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老子说:清虚是天的明鉴,无为是治理国家的常态。去除恩惠,舍弃圣智,离开贤能,废掉仁义,泯灭世故,放下诡辩,禁止奸伪,做这七件事情,那些所谓的贤能与那些低级趣味不可救药的人,都可以画一个等号一同看齐,和大道的理念齐同了。清静就是等同,虚无就是大通,至极之德无为而化,万物皆容纳于虚静之道了。虚静则天长地久,虚静则玄妙莫测,万物往复循环变化,生生化化而并无主宰。
自然是天地的理念,不自然是人为的欲望。清虚而明鉴是天的自然,无为而治是人效法天地的自然。自然则贤能与低级趣味没有出息的、品行不端的都可以与大道齐同了。所以圣人心照不宣,聪明睿智,恩泽于天下,然而对事物的发展变化并不去主宰。
天地阴阳,每年以十二个月的时令消长变化,周而复始,运行不息。金木水火土,它们之间的关系是相生相克,相刑相害,势均力敌的。生克刑害的关系,使各自处在相互对立、相互统一又相互平衡的状态,所以说严寒伤物,然而无寒又不可以,酷暑伤物,无暑也不可以。因此,可以与不可以都是可以的,所以说大道的内涵没有所谓的不可以。可在于其理数,看见可以并不需要快走,看见不可以也不需要离去,可与不可,相为左右,相为表里,相反而成。大凡事物的关键,必然是从一个方面开始,以时间的变化来发展,自古至今没有变化,就是说的天道在上运行,日月向下照临,大道生育万物、燮理阴阳,变化为四时,区别为五行,各得其所长,与时间消息往来。法度有常规,君臣民一心一意,无地之道无为而自然全备,无求而自然收获。因此知道了无为,就会有很大的利益啊。
宇宙天地之间,造化流行而不止息的就是阴阳二气而已,有神明存在吗?没有能够证明让我们得以认识神明形象的。混然一气是造化的开始,运气时令是万物的纲纪,从古至今不能改变,这就是天道的理念。道化生万物,万物生生化化有它的自然规律,仿佛有事物在主宰它们,但是又不能知道是哪个在使它们生化,因此我们认为道至尊而德至贵。道生成万物,德蓄养万物,万物的形态多有所不同,而且扶持协助培育使它们成长,所以万物没有不尊道而贵重德的。道尊德贵就在于道生长万物而不加以干涉,德蓄养万物而不据为己有,不去主宰。
老子说:朴,至大而无形状;道,至大而无以衡量。所以天之圆不能以规来画,地之方不能用距来度量。往古来今称为宙,四方上下称为宇,道就在宇宙之中,却不知道它的所在。所以说见识不够远的人,不可以和他们谈论大;知识不够广博的人,不可以和他们讨论至。秉承道而与万物相通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所以三皇五帝的法令制度在不同时代不同地方,赢得的民心都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至于那些规矩勾绳,都是使用技巧的工具而已,而且并不是工具精巧,因此说没有琴弦即使是有乐师和曲谱也不能弹成曲调,若只有琴弦没有乐师,也只能让琴弦独自伤悲,所以琴弦只是伤悲的工具罢了,并不是它非要伤悲不可。等到神情和悦,放纵思绪,宣泄精神,论理辩难,舒怀情志,此时彰显琴弦所发出声调的变化,游行于心手之间。父亲不能把此情此景传授给儿子,儿子也不能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这就是不能使用言传身教的道理,所以无形的是有形的君主,而寂静冥漠是声音的君主。
朴之大而不能发现它的形体,道之大却无从测定衡量,天圆地方,道就在其中,所以三皇五帝法制规矩方域风俗都有不同,他们能得到民心所向是一样的,至于那些规矩勾绳都是制作技巧而设定的工具。虽然如此,依靠它们并不一定能做出精巧的东西,乐师胸中的文采和琴弦的结合,有与此类似的情况。
老子说:天地之间的道,以德的流布为主。道为万物赋予生命,万物因之以自正性命。极其微妙的道理是重视内在的涵养,而且不看重外在的现象,所以不依恃功劳而立名,也不以有位而尊贵,不等待名声而名声已显,不需要礼仪就庄重,不需要用兵就自然强大,所以道已树立却不用施行教化而教化自然兴起,似明镜高照而不需观察。道已树立而不用教化的意思是,不去剥夺人的才能;明镜高照而不需观察的意思是,不要伤害他人的事情。
古代人质朴,他们的风俗相同,所以不需要去教化;后来的人冷漠刻薄,他们的风俗不同,所以圣人忧虑大道不能彰显,这才把教化立于天下。天地的大道以行德为主,而道是作为万物的生命,万物各正性命,就是遵循于天地自然而已,圣人还需要忧心吗?
