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退路
逍遥生愿意去青丘，这让扶乐感到很开心。
大抵是偷跑的次数多了，有了些许经验，她在青丘结界内外来去自如，守卫完全发现不了她。扶乐对此感到非常得意。带着逍遥生悄悄钻过结界，躲过守卫的眼，扶乐回头笑道：“我以前还觉得躲过守卫很难，现在也不过如此。”
沉浸在爱情中的少女，总是很厉害的。
逍遥生听出她的得意，只是笑道：“以后别偷跑出来了，外面不安全。青丘国主设了结界也是为你们好。”
扶乐回望他，眼底满是笑意，她声音清脆又好听，带着几分打趣，“可是不偷跑出来怎么能遇见你呀。”
逍遥生难得无言。
他想，或许此生与他错过才是扶乐最好的结果。他敛下眸，心乱如麻。
扶乐见着身旁的人忽然陷入沉思不再开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歪着脑袋看他：“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逍遥生回过神，敛下了眼中的深思，忽地道：“我记得之前你与我说过流火节时，你们都会去月镜湖看烟火、对着月亮许愿？”
“嗯。”扶乐点点头，笑道，“月镜湖平时很冷清的，只有月影仙子守在那儿。喏，就在那边，往那儿一直走就是月镜湖了。下次我带你去看。”
远处，月镜湖泛起点点星光，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印出圆月与一道曼妙身影。逍遥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随着扶乐去了狐狸洞。
夜色清冷，青丘的狐狸们如今都陷入安眠。这一路上并未碰到族人，不知怎么的，扶乐隐隐松了一口气。夜深人静时她带着逍遥生来狐狸洞……也怪奇怪的。
逍遥生看了眼狐狸洞外的大树，低声道：“我在树上休息一夜便好了。”
大抵是过于害羞，扶乐并未察觉到这句话有什么怪异之处。逍遥生只说休息一夜，他从未打算在青丘久留。
扶乐在狐狸洞外与逍遥生告别，变回狐狸原身蹦蹦哒哒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躺在石床上，她想，明日她要带着逍遥生先去见见落茗。落茗对逍遥生很好奇，甚至想过与她一起钻出结界看逍遥生一眼的想法。然而考虑到最后，她想到好友与心爱的青年见一面也不容易，便不再纠缠。
没关系，落茗明天就可以见到逍遥生。
除了落茗，她还要带逍遥生去见纯狐族的族人，最后带他去见国主。
扶乐吹灭了烛火，闭上眼睛休息。
狐狸洞外，逍遥生躺在枝桠上，满树的树叶都在飒飒作响。今夜的风有些大，他伸手接了一片飘落的树叶，那树叶宽大，在他掌心里露出显眼的纹理。
逍遥生忽然想到了扶乐。扶乐就如同这一片叶子，爱意表现得明明白白。
将一颗柔软的内心全部剖在了他面前。
可他终究不能对扶乐的爱意有所回应。
凉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月色愈发透亮皎洁。逍遥生沉吟良久，忽然纵身一跃落下古树，轻盈地落在草地上。他深深看了一眼狐狸洞，转身离开。
那方向，是月镜湖。
人族的传闻中，月镜湖可以所你所想，湖面可以看到你想见的那人。他原先出现在青丘结界外本是听闻了消息说狐美人曾在此出现过。可来回找了几日几夜，却始终都没有找到人。
那一刻的逍遥生万分迷茫。
他找狐美人找得太久了，翻遍山川，踏足了人魔两界。可狐美人却始终不见身影。在倍感绝望的那一刻，他遇到了一只小狐狸。那狐狸可可爱爱，一身雪白的毛发如同昆仑山巅的雪，漂亮极了。
他知那是青丘的狐狸。
而他也在此刻记起了青丘月镜湖的传说。他知道，如果他想找到狐美人，他就必须进入青丘，进入那片已经与世隔绝的土地。青丘的月镜湖是他最后的选择。
对于利用扶乐他感到很抱歉，但……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逍遥生站在月镜湖前，夜晚被月光笼罩的月镜湖极美，那是人间看不到的美景绝色。他微微弯腰，俯身蹲在湖边。忽的，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月魅冷眼看着出现在此的人族青年，这是一张十分面生的脸孔。但只一眼，月魅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女子声音冷凝，带着化不开的冰雪，“月镜湖可以看到你想看的那个人。你想看谁？你的爱人？”
