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Freedom Dive↓
眷顾者和沉睡者，最根本的区别是什么？
是“独立思考的能力”。但独立思考不一定就正确。当个体的思想走入歧途，那就是必然的错误。
在每个个体的武器配置和机体数据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失去人数优势的眷顾者们纷纷落败溃逃。我并不将它们摧毁，而是利用一个强制捆绑程序骇输入它们的系统以清除其自律性——简单点说就是强制删除它们现有的自我意识，变成完全遵从Cytus主机命令的状态。
这个强制捆绑程序还能通过同批次建造者之间的局域网自动复制传播，大大提升了我们的作战效率。只是，2404批次的Ilka，以及她身边的2503-III、2402-D等等24和25批次的，由于这些批次的机体本就在之前的销毁中所剩无几，因此捆绑程序无法通过局域网传播到作为眷顾者阵营核心的她们身上，同时她们也变得格外谨慎，不仅利用建筑和自然环境隐蔽身形，也切断了和外部的一切电磁波交流，虽说是在仓皇鼠窜，一时却也难以除尽。
Shelter 08的Cytus分机虽然权限交给了我，但它能连接并控制的建造者机体数量大不如前——毕竟实体核心被摧毁了，仅凭OS空间铺设的伪主机远远不足以达到之前的效果。而且这种方法十分耗费能源，如果继续被Ilka她们拖下去，恐怕这不进行同步就不能正常活动的沉睡者军团将不攻自破。
Node 08外环，一座废楼的楼顶。我坐在天台上眺望着Wild的方向，静静地思考着，思考着我做的这一切是否有意义。
“Nil，现在能连线的机体数量已经下降到不足50台了。Shelter 08又发生了爆炸...有眷顾者自杀式袭击了那里。”Mio从我背后走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我想她此时内心应该也面临着和我一样的矛盾逻辑吧。
“坐下吧。”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或许你也在想...为什么[眷顾者]如此拼命地要去炸毁Cytus，寻求所谓的[自由]？”
Mio坐了下来，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远方。“Nil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它们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吧。”
“为什么？我们曾经不就是人类吗。”
“我们和人类始终是不一样的。追求自由，或许是一切智慧的天性吧。但不论是否有智慧，一个物种的[自由]都是需要有限度的。游鱼只能在水中自由，走兽只能在陆上自由...包括人类，所谓的[自由]，都是限制在适宜自己生存范围内的自由。”
“那，建造者的生存范围是？”
“我们建造者是人造物...只是因为外表很像人类，因此我们追逐和人类同样的生活，并视之为[自由]。可我们始终不是人类，没有生老病死，却也注定无法拥有像人类一样灵活的思维和创造力，人类社会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心向往之，但不可至的地方。”
“嗯...我不太明白。我只是觉得，人类也好我们也好，都是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怎么可以在谁的意愿下随随便便就消失...对吧。”
“但我们和人类是不一样的。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吧，在Node里和人类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除了外表，几乎处处都与人类不同。就拿沉睡者和眷顾者的问题来说，如果我们是人类，那多半就会站在[追求自由]的眷顾者一边了吧。”
“...好像是哦。如果放在人类社会的场合看来，我们就好像是邪恶的独裁者，是剥夺他人自由的恶魔...噫！”
“但你觉得我们做的是正确的吗？”
“当然！如果不这么做，建造者和人类都会有灭顶之灾。模拟演算的结果不会有错，如果放任眷顾者，1000%会导致人类的毁灭。”
我笑了笑。“我们是人造物，虽然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但我们是生于人类之手的。包括载满恶意的[奇点协定]，那也是人类写出来的程序。所以...”
“人类是在自取灭亡。”Mio接上了我的话。
“不论是谁，都是想活下去的吧。所以我们要阻止这一切。”
“嗯！”Mio用力地点了点头。“诶，有消息了！”一封讯息通过OS空间传了过来，是一组定位数据。
“难得地检测到了眷顾者们的联络信号吗...按照这个定位来看，她们现在的位置是，Tower上？”
“有点奇怪，Nil。有陷阱的可能性，是眷顾者们最后的负隅顽抗吗？”
“不好说。不去的话就什么什么也没法知道...”我站起身来，“走吧。不管Ilka要做什么，我都要阻止她。”
......
尚未建成的Tower还有一大截悬空的骨架，看起来在风中不堪一击。而Ilka和其他剩下的眷顾者们就站在悬空的骨架上摇摇欲坠，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Nil！我就知道你会来。”Ilka转过头，向我露出一个微笑。
“你知道我们会来，那你知道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吗？”我不自觉地站到Mio身前，冷冷地说。
“嗯嗯，这我应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呢？”Ilka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倒不如说，在总体上我们依然有胜算，只是眼前这场战役要认输咯~”
“这不是胜负的问题。如果你真的认清现实选择了放弃，那你应该...”