教化指导的人,违逆于德的本体,伤害了事物,所以阴阳四时金木水火土,同于道而理不同,万物同情而异形。有智慧的人不相互教导,有才能的人不相互接受,所以圣人立法在于引导人民的思想,让他们都回归于自然。所以说生存的人不歌颂圣人的品德,死去的人也没有怨恨的地方。天地是没有仁慈的,听任万物自然生灭,圣人也是无所谓仁慈的,任由百姓自然生死。那些所谓的慈爱仁义,是近于浮浅狭窄的道理。狭窄的人进入大的环境就迷惑昏乱,浅近的人走得越远越蒙昧不明。圣人的境界,进入大的环境也不迷惑,行走越远越不蒙昧,常常虚无清静自我守持,可以通达开悟极致,这就是自然的品德。
古代教人以道理,今人教人以利益,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道为什么不能流行的原因啊!圣人典立法规,在于引导百姓之心,使他们各自安守自然的本分,生存的自然生存,死去的自然死去,恩德与怨恨哪里会有呢?
老子说:圣人品德如天覆地载,日月照临,阴阳自然消长变化,四时节气生长收藏,胸怀万物而并不求得统一,类异俗殊却和而不同。没有旧交,没有新友,无亲无疏,无远无近,所以能效法于天地的人就知道天不因一个时令季节而成岁,地不因生一财而成物,人不会只有一事而生活。所以事业多端,追求多方。因此用兵的人,有的轻视,有的重视,有的贪求,有的廉洁,四者的内涵相反,不能混而为一。轻视敌人的想要发兵,重视敌人的想就此罢兵,贪求功业的想要获取,廉洁的不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勇敢的人可以命令进攻而且战斗,不可以下令坚持不出;重视敌人的可以命令固守,不可以下令进犯;贪求功业的人可以命令攻取,不可以下令分财;廉洁的人可以命令坚守职责,不可以下令进取;诚信的人可以让他持守盟约,不可以让他随机应变。这五个方面,圣人兼顾并因人施行。天地并不是胸怀一种事物,阴阳也不是只产一种品类,所以说大海不推辞百川,就能成就其大;山林不推辞弯曲不材的树木,才成就了它的崇高;圣人不推辞庸俗之人的言论,才成就了他的盛名。如果独守其一而又遗失了万类,取得一物而执弃其余,那么所要得到的就很少,而所要治理的就必然浅近了。
天地之间一气流行,万物感触而化生,虽性殊质异,且随质性变异而品类万殊,不可以使它们整齐划一。圣人宗天而法于道,不因为方域风俗不同而去改变他们,反而还会不间断地保持承载、生养培育他们,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
老子说:天所覆盖的,地所承载的,日月所照临的,虽然形体不同、性质各异,但是各有所安各有所乐。如果强制他们依从自己,并以自己的快乐为快乐,那么悲伤就会产生了;如果强制他们依从自己,并以自己的安逸为安逸,那么危险就会产生了。所以圣人养育管理人民,让他们各自便宜其本性,安居乐业,做他们所能做的,依从其所适宜的环境,遵从他们所有的爱好,如此一来,万事万物都能相安相乐,无所不通达。天下的事物本来就无贵无贱,因它珍贵而珍贵,则万物没有不珍贵的;因它低贱而低贱,则万物没有不低贱的。所以不崇尚贤能的人,就好比不把游动的鱼类放入树林之中,不把飞鸟沉入深潭之内。
善于管理百姓的人,他们的管理办法不会整齐划一。人的适宜环境和性情有差异,各有所好,各有所适宜的地方,如果违背他们的环境和性情,那么生养的道理就要丧失了。即使如此,庄周所说的《齐物论》的内容,难道是把万物都等同了?齐物是从理论上说的,天生养万物,各因其材质性情不同而确定。
