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灰烬中的种子
黑褐色的雪花比昨日来得还多，衰朽的街道上出现了新的受害者。这些流浪汉大多数都是因为原先的村子诅咒所吞没，迫不得已才来坎佛尔这个稍大一些的城市，只不过坎佛尔的受灾情况实际上也不比其他地方好多少。
每年的冬季是萝莎凯文诅咒最强大的时候，冬季雪花会携带着诅咒降临。在没有任何保护魔法或是神迹加持的情况下，这些雪花会直接夺取每一个接触过它人的生命，不但如此这些黑雪在接触地面后，会化为绿色的腐土污染水源。这些被污染的水源不能饮用而且如果不能及时净化，还会将萝莎凯文的诅咒传播到其他地方，使黑雪播散的范围更大。
“坎佛尔这个的地方我觉得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欧亚娜侧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美丽的金发，“黑雪这两年越下越大，我听说就连几十公里外的塔格罗都开始在下黑雪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早点离开这，去王都那定居呢？”
“啊~”床上的男人缓缓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结结实实的把欧亚娜抱在怀里，“我的宝贝别担心，黑雪虽然下得大，但是却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死得都是那些乡下来得土包子。我现在只希望那些人再多死一些，那地价就能再低一下...”
“不是地价高而是我们的钱不够，我已经和好几家魔法银行贷款，来买这些乡下人的地了，可是来卖地都是财主价格压不下去...喂！你能不能从教会里拿一些钱来给我周转？”欧亚娜躺在那人的怀中娇嗔道。
那男人捏了捏欧亚娜的脸蛋说道，“宝贝教会里我虽然说得上话吗但钱不归我管，一旦教会里的人查起来，我们可就麻烦了，你也知道教会里都是些什么人。”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的情报不靠谱怎么办，我可是借了不少人的钱，就连那个强盗小子抢劫后的脏款我都借了用来买地了，你的情报要是有问题，我就是买了一堆的废物啊。”欧亚娜掐着男人的喉咙说道，“到时候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宝贝放心吧！”男人一把搂住了欧亚娜的肩膀，“我可是听主教们说了，明年的春天，王都就会派几十个高等神官来这净化萝莎凯文的诅咒，教会听到这个消息早就就连购置这里土地的钱都准备好了，就等明年的春天来这里发财了。你只需要抢先在教会前一步把这些土地买下，哪怕只有两三成，我们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坏蛋，你这还差不多...”欧亚娜抱着男人又是一番云雨。
“叮——”欧亚娜的首饰店内的门铃响了起来。
“请问有人吗？”得诺兰拿着那张羊皮卷走了进来，琳琅满目的商品晃得得诺兰眼晕，护身符、饰品、武器、老旧的魔法书，但凡与魔法有关的东西这家魔法商店应有尽有。
“请问有人在吗？”得诺兰跨过堆积成山的古代竹简朝着内屋走去，这家商店虽然魔法商品很多但面积却不大，外屋也就是一间普通木屋那般大小，内室只是一个隔间而已。
大量的魔法物品都被随意的堆在店门口，少数上等的商品则放在内屋迎接买得起它们的贵客，而极少数的魔法物品则被店主妥善收藏，因为那些宝物是绝对不会对外出售的。
得诺兰穿过外屋走向内室，在内室中摆放着一柄柄精美的法杖，这些法杖多数是由盗贼公会和魔法公会提供的，前者是偷盗后者则是合理的抢劫。当然也有魔法师自己主动出卖自己的魔杖，毕竟成为魔法师需要的不单单只是天赋...
