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毒
凤臻愣住了。
门再次被重重锁上，开瑛嬷嬷以及泼水男子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仍无法回神。
她以前听人说过，青楼中的女子，大致可分为两种。
“清倌人”和“红倌人”。
清倌人，多指卖艺不卖身的风尘女子。她们有的是歌妓或者舞妓，艺妓等等只场内表演节目，以供普通花客观赏。
而另一部分，既有才艺傍身，也做皮肉生意，这种人称之为红倌人。这样的人数量不多，一般都有自己的贴身丫鬟和玉池，方便与客人私处。且接待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风流才子。
除此之外，不得不说还有一部分女子，无才无德，纯粹只为前来寻花问柳的客人们提供“欢愉”。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开瑛嬷嬷好像说过这儿是西青城最大的青楼，档次上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这儿应该没有那些无才无德的姑娘。
开瑛嬷嬷一开口便要凤臻去做“红倌”，这怎么可能呢？
关于破没破身这个问题，有何想不通的？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亲也结了帝王也做了，还能守身如玉不成？
换句话说动作快点儿的，好比这里国家的那位老皇帝，到了她这个年纪恐怕连元泽都生下来了。
又是嫌弃破身又嫌弃年纪大？难道她堂堂一太上帝竟如此分文不值？
可真是，鼠目寸光，无知至极的愚蠢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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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登台还有二日。
凤臻不住张望着把守在门外的两个身影，急得抓耳挠腮，踱步了十几个来回来，硬是想不到个办法，可以让自己离开这鬼地方。
说来，这些时日中除了来给自己丈量身段的裁缝铺妇人，和每日负责送饭食的“宝小七”，便没有人再进出过。
眼看着离登台的时间越来越近，凤臻心中越发慌乱得很，如坐针毡。
她发现了一个规律。
青楼里的营业时间日夜颠倒，做的都是夜间生意。正常情况下，姑娘们也都在第二日申时才会陆续醒来。
那么午饭时便只有护卫及龟公们在用。
也是午饭时，开瑛嬷嬷不在的情况下，负责看守凤臻的人便会趁机偷会儿闲。比如说每到用饭前，他们会离去一炷香时辰。一炷香之后才又回来继续看守。
而凤臻若要逃跑，那个时候便是最佳时机。
可门上挂着的那把沉重锁，和被从外面封死了的窗户看来，根本连只蚊虫都飞不进，也出不去。
这可真是难倒仍浑身无力的她了。
诸多思考之后，凤臻还是认为再过一炷香后，端着饭食姗姗来迟的宝小七成了唯一的突破点。
但那个时辰，守卫们已经都回来了。即便宝小七有门锁钥匙，或者凤臻也偷到手了，仍无济于事。
门是单向门，只得从外方打开。除非宝小七愿意在一炷香之前，主动开门。
“宝小七”，便是那日给开瑛嬷嬷添茶的人。
约莫着十六七岁，性子极其内向安静的少年。
就在斟茶的第二日，重伤的凤臻半梦半醒时分，正好看到他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饭食，拉起她的衣袖在往伤口上抹药。
之后，又将粥碗放在地上，用一只手仔细喂给她吃。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还有他干活的速度麻溜迅速，无论扫地抹桌子，盛饭添茶倒水，打扫屋子，收拾东西全部都是一只手。右手。至于左手，从凤臻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便一直垂着，也藏在袖中。
如同一臂残肢。
凤臻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虽然好奇但也始终找不到机会与他说上几句话。只能猜测定是因为身体有残缺，被家人丢弃或者卖入这里的人。
自从自己醒来后，宝小七便没有再显露出药的事情，每次进入房屋，放下饭食到打扫桌椅地面，再到锁门走人，期间停留的时间还不到一盏茶。一语不发，也不与人对视。
好像这间屋子中无人居住一样。
凤臻原本该是怜悯了他的，也心存感恩，这段时间来若非承蒙他照顾，也许早就体力不支死透了，根本不可能只短短三日内便恢复了大半伤势。
但有一件事，不禁又令凤臻心存警惕，甚至起了戒备。