过去尧治理天下的时候,舜作司徒,掌管教化民众;契作司马,掌管军队;禹作司空,掌管建筑;后稷掌管田畴,主农业生产;奚仲为工师,主管手工业制造。他们引导百姓的方法是,居住在水边上的,从事渔业饲养;近居山林的,从事采伐木工作业;在山谷居住的,从事畜牧业生产;在平原居住的,以种田为业。所居之地,适合他们所从事的事业,所从事的事业又适合他们所善于适用的工具,所擅长的工具也适宜于当地就地取材。湖泊沼泽之民宜于织网捕鱼,丘陵山坡之地适宜于耕种田地,如此一来,人民可以拿自己所有的去换取自己所没有的,互通有无,以所长换所短,以精细换粗俗,因此逃离背叛的人就很少,听令跟从的人有很多,就好像是风吹箫管一样,忽然之间就能感到风吹箫响,各自以清浊的音孔而响应,万物没有不就其所便利而避其所不足的。因此,相邻的国家都能相互看到对方,鸡鸣犬吠之声相互都能听到。然而双方百姓的足迹并不因此而相互接触而越过各诸侯国的国境,车辆的轨迹也不会行驶于千里之外,百姓都安心居住以他们的生活为快乐。所以混乱的国家表面上看去像是兴盛,治理好的国家表面上像是空虚,危亡的国家表面上像是不足,能长久的国家表面上却像是富裕。所谓的空虚,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在各司其职;所谓的兴盛,并不是有很多的人民,都是在追求枝叶尾末的东西;所谓的有余,并不是财物很多,是想着要节约而去奉养缺少的;所谓不足的,并不是没有货物,而是人民少而赋税太重。所以说:先王所行的法度,并不是要亲自操持,而是用来让大家去遵从的;那些禁止诛戮的法令,并不是一定要去施行它,而是用来让大家防备的,防备并且遵守它,令行而禁止,这就是上德之道啊。
古代君临天下的人,国君安逸,臣下劳动,无为而天下得以治理。唐尧的时代,虞舜是司徒,契是司马,禹为司空,百官分管事务,各自发挥他的能力。只有官位得到那个可以称职的人,人民就能够安心乐居于其处,民安则国安。然后人民生活事业遂心,百姓都说:这是我们自然而然的生活方式,没有人在领导我们啊。
老子说:用道来治理天下,并不是要改变人的本性,而是在其原有的基础上使他们更加条理顺畅。所以说:顺其自然作为就大,有作为的功果就小。古代开渠疏导水流的办法,就是要顺着水流自然走势;种植庄稼的要因田地的适宜,而决定种植的作物;征讨打仗的,要顺应民心,能够顺应民心民意就无敌于天下了。事物必然是先有自然之性为人所用,然后才可以依此去治理人事社会,所以先正所制定的法律制度,顺应人的本性而拟定具体的细节条例,不顺应人之本性,就不可能使人民顺从教化。顺应了人性,没有那样的资质,就不可能使他们遵守自然之道。人的本性具有仁义的资质,如果不是圣人为此拟定法度,就不可能得以规范。顺应人们厌恶的就能禁止奸邪,所以不用刑罚条例,而威严自然行使如神之明;顺从人们的本性即天下人都听从,违背人们的自然本性即使法度大张也不起作用。
圣人依照人的本性而设立教化,观察风俗习惯以治定法度,人民所喜好的宣扬它,人民厌恶的舍弃它,因此民心归向而无敌于天下。
道德是功名的根本,是民心所向往的,民心所向了功名就可以建立。古代善于做君主的,都效法江海,江海无为而接受百川归向,才成就它的浩大,谦下才成就了自己的广阔,所以能够长久。容纳天下的小溪河谷,其中的品德才可以充足,无为故能取得百川归向,不求所以才能得到,不行所以才能达到,因此取得天下是缘自无事,及其有事则不足以取得天下。不自我珍贵就会富有,不自我为是才会明智,不自我骄傲就会长久而有所进步。身处不为自己所有之地,所以才能成为天下人的君王,虽然从不与人争,但会没有人能和他相争。始终不敢妄自称大,所以才能最终成就他的伟大,江海的无私无为已接近于道的范畴,所以能够长久保持着与天地自然相始终。王公修持道德,功德圆满而不据为己有,不据功为己所有,即坚强固密,坚强固密且不因此而欺侮他人。道深即是德深,德深即功成名遂,这就是所说的自然无为的德性,幽深而玄远啊!它与万物一同回归到原本的状态了。