“请问有人吗——”得诺兰连着大喊了两声，可是整个商店依旧没有人回应。
“真是奇怪？以前来这的时候都是有人的，可是今天怎么回事。”得诺兰摸了摸后脑准备离开这家魔法商店。
但此时一道微弱的绿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在竹简的下方一盏莹绿色的灯具如同萤火虫一般发亮，这灯通体碧绿左右两端雕刻着一对玉蛇，底下的灯座是两条蛇交缠的尾巴，灯的把手上则是一节由紫金打造而成的树藤，灯的主体一闪一闪散发着无限的魔力。
“喂...小淘气，你看中了我这里的那样东西？”欧亚娜挺着自己浑圆的部位贴在了得诺兰的背上，浓烈的香水味灌进得诺兰的鼻子里。此时的得诺兰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来这家商店的目的。
“那个...我是...”得诺兰刚想开口，欧亚娜就将食指贴在了得诺兰的唇边。
“先别说，你来...让我猜猜看...”欧亚娜面色潮红双腿微颤，想必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嗯...是为了我这买魔杖吗？”
得诺兰摇了摇头。
“嗯...是来我这买护身符之类的吗？”
得诺兰又摇了摇头。
“啊...我知道了...你是来我这卖东西的。”欧亚娜侧身躺下，一股浮空的魔法将她轻轻托起。
得诺兰刚想点头，可欧亚娜手中一道蓝绿色的光却让他不敢承认，那道蓝绿色的光是从欧亚娜左手食指的一枚戒指中发出的，那戒指上的雕文以及宝石上散发的华光像极了被蒂亚当抢走的那枚龙血戒指。
“我...不是，我不是想要卖什么东西...我是...想要...”得诺兰嘴上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但他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肯定与蒂亚当他们有联系。
如果说一枚价值三千金币的龙血戒指就能让这些强盗杀人夺货了，那么为了龙血宝石的制作配方蒂亚当他们就敢把得诺兰挫骨扬灰。
想到这得诺兰心里不由的一颤，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分文不取的交出羊皮卷，这样做自己可能会有活路，但凭什么呢...这样一张价值万金的材料配方，分文不取的交出去任谁都不会甘心，更何况对方是黑店和强盗有关联，即使交出去自己也不一定能活。
于是第二条路便成了得诺兰的最优解——合作，以自己能合成龙血宝石为由拉拢说服欧亚娜，凭借自己独享龙血宝石的制作方法，将自己和巨大的利益绑在一块，进可发家致富，退可保自己安然无恙，只要保证宝石的合成配方他自己一人知道，那这张羊皮卷就是一道能造钱的护身符。
就在得诺兰思考完自己下一步的对策时，一个意外突然发生了。在街道对面的教堂里，一声爆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爆炸的震感传遍了整条街道。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整条街道便开始了一阵又一阵的躁动。
“怎么回事...”得诺兰打开店门往街道处看去，只见到一群群染上萝莎凯文诅咒的市民朝着街道的那头涌去。这场爆炸地点虽然导致教堂内的几栋建筑被炸毁，但市民们好像并不在意，有些人甚至都发起了欢呼。
“看样子...怪盗伯纳德又开始了。”店主人欧亚娜一副老生常谈的样子，“这应该是这个礼拜的第二起了，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在我家附近。”
“怪盗...伯纳德是谁？”得诺兰趁欧亚娜不注意的时候将那张羊皮卷塞回了自己的衣袖中。
“哦~你居然还不知道。”欧亚娜轻蔑的一笑，转身讲解起伯纳德的事情，“这个怪盗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个什么家伙，只是听说他会某种奇异的魔法，他专门潜入教会的教堂中肆意盗窃，将教会的金币和银币统统拿走，同时将不需要的东西随意丢在路边...比如会流出圣水的圣杯，用于净化仪式的圣子雕塑。”
“圣杯在这个诅咒横行的城市在不是更值钱吗？为什么不要一个能源源不断产生黄金的摇钱树，反而要拿大批量不方便带走的金币呢...况且说到金币，在坎佛尔这教会所有教堂的金币加起来也没有莫拉喀苏家里的多，为什么怪盗伯纳德不去偷莫拉喀苏的钱呢？”
“所以说那个家伙是怪盗，宁愿去偷窃层层神迹守护的教会而不去偷窃雇了几个保镖的富豪，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专挑石头吃的贼啊。”欧亚娜站起身子，双脚踏在了地板上指着店外的街道，“不过说怪盗...真正怪的是这个。”
得诺兰顺着欧亚娜的指示望向了街道的尽头，干净透明的圣水从杯子内涌出，不过多时便汇聚成一道向天发射的洪流，站在“喷泉”中的市民们载歌载舞，即使这是在这入冬的季节，一盆凉水都能把人冻出病的时候，那些市民们也愿意被这些清凉的水流洁净全身。
“很奇怪吧...”欧亚娜说道，“哪怕是信仰最虔诚的修士也放不出这样的神迹，一个盗贼却能施展...”
