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光媚
“嘶!”
溜神间,本该咬在软糯点心上的牙齿生生咬在了唇上,殷迟疼的捂着腮帮子,忽觉那丫头着实有些可恨!
……
四月里,花气袭人,杏花疏影里,海棠铺绣,梨花飘雪,粉的红的白的,争相斗艳,殷府偌大的后花园里,草木虫鸣都活泼了几分。
大夫人来了雅兴,要在后花园里摆盛春宴,邀请赵国贵族夫人小姐们来做客。
得知这个消息,最着急的还是锦婳。
厢房里,她挽着二夫人殷齐氏的手臂,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
“母亲,女儿知道您最疼我了,您在大夫人那儿帮女儿说两句好话吧,女儿只是无心之失,这气也生过了,大夫人还不肯待见女儿……”
殷齐氏上挑的眼角微眯,似嘲似讽的轻哼一声:“你这次是草率了,你不是不知道,十六爷前头十多个哥儿都没能活下来,这是大夫人的心病,生怕十六爷有个好歹,如今你触了她痛处,她生气也是该的。”
“可女儿不是有意的!”锦婳拧着眉头,“母亲说说,大夫人请赵国妇人小姐来府上做什么?难不成是……”
“婳儿,休得胡说!赵国就是嫡公主,也未必配得上十六爷,行了,这些日子你收收性子,少在大夫人跟前晃悠就是,歇着吧。”
殷齐氏说完,扶着丫鬟的手雍容华贵的往外去了。
翠色锦缎在手中捏起了皱,锦婳伏在床头,烦躁的锁眉望着二夫人离开的背影。
贴身外套翠环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滚!都滚!”
翠环少见自家主子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先是一惊,旋即上前紧紧抱住她,语带哭腔道:“少主,少主您打婢子吧,您打婢子出出气,可别作贱自己啊!”
谁知锦婳果然抬手就打在翠环背上,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重。
最后终于泄了气,锦婳望着头顶,眼角泪渍已经干涸,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她怎可能真心待我,从前我娘就说,姨母心思重,她当初想做大夫人却不成,屈居二夫人,恨不下这口气,要我过去,也不过是……”
翠环大惊失色,忙去捂了锦婳的嘴,“少主,隔墙有耳,这些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锦婳这才如梦初醒,抹了眼角,要了水梳洗。
季绾的伤已经好透了,想到那日大夫人到底算是帮了她,便做了道点心送去上院。
采蔻惊愕,迟疑着接过季绾手上的食篮,“我帮你去试试吧,至于大夫人肯不肯收下……”
季绾满面笑容:“多谢采蔻姐姐了,这儿还多做了一份,送给采蔻姐姐当零嘴儿吃。”
采蔻“哎哟”一声,笑道:“怎的还有我的,九儿你太客气了,别和大夫人的重了吧?”
这点人情世故季绾还是懂的,她摇头解释了两句,采蔻这才放下心来进屋去了。
大夫人胃口不佳,午膳用了两口就叫人撤下了,正坐在临窗的乌木昙花纹太师椅上喝茶,见采蔻进来,不由抬眼看去。
“大夫人,是小厨房的九儿说,近日研制了新式点心,特意送过来,请大夫人过过眼。”
这话说的很是妥帖,大夫人殷何氏听着舒心,也没有拒绝,挑眉颔首。
采蔻松了一口气,忙将点心从食篮里端出来。
是用的官窑海棠叠枝的蓝釉盖盅,放在黑漆茶几上,清雅甜香就溢了出来。
殷何氏正想说不过尔尔,却见掀开盖子后,露出的雪白糕身上,缀着一簇殷红的西府海棠,红的骨朵儿粉的花蕊,绿的叶儿栩栩如生,霎时间难辨真假!
“这……是真的吧?”
殷何氏说着,捏着莲花如意纹银匙轻轻碰了碰那鹅黄花蕊,花蕊陷下去,原来是假的。
采蔻也看的出神,没想到这位九儿还有这样的本事,这花真是以假乱真了。
殷何氏轻轻舀了一朵花儿送进口中,微微闭眼。
细腻的质地入口即融,甜腻的枣香和清雅蔷薇花的香气融合在一起,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满颊生香!
几勺下去,一簇花用去了大半,采蔻忍不住轻声笑道:“看样子,还是九儿的小食最是用心,十六爷没有胃口时,也只有九儿做的东西尚能入眼,母子天性,咱们爷果然是像大夫人的!”
殷何氏正将一勺乳白糕送进嘴里,闻言不由嘴角一翘,心中十分熨贴。
比起刚才的花,乳白糕鲜而不腥的香气下,有细细的颗粒感,再舀一勺,露出中间红色夹层来,咬一口,甜丝丝的软糕中竟然夹着酸酸甜甜的凤梨,微酸的果味解了腻,有让人想吃两口甜的。
这一来二去,一盅点心,就被吃完了。
“那个九儿呢?”
殷何氏擦了嘴漱了口,这才开口问道。
采蔻忙道:“回大夫人的话,九儿就在门外候着呢!”
“让她进来吧。”
采蔻欢喜转身,去叫了季绾进屋。
季绾惊讶不已,她没想到大夫人会见她,心下忐忑着进了屋。
“你这点心我吃着很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自己的努力得到肯定,季绾心下也是欣喜的,闻言笑道:“大夫人谬赞了。”
她话音落下,屋里陷入一阵寂静,就在季绾以为自己说错话惹怒大夫人的时候,大夫人重新开口了。
“你做这点心是为何?”
平日里若非主子主动要求,厨房是不会擅作主张的。
季绾稳住心神,大夫人既然能做殷家大夫人这么多年,想必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与其花言巧语,倒不如直接坦荡来的讨喜。
她也不拐弯抹角,笑道:“因为大夫人帮了九儿一回,九儿无以为报,见大夫人似气血不足,这才琢磨出这道点心。”
屋里又是一阵寂静!
站在梁柱旁的采蔻手心一阵冷汗,暗叫不好,这样的话,主子不会爱听的,九儿也……忒实心眼儿了吧。
盖盅发出一声清脆碰瓷声,殷何氏捏着红玉般的手柄,轻轻摩挲着。
“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我这身子就没爽利过。”
殷何氏的声音低沉至极,似乎在回想什么,喉间发出几丝轻笑:“你可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