自然无为的道德,并不是沽名钓誉、故弄玄虚的表现,而是真切实际的名声在跟随着它。古代善于做君王的人,持守着与物无为的德性,身处不与争强之地,功果成绩而不据为己有,所以才能够使他们与天地自然共同达到长久。
天下万物有其形成的初始,不能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有圣人才能知道它的来源,所以它的初始时期,并不是有雌有雄有牝有牡两相交合而化生的。它们只是生生不已,生而不止,不死不绝。天地使它们生成,阴阳使它们有了具体的形质,万物才得以化生。所以阴和阳相对而言,有圆有方,有短有长,有存有亡,道给了万物生命,幽静深沉而无为,在心来说很微妙,在道来说很恰当,死与生同理,万物变化与道相合。简单生活忘却生死,怎么能不走向长寿?除去琐事以及言语,顺应自然清静无为,持守大道周正而固密,对于万物不予主宰。极其微妙而无有形象,这是天地的元始。万物同出于大道,然而只是形状有所不同,微妙而无有形象,所以能够周备而体恤,极其广大没有边际,所以能够覆盖万物,极其微细没有中心,所以能够为万物所贵。道以存留生命,德以安养形体。至道的准则是去掉好恶,没有奸诈,所以改变思想,平和心境,不与道相违背。天地相合而为一元之气,天地分开而为阴阳二气,阴阳相反而又和合天地仍然不失为一元之气,一元之气分开为阴阳,又分而为五行五运。阴阳五行五运之气,相生相克相制相化,其间化合必然有一定的规矩。道极其亲近不可以疏远,极其邻近不可以远求,去远处求道的,必然还要去而复返。
能够认识了解古代的来历,就可以明白认识道的规律,道难道说是天下的开始吗?没有形象而广大无际,不用表白就诚信,变化的地方没有空缺、不分时空,不能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有圣明的人才知道。所以圣人每天日理万机不与道相背离,反而与道相合,以道的准则办事。
老子说:为帝的有名声,却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为帝的看重的是人的品德,为王的人崇尚仁义,称霸的人通达道理。圣人之道在于对万物没有主宰,道狭窄然后便逞个人智慧,德寡薄然后便任用刑罚,见识浅短然后信任调查。使用智慧的人心混乱,使用刑罚的人上下怨恨,使用调查的人不求有好的结果,而臣下想方设法讨好,反而自己易被蒙蔽,因此说圣人顺应天地的自然变化,他的品德就会有天覆地载那样厚重,依从时令规律去作为,他所养育的就会深厚。深厚地养育国家就会得到大的治理,即使有神明一样的圣人,也不能够替代他。去掉内心的人称为明智,节省那些滥用的刑罚,返淳还朴于清静无为之道,万物就会自然匡正。
天地开辟,万物将生未生之时,那一个是帝?太古三皇治世之时百姓如同婴幼儿一样,呼吸太和之气,无思无虑,无为无事,自然而然。上古三皇治世之时,百姓如同三岁儿童一般,仍然乳哺,骨弱筋柔,只为腹不为目,行无为无所事,无为无事。下古三皇治世之时,百姓犹如蒙昧天真的儿童之时,淳朴而散漫无知,活泼动作为所欲为,饮食不分生熟,天下人都很亲近。五帝看重品德,天下人都称赞他们;三王崇尚仁义,天下人敬畏他们;五霸失去理智,天下人都轻视他们。孔圣人对此也不发表议论,只是记述了那个时期的历史,并以此立言垂教为万世之师表。圣人再次起来论道,没有可以改变他的。
