
周围人叹了口气,顿时不说话了。
“但是我们可以先想办法限制弹幕发言。”华守恪决定让居民自救,他通知直播平台暂时定位IP位置,观众很快发现,除了位于九龙区和香榭小镇的人,其余人竟然都被禁言了。
在这样一番操作后,弹幕看起来少了许多,赫然成了两遍、边居民的留言平台。
九龙区的人数更多,弹幕的数量也密集许多。
“香榭小镇的人平常不是高高在上吗?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微笑嘴脸下的鄙夷,现在你们眼中的下等人要决定你们的命运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的分数一直很低,随时有可能被抓进监狱,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从九龙区出来的,凭什么?难道我可以决定自己投胎吗?”
“我的妈妈出生于九龙区,因为分数太低,一直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前段时间我生了病,为了凑齐医疗费,妈妈日夜颠倒地在工厂加班,疲劳中不小心把胳膊卷到了机器里。好不容易保险和工厂赔了一笔钱,可就在妈妈第二天准备带我去医院的时候,突然被清除小队的人抓走了,这一切就是因为妈妈受伤时忍不住哭喊!可我们是人,是活生生有痛觉的人啊!”
看着九龙区居民的弹幕,口口声声把他们当作人渣的观众沉默了,虽然此刻他们什么话也说不了,内心却免不了触动。
香榭小镇的居民也在哀求。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你们的苦衷,如果能活下来,我一定不会再用分数去评价别人。”
“我不想死,我的老婆刚刚怀孕,我还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啊。”
“求求你们了,不要投票,我们都别投票好不好?”
“你们以为我们傻吗?我们明明人数多,无论怎么算都可以活下来吧。”
“就算我们真的不投票……又怎么相信你们也不会投票呢?”
两边你一言我一语,从一开始的相互谩骂,到了后面又产生同病相怜的悲哀。
观众看着眼前所上演的一幕幕,均沉默不语。
当人类面对生死时,往往会迸发巨大的求生欲。
那些回忆生平的故事,一声声的哀求,都将生命最本质的无奈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尊严在生死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
这个时候人人平等才似乎变成了现实。
无论是香榭小镇还是九龙区的人,都只是在命运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分数在此刻变成了不堪一提的笑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欢离合。
作为观众的一员,董铭严面色冷峻地盯着屏幕,脸上惯常挂着的温和笑容不翼而飞。
香榭小镇中,有他的父母。
那两个从小到大对他要求严苛的人,像两座压在他身上的山,让董铭严永远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也养成了他分数至上的性格,他一直觉得自己和父母并没有什么感情,却难以解释此刻心中涌动的情绪。
正在这时手机一震,董铭严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爸……”他急促地叫了声,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那边传来苦笑,“铭严,你恨我吗?”
董铭严张了张嘴,“您打电话来,是想说这句话吗?”
“唉,这次我和你妈怕是要不成了,但我们也不怨谁,可能这就是命,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小黎辉做出这种事。”
这件事别说他们没想到,董铭严今天也一直处在巨大的震惊中。
“其实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从小对你太严厉了,我真后悔啊……其实小时候每一次你摔倒,你妈在晚上都会偷偷躲在被子里抹眼泪,怕被客厅的摄像头录进去,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我那时候一直劝她,我们对你严厉点,以后你的生活就能轻松点,但等你长大后我才发现,你的分数的确让你能做很多事,却唯独不能给你开心和快乐,你这孩子每天都带着笑,其实从来没痛快过吧。”
“其实在新人类计划出来之前,我们的生活不是这样的,唉,这鬼东西,弄得大家都成了假人……”
“铭严啊,以后的人生还是要过的随性点,不然像你爸这样,临死了才开始后悔,对了,反正都到这份上了,该说的一次性说完,以前爸妈没有啰嗦的机会,以后也没办法啰嗦了。”
“铭严,你是我们的骄傲,爸妈真的很爱你。”
董父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似是要把以前的话都补回来般,电话那端还传来母亲的哭声,洪亮又委屈,不像中年妇女,反倒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
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流下来,董铭严用手指触碰这份冰凉,竟然觉得格外茫然。
他哭了?他……竟然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