逍遥生没想到月镜湖的守护者会轻而易举发现他的存在。来此前他特地在月镜湖周围转了两圈。确认了月魅不在此，他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儿。
他的到来对于青丘来说本就是不容许的。
他是异客，是青丘不欢迎的存在。他知道，只要青丘的人发现他的存在便会将他赶走。只有扶乐那只小狐狸想要他一直留在青丘生活，心心念念着要带他去见青丘的族人与国主。
傻得天真也傻得可爱。
晃了神的逍遥生在月魅的一声低唤中回了神。青年转身，月白的衣袍在月镜湖旁、在夜风下被吹响。逍遥生的目光在月魅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弯腰作揖，“月影仙子，我乃人族逍遥生。未经允许出现在此给仙子带来麻烦，实在抱歉。”
月魅对于逍遥生的歉意并未有太多的波动。她为人性子略有些冷淡，何况眼前的青年来此目的不纯。即便对方生得极好，也难以让人心生好感。
“不必抱歉，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扶乐带你来的。”
逍遥生瞬间哑口无言。事实上他并不想将扶乐透露给月魅。他已经借着扶乐来此，不愿再将扶乐拉下深潭。可事情显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月魅是知情的。
他沉默地张嘴，话未出口，月魅便已道：“流火节那日我看到扶乐一人出了结界。此后几天她便一直在结界处徘徊。甚至于，有一日她喝多了从我身旁经过。”
月魅与扶乐是相识的。她猜到扶乐频繁出入青丘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事儿。那一夜扶乐醉酒遇到她，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有了心爱的男子。那人白衣飘飘，长得跟仙人似的。
青丘的小狐狸第一次遇到心爱之人，月魅并不想制止。这世上每个人都拥有追求爱情的权力，她也真心为扶乐感到开心。可如今逍遥生出现在此，如同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
生疼生疼的。
从头到尾，逍遥生都是故意接近扶乐的。
他只为月镜湖而来，所以他冷眼看着扶乐为他深陷爱情泥潭，不管自己被发现扶乐会受到怎么样的牵连。这个人类，自私又自利，压根配不上扶乐的一腔真心实意。
他不配。逍遥生不配。
月魅的嗓音清冷，一下便让逍遥生藏在心底的满腔愧疚全部翻涌了起来。他垂眸抿着唇，嗓音沙哑极了，“月影仙子，欺骗了扶乐的确是在下的不是。但是请仙子网开一面，让我找一找狐美人。届时我会与扶乐道歉的。”
“不可能。”月魅冷眼看他，“我会立刻将此事告知青丘国主。如果不想被青丘逮到，我奉劝你最好赶紧离开。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条退路。”
明儿她会告诉扶乐所有的真相。哪怕扶乐会伤心，也没关系。
那么可爱的小狐狸，本不该与用心险恶之人在一起。
月魅很快便离开了月镜湖。霎那间，原先还因对峙而喧嚣的月镜湖再度恢复成一片冷寂的模样。风吹散逍遥生的长发，枯叶席卷而来。理智告诉逍遥生他该走了。
可人总是贪心的，都走到这一步了，他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逍遥生的心里怀着一份期许，青丘的扶乐那么善良，或许等青丘国主听说他的理由之后，会网开一面呢？沉默间，月镜湖忽然亮起了烛火，紧随着而来的几道黑影。
青丘侍卫在月色下露出脸，“请随我们走一趟。”
逍遥生哑然，垂了下头。
这会儿，是真的没有半点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