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克果的苏格拉底(“经典与解释”第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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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效胜于真理

在《论演说家》的高潮部分,西塞罗抛出令人吃惊的言论,他提出了选择哲学立场或学派的根据。对话主人公似乎主要讨论这个问题。这个谈话者是克拉苏斯(Lucius Licinius Crassus,页140-191),杰出的罗马政治家,公元前95年的执政官。西塞罗认为他是罗马的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修辞学杰出传统中最伟大的演说家。[1]在这部最全面的修辞学著作中,西塞罗的代言人无疑就是克拉苏斯。[2]克拉苏斯说,当他审视源于苏格拉底的各个哲学流派时,他认为模范演说家应该吸纳哲学,他并非关注最符合真理的哲学(philosophia verissima),而是关注最适于演说家的哲学(oratori conjuncta maxime)。[3]这个观点似乎最大程度上缓和了西塞罗处处强调的观点:哲学主要探讨和沉思真理,应该让位于现实生活。晚近的沃格林(Eric Voegelin)也为多面的西塞罗烦恼:

这个思想家能把哲学当成“洋学”,认为哲学应受尊敬,但是他也能把哲学当成消遣来完善人的优越。或者,人们可以放心地说,西塞罗在哲学著作中并未理解灵魂变化的本质,也不理解所谓的普遍人性。西塞罗尊敬希腊哲学同时又拿来消遣,他这种特殊的混合方式表明,当人们把这些理论真理用于扩大知识面和道德视野时,这些理论对罗马人来说没有存在的意义。[4]

西塞罗在作品中表示过他尊敬哲学,并且尊敬哲学揭示和获取真理的能力;这个时候,他似乎是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的正宗门徒。西塞罗在《图斯库卢姆清谈录》中写道,哲学神圣,是神的礼物,超乎一切(1.64-65)。他在《论法律》中认为,哲学是上天最好的礼物,他也反复承认,人本性上受知识吸引,哲学生活构成人类最好的生活,同时也是人类最高的愉悦。[5]哲学不是为了装饰,而必须探索和揭示真理;真理不由流行和主流意见评判,而要经受不断地审视和论证。[6]

当然,我们注意到,西塞罗一方面在《论演说家》中借克拉苏斯之口表示哲学适合演说家;另一方面,他在其他作品中提到,哲学构成人类生活的标准和顶点。他常说哲学是“诸术之母”,解决以上的困难似乎挺吸引人。但是,以上的说法并未解决悖论而是重新陈述问题。人们解释西塞罗的生活和作品时也喜欢这样陈述问题,他们提出存在所谓的“两个西塞罗”来解决问题。莫姆森(Mommsen)严厉批评西塞罗的政治实践,哈斯克尔(Haskell)总结说,西塞罗的门徒只能看到“政治家西塞罗”以及“人类生活的典范西塞罗”。[7]最近的卡明(Cumming)、威廉森(Whihelmsen)以及肯德尔(Kendall),他们比哈斯克尔更关注西塞罗的作品,而且更加赞成西塞罗。威廉森和肯德尔发现,西塞罗身上有“恶性的矛盾”(vicious contradiction),这让他陷于修辞真理与社会真理“两级意义”之中。[8]卡明也发现类似的张力:《论义务》中,西塞罗的标准是,个体应该臣服于普遍真理;《论共和国》中,西塞罗则认为,道德水平依赖罗马社会具体的历史成就。卡明总结说,西塞罗彰显了哲学与政治的裂缝。[9]确实,我们可以说,“两个西塞罗”的说法至少反映出,历史上的西塞罗可能并未在作品和(或)生活中整合政治与哲学。另外,人们也想到,支持以上说法的人以及西塞罗的拥趸发现,虽然西塞罗致力于融合哲学与政治,但政治和哲学不能相容。这些解释者认为,西塞罗的首要悖论反映了人类状况的基本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