每次送饭时打开柴房门前，宝小七都会在门口停留个一时半刻，任凭守卫们如何调侃嘲笑，有时候是提饭菜不合口味的问题，有时候是笑他勤勤恳恳，把开瑛嬷嬷的话当做圣旨，连偷懒都不会。还有时候是取笑他在放什么东西，多点儿的少点儿，又恐吓他必须严格按照开瑛嬷嬷的吩咐，莫要误事。
之后，才掏出钥匙进门。
凤臻出于好奇，寻了个时机提前站在窗户前，将沙幔戳了个小洞，以此来观察着他每次站在门前，到底做什么。
然而，结果令她震惊无比。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瓶子，将药粉均匀地撒到粥中。为了不让凤臻看出异常，还特意搅拌了一下，直到完全融化或者混为一体。
凤臻呆住了，当即第一反应便是——竟是他一直在给自己下毒！
亏得自己还因为他身体有残缺，可怜这人。想不到小小年纪竟也是黑心黑肝之辈，助纣为虐。
真可谓可气又可叹！
这也不禁令凤臻更加绝望了，逃跑无门。
然而，未时二刻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嬉笑声。
和守卫们的调侃声。
说话的语气，自然是一个卖弄风情，想方设法展示出自己的千娇百媚，柔情似水；一个则流里流气，肤浅至极！想方设法在口头上占对方便宜。
大概的内容是说昨夜百灵姑娘房中没有个住局的相好，起早了过来转转。护卫约女子去他房中坐坐。
但一谈到银钱，起先方还油嘴滑舌得说上句“谈钱伤交情”的话语，但见女方认准了利益不松口，立刻就怂了。
无他，他们这些护卫或者龟公根本不像她们，是最没有地位的存在。每个月月钱少之又少，二两银子左右。根本不够上一次门的。
凤臻也无兴趣多听，说实在的这种话语听多了都觉得脏了耳朵。实在不为人知。
但没想到的是，双方都交谈得差不多了，女子却要求护卫们打开门，她要进去看看新来的，日后的“好姐妹”。
一来，出于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美貌竟让开瑛嬷嬷大肆宣传了这么久，都挂上门口招子了；二来，受开瑛嬷嬷吩咐前来相授一些院里的规矩，避免以后接客时，犯了禁忌。
护卫们也不敢怠慢。
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果然如凤臻所想一般，是个穿着极少纱衣的成熟女子。嘴角那一抹先发制人的讽刺，和开瑛嬷嬷如出一辙。
实在令人觉得刺眼。
然而，她的行为更加让凤臻不明所以。才进门后，便又立刻关了起来，转而换了副面容。
对凤臻轻声又急切道：“你便是前几日从王城苏府来的丫鬟？”
还不等凤臻回答，自己打量起那一身血迹斑斑的丫鬟装来。末了，突然一把抱住她哭了起来。
声音很压抑。像是怕被屋外的人听到一样。
凤臻疑惑不解，道：“你是谁？”
女子放开凤臻，擦着眼泪哽咽道：“我，我是苏木瑶，十六年前是苏府中老夫人身边的一名丫鬟。”
苏木瑶？这个名字，可以说除了姓氏，凤臻压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更别说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再者，“苏”姓并非什么尊贵姓氏，不比凤妤国“凤”姓或者夜澜国“元”姓，常人亦可使用。根本不能以此来判断这女子的真实身份。
叫苏木瑶的女子似乎看出了凤臻的谨慎，连忙道：“我真的是苏家丫鬟。我知道老爷名唤苏乘风，乃是朝中五品大官；老夫人秦如丽，安庆城秦家长女。我当年离开苏家的时候，苏家原本还有三位公子呢，分别是苏弋大少爷；苏忘二少爷，苏诺三少爷。
如果你仍不信，苏家后院中荷塘边上是否有颗百年桂花树？苏家三少爷是否智力不济，形如痴儿？我记得当年我离开那日，小三少爷在后院中玩耍时，被白家小姐从树上推了下去摔成重伤。
原本都说救不活了，后来听闻老爷从宫中请了个御医来施救，这才保住了性命。但智力……便只能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
凤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是吃惊于眼前人知道苏家情况。因为都是些公开信息，但凡有心人想要知道什么，只需随意一查便什么都能收集个底儿吊。
她吃惊的是对方居然说出了苏诺的脑子问题并非天生，而是儿时人为。
但说来，“苏木瑶”这人她真的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也没听香儿说过。
还是那个时候，连香儿都还未进入苏家吗？
苏木瑶顾及不得凤臻信与不信，直接道：“再明白点儿，你可有听过苏家有两人没签过卖身契一事？其中一人因病身亡；一人则被老爷亲友相中，风风光光嫁出苏府了？”
凤臻本能地点头。
苏木瑶用力抓住凤臻的手，道：“我就是那个被嫁出苏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