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钮

孙慰祖认为：“动物、人物题材的引入，拓展了印章钮制的形式天地，并且启发引导着一种积极的创作思维，使得印章在取信的实用功能之外，赋以明确的欣赏意义。自此以后，无论汉魏还是明清时代，各种动物钮式始终是印章上常见的主要雕刻题材之一，而秦汉之世形成的不同官印钮式与特定等级对应，不同民族官印亦采用不同钮式的制度，也与此期动物钮式的多样化发展不无关系。”

龟钮的初始期，一般认为始于战国末期。《秦汉南北朝官印徵存》卷一著录有银质龟钮“广平君印”（图5-46），此印印文凿刻，秦篆特征明确，订其为秦印。此印龟钮龟形窄长，形态古拙，左右两侧未尽占印台，背甲饰棱形纹，周边无环线，从龟钮形式演变的规律来看，具有较为原始的特点。

扬州市博物馆藏有一枚银质龟钮“武信君印”，印文亦属秦篆体势、钮式风格与“广平君印”相同，应属一时之制。封君盛于战国之秦，据《史记》《战国策》等载，截至秦始皇统一六国，秦国共封列侯封君二十二人。《史记·张仪列传》：惠王“封（张）仪五邑，号曰武信君”。此银印应即张仪之封印，则先秦已有龟钮且用于君（侯）一级由是得证。

《汉旧仪》：“龟者，阴物，抱龟甲负文，随时蛰藏，以示臣道功成而退也。”龟钮的使用对于官印而言，还具有彰显道德规范的内在含义。因此，龟钮在汉代官印中使用范围较广。据《汉旧仪》载，诸侯王、列侯、丞相、大将军、御史、二千石、皇太子玺印均为龟钮。

孙慰祖认为，西汉早期官印龟钮数量较少，尽管仅有的几方标准品如“轪侯之印”（图5-47）、“长沙丞相”（图5-48）、“舆里乡印”（图5-49）等皆是殉葬明器，然其龟钮形制，应有所本。

为西汉早期的长沙杨家山六号墓所出土龟钮“苏将军印”（图5-50），其造型与上述数印在整体上比较相近。同墓出土尚有玉印、石印三方，其中两方石印刻画草率，与“苏将军印”工整严谨风格判然不同，故后者应是实用品随葬入土。“苏将军印”虽属私印，但同期作品官印私印钮式在造型上相互影响的倾向十分鲜明，目前在西汉早期龟钮标准品比较短缺的情况下，此印可视为参照品。

汉官印的龟钮，从现存实物来看，不同时段也存在风格差异。汉初，龟钮以龟形体长狭，低伏，龟首较短，背甲隆起不明显或略呈弧形，背纹多为单线组成的棱形或六角形，龟甲边沿不加环线圈纹，足部雕镂刻划粗简，爪形并不分明为普遍特征。至景武之际，才偶见边沿刻铸环线，以及饰纹出现回纹的形式，整体形象上显得比较古拙粗朴。如上举“轪侯之印”“长沙丞相”（图5-51）、“都尉”（图5-52）诸印。当然，不同地区制作的殉葬明器印，体式也稍有变异。如徐州出土的“宛朐侯执”金印（图5-53）及文雅堂藏“庶邑侯印”银印（图5-54），虽然其龟形呈四足稍耸起状，但其他诸细部形态仍明显具有早期龟钮的共性。

西汉中晚期官印的龟钮，在工艺上臻于成熟，此期龟钮渐趋饱满而尽占印台，背部隆起，背甲增宽而下覆。背纹使用凿刻的方法以达到精细的效果，纹样比较规则，有单线、双线六角形、棱形，有的并在每组纹样中间加刻二三道直线，背甲周边以及足部多饰圈纹，具有璀璨华丽的气氛（图5-55）。

另有一型龟钮背甲作鳞片纹（图5-56），但形态较为瘠薄。在私印中可以见到不少类似的形式。其后直至西晋，大多循此模式而稍有变化。

新莽时期官印、私印龟钮镂刻较为精整工致，形态浑圆端庄。官印，如银印“五威司命领军”（图5-57）。私印，如银印“使掌果池水中黄门赵许私印”（图5-58）、“杨彤之信印”（图5-59）等。

东汉早、中期龟钮在形态上沿袭前朝风格，未有大的变化。早期的如“朔宁王太后玺”（图5-60）、“广陵王玺”（图5-61）金印及中期的“琅邪相印章”银印（图5-62），是具有代表性的形式。此期龟钮背纹精致，凿刻较深。

尽管学术界通常将上起西汉初年，下讫魏晋南北朝这一时段的印章，划归为广义的汉印范畴，但龟钮在这一时段的不同朝代差别明显。由于东汉晚期至三国期间社会动荡，反映在官印制作上也出现颓唐苟便的气象，龟钮形体单薄，工艺趋于粗糙。而两晋时期，龟钮官印的龟首多数长且前伸，甚至上昂，龟身长而略扁，龟纹及四肢刻铸简单。例如西晋的“平东将军章”（图5-63）、东晋的“都亭侯印”（图5-64）以及“武猛都尉”（图5-65）等。北魏时期，龟钮官印通常龟身、龟首平直，四肢耸立，以彰显威武雄壮。如“骧将军章”（图5-66）“冠军将军章”（图5-67）等。

与官印龟钮不同的是，两汉私印龟钮的背纹多为范铸而少用刻凿，而且龟钮形态变化较多。其中，四足耸起型（图5-68）与低伏型（图5-69）是比较常见的样式，前者为西汉晚期以后流行的风格。

此外，由于私印制作自由化和出于不同作坊，因此两汉各期私印龟钮出现奇异造型者也不少见。龟钮的纹饰也有六角形纹、回纹、鳞状纹等。套印的出现，是此期龟钮的新品式。既有龟、瓦组合，也有龟首、身套合（图5-70），还有三套印，如汉“思普”（图5-71）三套印等，因而嵌套的方向也不同。当然，组合方式出现的时期，也有先后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