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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每次比赛都拿第一”

郎朗3岁时正式师从沈阳音乐学院的朱雅芬教授学习钢琴。郎朗回忆说,当时父亲不理解朱雅芬教授的教学思想,总是担心她对自己太松了。父亲认为,不管是多难多深的内容,只需练习得更刻苦就行了。如果需要的话,父亲希望他可以没日没夜地练。

朱老师告诉父亲:“小孩子需要娱乐。他们需要休息和游戏。他们像植物一样需要阳光和营养。你不能揠苗助长。”但父亲坚持要求她不断地给郎朗施加压力,给郎朗更难的曲子弹,好让他比一般的孩子记谱记得更快。他相信郎朗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对她说:“对他太松只会害了他,只会延缓他的进步,耽误他的前程。”

在郎朗童年所处的文化氛围中,一切都是为了成为最优秀的而努力。他当时住的大院里有很多小孩子,大家聚在一起也会一起练钢琴。“如果你是一个有明显天分的小孩,那第一名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你的符咒。第一名就是我的符咒。我从来没有央求父母给我减少压力。我接受了那份压力,甚至喜欢上了那份压力。在这帮跃跃欲试的‘钢琴家’之间的竞赛对于我来说是场游戏。也许我小时候很害羞,但当我面对一批对手的时候,即便是只有5岁的我也可以很大胆。一定要赢的决心当时就流淌在我的血液里。在夜晚,它塑造了我的梦想;在白天,它推动了我的修炼。”

在郎朗5岁的那年,他参加了沈阳市少儿钢琴比赛,并在比赛中拿了第一名。那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正式比赛。之后,他举行了自己的第一场独奏音乐会。在1987年,西方音乐表演在中国还是颇为少见的,他上台前是按照京剧表演来化妆的,脸涂得红红的,眼圈的妆也很浓,看上去就像一只小猫。他喜欢在舞台上表演时,温暖的灯光照在身上的感觉,那种自己是全世界焦点的感觉让他很享受。他喜欢听众的掌声。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要当一名钢琴家。

到该上小学的时候,一想起要回到教室上课,他就紧张极了。他非常不善于和其他孩子相处,绝大多数时间独来独往。这也是为什么每天午饭期间他一路跑回家去练琴时总是很开心。父亲为他列了一张作息时刻表:早晨5点45分起床,练一小时琴;7点整上学;12点回家吃午饭:15分钟吃饭,45分钟练琴;放学后练两小时琴,然后吃晚饭;晚饭吃20分钟,这20分钟,可以看动画片;晚饭后练两小时琴,然后写作业。只要是和钢琴有关的事情,父亲总是异常严肃,只有在拉他的二胡的时候,他才能放松下来。

◎小时候的郎朗

因为弹琴弹得时间太长,弹得太狠,结果弹断了很多踏板和琴弦。踏板和琴弦断了,弹起来就更有难度。在他6岁的时候,参加过一次钢琴大师课。一位钢琴家对课上的学生说:“要记住,当钢琴家很容易,你要做的只是挪动你的手指。但要当一名伟大的钢琴家,你必须使用你的智慧。”郎朗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纸上。大师班的活动深深地打动了他,活动结束后,他央求艺术家们给他签名。钢琴大师的中文翻译拦住了他,冲他吼:“别缠着艺术家,他们不想受打扰。”但一位美国的钢琴家非常礼貌地朝他走来,微笑着为他签了名。

郎朗说,自己一开始弹钢琴时也是菜鸟,并不是说从小到大都是一路拿第一名的那种。在7岁时,他报名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二次钢琴比赛,一等奖是一架钢琴。当时他非常想得到一台新钢琴,因为家里的那台钢琴已经很旧了。他准备了一首莫扎特的曲子、一首车尔尼的曲子、一首巴赫的曲子,还有一首叫作《红星闪闪》的中国曲子。

“我觉得那首曲子很合适,因为我一心一意要照亮整个赛场。我弹得那么热情洋溢,那么有声有色,那么激情澎湃,我想我肯定能获奖。我听了其他参赛者的表演,觉得他们弹得没有我出色。我好像已经看到了一架新的钢琴立在我沈阳的家中,我想象自己坐在琴凳上,一等奖的奖杯就放在钢琴上。颁布获奖名单时,父亲和我坐在大礼堂的后排,礼堂里的气氛很紧张。三等奖给了一个女孩子。我松了口气——如果我得了三等奖,我就得搬回去一台电视机。评委接着念二等奖获得者名单,我用手堵住耳朵,让我的意志力阻止他说出我的名字。那台电子钢琴微弱的声响在我们家可占不了一席之地。评委念出了另一个男孩的名字。我坐得笔直,只等着一下子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冲上舞台,接受一等奖,还有人群中传来的热情的掌声。评委主席念到一等奖名单时,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也许念错了我的名字,但是他没有。他念出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名字,虽然是一个男孩的名字,但显然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拿到第一名,最后拿了第七名。”

郎朗回忆说,他当时非常伤心,一下子哭了起来,他跑到评委跟前,嘶声大喊:“太不公平了!你们骗我!”一个也没有获奖的女孩子摸摸他的肩膀,说:“没关系,我们拿了一个安慰奖。”安慰奖是一个金丝毛玩具小狗。郎朗当时很不客气地说:“你弹得差劲,活该拿不到奖,和我不一样。我该得奖的。”郎朗说,直到今天,他还为当天的表现感到羞愧。他觉得自己那天太没有风度了。

朱雅芬教授倒是看得很开。她安慰他说:“你不会一直赢。没人能那样。一个艺术家的生命会充满了失意,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们一定要学会走过失意,继续生活。如果每次竞赛失利,你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准备下一次的竞赛就会难上加难。”

1990年,郎朗8岁那年,郎朗的父母接受了朱雅芬教授的建议,送郎朗到北京去发展,一切只为了考上中央音乐学院。“当时在沈阳,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才华出众的小钢琴家,我的照片还上过报纸。但在北京我什么都不是。在沈阳,父亲是一个身居高位的警官,别人对他又怕又尊重;在北京,没人理睬他,他只是一个骑着一辆三手自行车,车后带着一个胖小孩的男人。在沈阳,我们认识每一条街道、每一条马路,我们坐着他的警用摩托车穿过了所有的大街小巷;在北京,我们隔几分钟就迷一次路。在沈阳,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在北京,我们的生活却是一团糟。”郎朗回忆说,他们当时住在一间冬天窗户会透风的破房子里,每年冬天都冷得要命。

◎小时候的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