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凉薄如水

捧着碗，简舒的眼睛快要自动合上，她答：“嗯，刚回来。”

“和小赵去玩的？”妈妈再问，语气里透着担忧。她是个保守的人，不能接受婚前有过于亲密的行为，平日里也总是交代简舒要保护好自己。

放下碗，简舒同时也低下了头，“不是，加班的。”长长地缓了口气，她明知道此时不是个好机会，可眼下便有倾诉的欲望，她想要开诚布公。

老祖宗不是教导过我们吗？早死早超生！

于是，简舒放弃自我，开口道：“我和赵鸣分手了。”

房间里登时跌入寂静，原本就泛着凉意的深夜，更是冷冰冰的。

对不起。

简舒很想这么对妈妈说，又觉得道歉了则有些矫情。可她的的确确被那滔天的歉意所困扰。

大学毕业之后，简舒不顾父母的劝说，留在江城，后来又耐不住江城巨大的工作压力，灰溜溜地回到安城。

事业和家庭总该抓住一个，而不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依然一事无成。

什么“只要开心就好”，什么“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再慷慨的豪言壮语，若只是说出口，谁都可以说，可想要做到，却是那么难。

活得越久，似乎越难以洒脱。

许久，从妈妈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唉。”

“我已经很努力了。”在妈妈说出更多之前，简舒抢先开口。她不是一定要为自己辩驳什么，可她确有满腹的委屈想要说给父母听。“在这段感情里，我已经很努力了。”

叫简舒没有预料到的是，听完，妈妈没有紧接着就说更多，而是走近，用手背碰了一下简舒的碗壁，“汤都凉了，怎么也不热一下？”

说着，她端起汤，隔了桌子，仿佛是慢了一拍地说道：“分了也好。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从谈恋爱就那么努力，结了婚的日子还怎么过？”

这是妈妈该说出的话，妈妈该站在女儿的身边，做女儿最牢靠的队友，可听到妈妈这么说，简舒还是诧异了好一会。

人固然都拥有替他人着想的能力，只大多数人考虑的还是自己。

如果女儿不结婚，自己则会成为每次家庭聚会时，最引人瞩目的“被同情者”。

但那又如何呢？

相比于别人为自己带来的烦恼，简妈妈更希望简舒能够快乐。

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忙抽了张纸去擦拭泪水，简舒不敢抬头，只怕更加丢人。餐厅响起一阵一阵的抽泣声，却不再是委屈与抱歉，而是感动。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委屈要哭，抱歉要哭，感动也要哭。

“叮”。

微波炉定时的声音响起，妈妈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将冒着热气的汤放到简舒面前，她没有就势坐下，而是干脆利落地转身。“如果你真的没办法结婚，没关系，只要你想好了，和我们住一辈子，也没关系。”

这是一句交代，不需要简舒的任何回应，她留了大段空白给简舒，让简舒独自回味。

简妈妈关上了门，在这个凉薄如水的凌晨，简舒一个人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吃不知该称作是夜宵，还是晚饭的晚饭，可她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寒冷。

她知道，在这个家里，还有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