为君之道应当如尸一样严肃静默,居其位而无所为,而天下人都广受其福慧,福及一个人不大,福及万人不小,因此重恩慧,或重处罚,就忤逆自然之道了。为慧就是布施,无功而给予厚赏,无劳而授以高爵,就会使那些守职的人为官懈怠,而无正当职业游手好闲之人就会进前钻营,谋取利益。崇尚暴力的妄自诛杀,无罪而死亡,行使正义的却遭受刑罚,就会使修身养性的人,不再劝人行善,而那些歪门邪道的人就会轻易地犯上作乱。所以重赏就容易生出奸佞,重罚就容易生出祸乱,奸佞祸乱的习气既生就是亡国的风气啊!因此国有遭受诛戮的不因此迁怒于君主,朝廷有奖赏的而与君主的给予无关。诛杀的人不怨恨君主,因为被诛者罪有应当;接受赏赐的不会为君主歌功颂德,因为那是自身功劳所得。人民都知道赏罚的由来,都是由自身的行为所招致,所以都务修功业,不接受别人的恩赐,因此朝廷荒芜、朝政无事,而田地开辟耕种没有荒废,物产兴盛,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说最好的统治者,人们只知道有他的存在而已。
一年的时令,春生而秋杀,这是天地之道,人主效法天地而行使道义,为臣民的知道所行惩罚劝勉刑赏的由来,都是由自身行为所致,没有不务修功业的,而无侥幸之心,朝廷正而田野百业兴,太上之道风就可以恢复了。
君王之道,在于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清静而不动,执守一定而不摇,因循信任臣下,贵于有成而不勤劳,谋划没有失策,行动没有过错,言辞不用华丽,行为有仪表,进退有时候,动静遵循礼法,美丑不好不憎,赏罚不喜不怒,名号自命名,分类自主,事物顺其自然,没有出于自己。如果想要挟持它,其结果就是要离开它;如果要想装饰它,就是要窃取它。天气为魂,地气为魄。两者相反相成,玄妙莫测,各处其位,坚守而不失,上通于太一,太一之精气通达上合于天元之气。天道默默无声无息,无形无象,因为无所以大而不可以穷极,渊深而不可以探测。阴阳二气常与人化合而天人相应,不是因为聪明就能得到的。它的运转没有开端,总是处在无始无终、循环往复之中,而变化的迹象却又如神明一般,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虚无自然,因循而不变改,经常处于后其身而不事先行动。为君之道,处理政务,常要虚心静意,弱志强骨,神清智明,洞察于微而不昏暗,因此群臣必然像轮子上的辐条一样,都集中在车毂之中,齐心协力共事君主,无论是愚笨的、智慧的、贤能的、不肖的,没有不尽其所能。君主得到所以用臣之道,臣下得到所以事君之法,这就是治国之理所以明了之故。
有了天下的人,不怕不能治理,就怕不能得到善于治理的人,得其人则君王就可以做到在上位而无为,持守无为而不失于无为,上可以效法天元真一之气,使万物自然依时令运转往复循环,顺应万物的生化如有神明主宰一般,群臣都齐心协办,各尽其所能,因此知道国家的治与乱全在于人。
老子说:有智慧而且又不耻下问的人圣明;勇敢而又好学的人战无不胜,利用众人智慧的人,就没有胜任不了的事情;借用众人力量的人,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借用众人力量的人,即使像乌获这样的大力士也不足依恃;利用众人势力的人,即使天下之大也不足以用事。没有权衡不可以作为的形势,而又不遵循道理的方式方法,即使是神通广大,聪慧明智的人,也是不能够成功的。所以圣人行事,没有不考虑知彼知己凭借其人的资质而使用的。有一定的功劳就会处在一定的那个位置上,有一定能力的就让他职掌一定的事务,一定要因才能而任用人,使他们各尽其职负其责各胜其任,就不会感到压力了,能力称其职位,做起事来就不感到有困难了。圣人兼顾使用人的长处,所以人尽其事,物尽其才。