“这些人...他们身上的诅咒...”
得诺兰并没有将欧亚娜的话放在心里，看着圣水中的市民以及他们身上慢慢被消除的诅咒，德诺兰的心中又燃起希望之火，得诺兰偷拿了欧亚娜的一个陶罐，然后便加入其中，打算在教会发现之前运存些圣水。肿瘤与疼痛混合着圣水，一同化为了绿色的液体流入了城市的下水道中。
“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从上月开始的，每隔一个礼拜一次，这个月比上个月还要频繁，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的第二起了，”欧亚娜看着喷涌而出的圣水，依旧坐在自己店门口为得诺兰讲起这伯纳德的事情。
“小淘气，伯纳德在旧神的诗集中有救赎与吞吃的意思，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怪盗很有可能信仰北方一派的旧神，但不管怎么说有不少人都因为这个怪盗伯纳德而得救。啊~当然要是这样的事情能从十年前开始就发生的话，那么坎佛尔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也不需要离开这吧。”欧亚娜轻轻抽了一口自己袋中的水烟，随后转头看向得诺兰。
“人...人呢？”欧亚娜这时才发现得诺兰这小子早就跑到了街道的那头去装填圣水了，“真是个聪明的小子，这样未经稀释的圣水可是能在黑市里卖到个好价钱啊。”
“阿——嚏”随着一个喷嚏，魔法商店里出现了一阵叮当乱砸的声音。
“雅丽拉！”欧亚娜气愤地走回了自己的商店里，在店内一个蓝色眼睛的银发女孩正蹑手蹑脚地拾起地上被摔碎的魔法道具。
“你这个臭丫头！”欧亚娜捏着雅丽拉的耳朵将她拖进商店的内屋，“出去和你姘头玩，就别给老娘回来！”
“妈...不是师傅，我...可以解释的！疼！疼！疼！”
“解释？”欧亚娜停了下来。
“师傅我可以解释的。”雅丽拉睁着蓝盈盈的双眼，一脸无辜地看向欧亚娜。
“这样啊...不听！你知道那个护身符有多贵吗，那可是我花了两百枚银币从奎希拉魔法会收来的！你给我滚进去反省——”欧亚娜好不优雅地将雅丽拉一脚踢进了内屋的法阵里。
雅丽拉就像掉进池水里一样，透明的魔法元素就像水花那般溅起，然后回归平静。欧亚娜的魔法商店其实远没有看上去的狭小，内屋中画着一个空间法阵，只有催动法阵的运行，商店内的真正空间才能被展现出来。
“天气又变冷了很多啊...”神父亚伯拉托走在回主教堂的路上，他抬起头看向昏暗的天空，那层层的乌云使得他将自己身上的风衣又裹紧了一圈，“克皮埃街的教堂也被怪盗伯纳德袭击了，真不知道下一个受害的会是哪个主教的...教堂...”此时的亚伯拉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昏暗的天空中不留一丝光线，小小的雪花从上方飘落，今天的黑雪远比之前的黑雪要更加微弱。虽然生活并没有比以前好多少，但是起码今天...这一切起码有了好的开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得诺兰抱着满满一罐纯洁充满了净化之力的圣水，蜷缩在与法纳弗娜约定的那间神庙中，“事情总会往好的地方发展，这么多的圣水...即便是封山日到来，村里的人都能安全的过完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幽暗的木屋中得诺兰终于做了一个安心的美梦，在梦中得诺兰看见自己与法纳弗娜的婚礼，已故的父亲和兄弟为他们的新房打造木床，母亲和村口的塔利亚婆婆则为新娘编制着最美的花环...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的祥和安宁，村里的每个人纷纷为这对新婚夫妻送上自己最美好的祝福。
然而梦中的一切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么残酷。得诺兰一生都忘不掉那恐怖的场景，曾经祥和美丽的村庄现在只剩下一捧余灰，在灰烬中一副副烧得焦黑的骸骨似乎还在诉说着自己生前遭受的痛苦，骸骨上依旧覆盖着一层黄绿的腐土，或许对于那些饱受萝莎凯文诅咒的村民们来说，死亡应该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