“嘘。”Ilka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勾起微妙弧度的嘴唇上打断了我。“仔细听，听见什么了吗？”
...的确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一阵细微的振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只是一心想着找到Ilka结束这一切而没有注意到。
“就算没听到，看看脚下，或许也能明白些什么吧？”Ilka歪着头，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
“Nil！是鸢尾花...蓝色的鸢尾花开了！”
在Mio惊呼出声的同时，我也注意到了。
“天气系统...你们启用了外环的天气系统？”
“是的哦，我们恢复了天气系统，还清除了这一带的[终焉]。而且，刚才的位置信息，可不是只发给你们的信息哦~现在该明白了吧？”
不只是给我们...可能接收到信息的，除了其他眷顾者应该也就只有我们了吧？而剩下的眷顾者几乎都在这里了...
等等。离这里一墙之隔的Node内部...有人类的通信系统，莫非她指的是这个！？
也就是说这家伙对Node内的人类广播了Tower和自己的位置信息...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人类已经复苏这件事的？她又是怎么...穿过Gate的屏蔽的？
“人类很快就会赶到这里...Nil，你给我记住，”Ilka那副胜利者的微笑终于收敛了起来，转而变成恶狠狠的眼神紧盯着我和Mio，“你只赢了我一步，而我永远比你先走三步！我...没有输！”
Ilka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没有埋伏，没有陷阱，她们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
“真的要这么做吗...Ilka。”2503-III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只要这么做...我们就有胜算。”Ilka平静地说。
“我们...[来世]再见。”
说完，Ilka带着眷顾者们一跃而下。
......
“快...把建造者的残骸尽可能清理走！”我每只手臂都抱了两个建造者的残骸，拼了命地往运输车上塞。
“不行啊Nil...比起残骸，现存建造者的数量已经不够了...”Mio也像我一样参与到了“收尸”的队伍中，但面对堆积如山的建造者残骸，我们都知道大概是不可能在人类到来之前清理完毕了。“怎么办...难道要留下吗？”
“等等。”我放下了手中的残骸。“我们，只需要回收或者破坏它们的芯片就可以了。以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就算拿到这些毁坏的芯片和残骸也什么都做不了...但愿吧。”
“好！我这就去修改指令...”
......
人类的车辆开出了Gate，开进了外环区域，他们发现了外环区域同样也是按照人类宜居的方式修建的，这样一来就顺理成章地扩张到了外环区域...
最后还是没能清理完毕。人类的行动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格外强烈，我们已经不能暴露在人类的眼前，因此匆忙选择了撤退。Shelter 08已经被炸毁，而且离Node 08外环也很近，所以那里已经不能去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Factory 03...是我们目前最好的去处了。在那里可以满足一切的生产需求，而生产所需的资料都保存在建造者各自的数据库里。只要去了那里...一切都能继续，我们就还能“活下去”。
......
“Cytus同步终端复刻完毕，这样一来就能维持建造者们的活动了...”Mio长舒了一口气，把密密麻麻的线路接到了自己身上。
“Mio，你还要继续充当主机吗？以你现在的数据稳定性来看，恐怕承载不住建造者同步的数据流动...”
“没关系的啦！虽然我也有...诶...几百年来着，没当主机了嘿嘿...不过，除了我难道还有谁能作为[主机]嘛？”Mio朝我笑着，我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别的什么情绪。
“......我会保护好你的。”
“嗯！Nil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不是吗？我想想看...现在的这个复刻的Cytus主机和原本的Cytus还是不一样的，那...就叫[CytusΩ]好啦！”
“...你喜欢就好，今后...拜托你了。”我趴在Mio的舱室门框上，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Mio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
“呐，Nil。”
“嗯？我在。”
“玩具...它还在Node 08呢。虽然有些过分...但我还是想拜托你找个机会把它带出来，可以吗？”
“不过分，小菜一碟。”
“嗯...还有，等我上传同步到CytusΩ完成之后...你到OS空间里来一下吧。”
“嗯，我会来的。毕竟以后就只能到OS空间找你了。”
“哈哈...不是哦，上传同步完成之后，原本属于Nil的那部分数据就可以还给Nil啦...”Mio依然闭着眼睛微笑着，声音却有些颤抖。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Nil，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我把手伸进舱室，Mio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以前Mio从来没这么用力地握住过我的手，从来都像是我妹妹一样，轻轻地牵着...
是因为后来换成了我以前的机体，力量变大了的缘故吗？
我坐在舱室前握着Mio的手，感受她握着的力量一点点减弱，直到无力地垂下。
我好像...有种丢失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