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蒙山狐疑 涂山狐王墓（四，3/3）
胖子用力推开了青铜门。
“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中，门上的铜锈碎落一地。
他推完门，就立马躲到我身旁，只探出个脑袋儿，生怕门后面有什么弓弩或者机关，将他射个对穿。
但我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墓中还有其他异响。
它就黑黝黝、静悄悄地立在我面前，仿佛一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庞大猛兽微微张开了嘴唇，择人而噬。
空气弥漫着藏自千年以前的闷臭。
尘埃飘荡，一如晨曦下氤氲的青烟，在冷焰火的照耀中袅袅升舞。
看着眼前昏暗的墓室，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一人胆敢带头进墓……
“我先进去了！”
我等得有些不耐，提起剑盒便往里走。
左脚刚踏进墓室，眼边余光就立刻看见，身后石楼隐晦地给刘正国打了个眼色，于是后者提着枪也紧跟着我进来了。
我没搭理他们的小动作，自顾自地打开狼眼（一种高光手电筒），将苍白的光柱往前方照去。
地上似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手电的光，我伸手微微遮住眼睛，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地的鹅卵石。
很快，身后众人陆陆续续走进墓室。
数根白茫茫的光束先后打在我身前身旁，引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惊呼。
“其他先秦时期的古墓，绝大部分都是竖坑葬式，这个青丘国墟倒好，一个墓室就顶得上别人家的整座墓了……”周才一脚踩进来，手提探照灯四处照射一阵，突然嘀咕道。
庄教授则弯腰摸了一把地上的鹅卵石，直起身道：“这个墓穴应该也是“竖坑式”墓葬，不过较之其他墓坑，这个墓穴面积很大，足以媲美天子规模……”
他话到半截，突然被胖子打断：“我说两位，麻烦更改一下用词……进了这里不能直呼其名，得叫“幽宫”！”
“封建迷信！”
周才身后，响起了闻人伯玉的咕哝声。
“嘿，等你被这个幽宫的宫主给带进棺材里头，你就知道胖爷我说的封不封建了！”胖子冷笑着说。
“好好好，都别吵！”石楼又和起稀泥，道：“幽宫就幽宫嘛，多好听的名字！”
“对，幽宫好，幽宫好！”庄教授也笑道：“方才是老头子我不懂规矩，还望阿达见谅！”
“好说好说……”胖子摆摆手，语气微微放缓：“这幽宫里有许多忌讳，不是一句“封建迷信”就能否定的，大家所想要全身而进、全身而退，还是守点规矩——毕竟是老祖宗立下的，他们老人家不会坑人！”
“对对对！”
庄教授继续点头。
胖子见状，便主动终止此次争论，小碎步跑到墓室东边，独自研究着什么。
至于庄教授，他的眼镜吸纳着手电的反射光线，面容因微光而变得忽青忽白，我从他脸上，依稀捕捉的神色是一种耐人寻味的阴翳与执拗……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忽然转过头来，朝我和蔼地笑了笑，我则报以颔首。
之后，便如没事人一般与他错身而过。
径直走过凹凸不平的鹅卵石，直到尽头，我发现这片鹅卵石边上还铺了一地的木渣，木渣之中似乎埋着十几块黑不溜秋的东西。
我将狼眼照过去，于是它们变得更黑了……
把手电咬在嘴里，我重新戴上手套，弯下腰，伸手翻来腐朽的木渣，捡起其中一只黑糊糊的块状物体。
这是一块呈不规则状、婴儿拳头大的器具，握在手里有种滑润的触感。
我想了想，大拇指用力揉搓这块东西的表面。
由于没有桐油，加上我手套质地属于橡胶，所以揉搓起这东西来格外费力，还时不时响起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良晌，我的手套附上一层不明黝黑物质，像是油脂，又像是树胶。手里的器具则露出了原貌——竟是一块瑶琰的半圆形玉璧！
玉璧呈浅豆青色，内在直径相差不到5厘米，下端刻有一只食指大小、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反面则刻着一颗高大繁茂的柏树，看起来非常精致。
将其放在一边，我继续揉搓起其他类似的东西……
很快，十二枚玉器被我摆成一排。
其中两两成对，共有六对大小不一、模样与镌刻形象彼此相同的美玉。
我窨约着，这应该就是先秦以前，王公贵族之间最为盛行的“六器”。《周礼.春秋.大宗伯》有载：“以玉作六器，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啧，又是一个帝王级别的享受！
这十二块玉的价值，加起来都比得上半块和氏璧了！
一边脱下手套，我一边思忖着怎在不惊动庄教授他们的情况下，将这十二块宝玉收为自己的藏品……