智慧、仁爱、勇武,是天下通行不变的道德,勤求好问就有太多的收获,综合众人的智慧,利用众人的力量,天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有一项功能的人,就可以安处在一定的职位上,有一定才能的人,就让他负责一定的事务。圣人兼顾使用人的长处,摈弃其短处,所以天下没有可舍弃的人,也没有要舍弃的材物。
老子说:所谓无为的意思并不是说引导他也不来,推动他也不离去,强迫他也不应,感悟他也不动,坚实稳固而不流荡,卷握着不使舒展,就是说人的私心不能进入公理之中,嗜好欲妄不沾染正道,遵循道理而做事,因其所长而建功立业,推求自然而然的形势,曲情假意不得容纳,事成而不自夸自誉,功成而不显名,不居功自傲,就好比渡水用船,沙地、泥地、山地等使用不同的交通工具一样,夏季疏浚渠道,冬季筑墙御寒,因高而为山,因低下而为池泽,并不是由我的主观愿望才能达到的,都是自然造就的。圣人不以身份低贱而耻辱而是担心大道不能施行,不忧虑生命的短暂而是忧虑百姓的困穷,所以常常是虚静而无为,见其本真守其纯朴,不与万事万物混杂。
无为并不是像木石之心一样,质坚而不动摇。圣人应事接物,不先于物而动,因循其自然的趋势,随变而应屈曲委细成就万物,还有其他方法吗?
老子说:古代拥立帝王的人,并不是为了奉养自己的欲望。圣人即位登基并不是他的身心就得以安逸享乐了,是为了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不能看着人民生活在以强凌弱、以众欺少,奸诈者欺骗愚笨的,勇武的侵害怯弱的世界。又因为胸怀智慧的不以此去教导民众,积累的财富不因此分配穷苦之人,所以拥立天子,让这些强弱不均的整齐划一。一个人的明见,不能够普遍照于海内,所以又立有三公九卿,以为天子的辅助之臣;又因为边远地区不同的风俗习惯,得不到君王的恩泽,所以又立诸侯,用以教诲他们。因此天地及四时则风调雨顺,没有不相应相和的,百官没有失职的事,国家没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饥而食,寒而衣,老弱有养,病残有治,疲劳有休息,无不得其所以。
帝王就是天地的中心吧。土地广大,人民众多,没有君主加以主宰,则必然会以强凌犯弱小,以众暴虐寡少,智慧且奸诈之人欺蒙愚笨之人,人民不能安居乐业,所以要拥立天子,再设三公,作为人民的父母,安抚他们,养育他们。《易经》说: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则天地之心可见矣。
神农为民而容颜憔悴,唐尧为政而清癯消瘦,虞舜为治而脸色黧黑,夏禹治水而手脚掌布满老茧,伊尹背鼎而见商汤,吕望摆弄着刀子而入周,百里奚有被转卖的遭遇,管仲曾被绑缚,孔子家里烟囱不黑,墨子没有坐暖席子的时候。这些人各有不良的遭遇,在求道建功立业为民谋福的事业上孜孜以求,不屈不挠,以上德大爱之心,造就非常之功绩,并不是因为他们都贪恋俸禄,仰慕爵位,只不过是为了求得世界的大同,兴起天下的利益,除去不利于万民的祸害。上至天子,下到百姓,心身不去勤于事务,不能殚精竭虑地思考,遇到事情却想求得圆满的,还没有听说过能够实现的。
古代的圣人,耳、目、口、鼻都与常人相同,饥食渴饮与大家相同,其中不同的就是内心的思想境界。为了天下万代生民树立榜样的,大凡被后人认为是在圣人之行列的,没有不曾劳其心志,而后才成其功德,功德成就又不以此据为己有,不为功,不为名,不为禄位,这就是成为圣人的原因。
老子说:所谓的天子,是秉受自然天道以立于天下的,立天下之道,就在于执守一元之气,以得自然之纯真,返还于根本,达到虚静无为,恍恍惚惚隐隐约约没有边际,遥远而无所休止,视之无形无象,听之无音无声,这就是大道的轨迹。
天地是人的父母,凡是有血气的,都是上天所养育之子,而人君是这个团队的首长,是替代上天照顾子民的,所以称为天子。天子观看人民都是婴幼儿一样,不用精心养护自然就能视听聪明,有一个仁爱之心,自然是此感彼应,这就是所说的大道的轨迹。
老子说:所说的道这个东西,体会起来好似圆形的,而使用以后却是方正的,背面为阴,怀抱着阳,左侧用柔而右侧用刚,脚踏在幽暗的地方,而头顶却正大光明,其本性变化无常,而得其本原可应对万方,这就是所说的神明啊!像天圆一样没有终端,所以不能够观察到它的形状,地方而没有边际,所以也不能窥测到它的门径。天化生万物没有形状;地生长万物也没有计划标准。万物有穷尽之时,唯有道却没有穷尽之时。之所以道是无穷无尽的,是因为道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形象显现出来。它的运动无穷无竭,又像日月的运行,又若春秋万物的代谢,日月以及于昼和夜终而复始,明亮而复又晦暗,有形而无形,所以功果可成,支配万物而终不被万物所支配,所以长胜而不穷尽。
道生天地,天地生人,就好似祖生父,而父生子。神气感化形象万端,而道就是那样的专一,道无形而身有形。支配形体的反而无形体,役使万物的却没有万物的形象,这就是神吧。
战事的计划和决策运筹于庙堂之上,而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可为帝;能出神入化的人可为王。运筹于庙堂之上的取法天道;出神入化的人明鉴于四时,修养政务,虽在国境之内,而远方国民仰望其德政,克敌制胜于未战之时,却让那些诸侯们都内心诚服。古代得了道的人,清静而效法天地,动作而顺应日月,喜怒效法四时而有节制,号令与雷霆可比,音气不违背八风,屈伸不改变五度。顺应人民的欲望,利用人民的力量为他们祛除残贼祸害。那些同为利的人可以甘愿奉献,同为情的人可以相为促成,同行同业者可以相互帮助。如果为了自己而有动作,天下人就会争斗。所以善于用兵的人在于师出有名,用兵的目的还是用兵,不善于用兵的人师出无名,用兵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师出有名的用兵为人民谋利益,天下没有不可用的兵;师出无名的为满足自己的欲妄,则天下无一兵可用。
日月被剥夺了光明,就生出月食和日食来,阴阳失去和谐就会因战斗而产生灾害,战斗胜负事物必然会受到伤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为帝者必然是垂衣裳而天下得以治理,出神入化为王者,不用作战而犯上为乱的自然归服。假使夏桀接受修道养德则政治清明、人民乐业,还怎样谈到要顺民意,用民力而违背旧主呢?只是人民因为都有了危亡的心思,因此而不说弑君,反而说是为了祛除残害暴虐之政,真是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