我这二十年来，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把玩古玉。
所以老爹经常在家里，“玉痴儿”“玉痴儿”地叫我，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还没等我想出甚么办法，不远处忽然响起胖子的一声惊叫。
他说：“徐哥，北冥老大，石副局儿，都快过来看！”
我急忙将脚边的六对玉器重新掩进土里，尔后装作不露辞色的样子，快步赶到他身旁。
此时，庄教授等人业已齐齐聚在他身后，均是满脸好奇。
“小胖，你系怎么回事啊？把我萌慌慌张张地叫过来！”石楼瞪着他，开口道。
“你们看这里……”胖子没搭理他，只将手里的探照灯往身边一摆。
灯光通亮，穿透氤氲飘尘，直直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霎时，一片怪异浮雕随着灯光反射映入我的眼帘。
迎面而来的先是三只长着鹿角、满身肌肉神似牛犊、嘴角突出四根巨大獠牙的狰狞怪物，它们被刻画得栩栩如生，跃然于石面，加上与我们间隔着大量飞尘，乍一看还真有些梦幻的感觉，仿佛下一瞬间它就会活过来，咆哮着将我们扑倒。
这三只怪物右侧，还有三只体型与其相近、目如铜铃、嘴中不见獠牙，只含一颗宝珠、四肢神似马蹄，蹄下踏着火焰的猛兽。
另外，在鹿角怪物左侧，又刻着三只长了一张瘦长马脸，身体却圆滚如山猪、眼睛奇大，框里边生着两颗眼瞳、形似马而不是马，似牛而不是牛的古怪野兽。
而这九只奇兽的最上方，则是一只身形纤细、拥有九条庞大尾巴的狐狸。
这狐狸极其怪异——下身虽是正常的狐狸状态，头上却长了一张非常妩媚的美人脸！
与墓外柏树上的木疙瘩、密林外侧的石俑恰好相反。
“长着鹿角的是辟邪、也叫貔貅，可震慑邪祟，令鬼魅不敢亲近；踏着火焰的是瑞兽麒麟，口含神珠，福泽百代；形似马非马、似牛非牛的奇兽，应该是兕马，上凹下儿，也是瑞兽，可以驱赶瘟疫、防止罔象进入墓……幽宫里偷吃宫主尸体；至于那狐狸，好像是……”闻人伯玉上前一步，颇有些得意地卖弄起来。
但未等他卖弄完，就让胖子粗暴打断了：“不用你说，胖爷我也知道那是九尾狐……可我叫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看这些古里古怪的石雕，而是这里……”
他说着，忽然蹲下，伸手墙上其中一只辟邪的后足，狠狠用力一掰。
“卡擦——”
那只生了三根匕首般脚爪的蹄子，猛地被拗到另一侧。
紧接着，只听一阵机括相互摩擦的“咯嚓”声此起彼伏，墙壁最低端蓦然坍塌，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天呐……”
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幽风，忽的从洞口深处扑涌出来，打在鱼婉棉脸上，冷得她捂嘴惊呼。
等到墙壁完全坍塌完，胖子指着这个正方形洞口，继续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狗洞，应该就是衔接另一个墓室的通道！”
“啊，怎么可能？”
“我们要爬狗洞进入下一墓室？”
“我的天，我有幽闭恐惧症！”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胖子摊摊手，道：“这通道又不是胖爷我设定的，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找找别的角落，看是否存在其他通道！”
他刚说完，众人便一哄而散，无比卖力地寻找起其他出路。
但半个小时以后，所有人又走了回来，垂头丧气。
“哼，胖爷我没骗你们吧？”胖子抱着手，口气很是得意。
“行啦，收拾收拾，咱们就逐个通过介条通道。时间急迫，我萌必须快点找到主墓！”石楼挥挥手，众人再次作鸟兽散，赶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有些惋惜那堆木渣之中的美玉……被刘正国他们盯着，我是不可能再有取走的机会了。
关掉狼眼，我郁闷地拨弄着背上剑盒的系带，却不曾想，一道苗条身影忽然贴近我身边，将几块圆润的物什塞进我手里。
鼻间蓦地漫起一股熟悉的馨香。
我低头一看，手指间竟多了几块豆绿色的玉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古玉？”
“猜的！”来者翻着白眼回答，正是北冥月。
“我不能多拿，拿多了也就露馅了。”她说。
“北冥，谢了！”
我深谙她的性格，于是也不作矫情，直接将玉璧揣进背包里。
“如果你不嫌弃，你可以叫我小名。”她又突然说。
“什么？”
“月洁？”
“哪个洁？”
“洁白的洁！”
“哦，”我重复一遍，“月洁？”
“乖哟，长生弟弟！”她却冲我嫣然一笑，顺带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我摸了摸额角，知道自己又中了这女人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