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仓促之变

第一个坏消息，三天之前，努阿克人突然同时向四大联盟提出严正交涉：

......大量确凿无疑的证据表明，数目不详的人类正以战斗人员的身份加入卡玛叛军，从事制造混乱、袭击军队和颠覆努阿克政权的活动。

他们突然出现在卡玛星球上，没有任何合法入境记录，是不知不扣的偷渡者。

对此，人类世界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如果人类不能有效管控自己的臣民，那么努阿克舰队将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措施，防止这类情况再次发生！

不过他和马东方一致认为，最好的应对策略是置之不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随你努阿克人怎么抗议，只要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所有的指控就纯属子虚乌有！

第二个坏消息来自水星勘探小组的第二份报告。那次会议之后，地球联盟派申花带领科考小组重返水星，对努阿克人的宿营地和勘探点进行了彻底的检查。

他们发现，努阿克人使用了某种相当先进的技术——比如“高能离子钻进”结合“定向吞噬”，在水星上打了很多深孔，数量足有上百个之多。

匪夷所思的是，每个钻孔的深度都超过了一百千米！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如果不搞清楚，迟早是个巨大的麻烦。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个更糟糕的坏消息，因为敌人已经行动了，而他绞尽脑汁，却猜不出他们究竟要意欲何为！

.......

这是一间小酒吧，位于马东方的寓所边，是他每日上下班的必经之地。

他很喜欢这里，差不多每天下班后都要进去坐上一会儿，再喝上那么一两杯。酒吧老板姓周，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已经接受过一次再生；脾气温和，说话做事不紧不慢；圆圆的脸上笑容可掬，一看就是位与世无争的小本生意人。

他很喜欢听马东方讲地面上的事情。气温升高了多少啦，又一场龙卷风袭来，暴涨的积水差点淹没地下城的出入口啦，旅游公司准备再开辟一条XZ线路啦……等等等等。

“人啊，地下城里呆得年头长了，慢慢就忘记了真正的大自然是什么样子喽！真想啥时候也到地上去看看。”

老周托着腮帮子，眼睛瞪得溜圆，两只耳朵支楞起来，认真听马东方讲完“上面”的故事，不由得感慨道。

“你也别羡慕我们这些苦命人。除了搞航空航天的，这年头谁还在地面上工作？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马东方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晚他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却发现小酒馆里空空荡荡，自己是唯一的顾客。

老周坐在吧台后面的老位子上，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四目相对，他脸上立刻露出微笑。

“马先生！您要是再晚进来十分钟，我就打烊了。”

“怎么？生意不好？”

“一整天都没什么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给我来两杯白的。老规矩，最烈的那种。”

他踏踏实实地坐在吧台前，解开大衣扣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饶有兴趣地观察老周的动作。

取杯子，开瓶子，搅拌、混合，然后“砰”的一声，点燃那个小巧的火焰喷射器，把酒加热到四十一度——据说这是口感最佳的饮用温度。

他端起老周递过来的酒杯，凑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长舒一口大气，惬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特别想喝酒。

第三轮“水星勘察”行动计划批下来了，由他亲自带队，申花给他当副手。时间紧迫，勘探队后天就出发。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将努阿克勘探队在火星上留下的大量可疑之处再仔细勘察一边，搞清楚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阴谋。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推开大门走进来。

老周微微皱一下眉头，刚才忘了把打烊的牌子挂出去了。

来人头戴一顶宽边帽子，下面是一副深色墨镜。

他飞快地扫一眼左右，径直走向吧台。

老周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刚喊了一声“马先生——”，整个头颅就爆炸了。

鲜血一下子糊在马东方脸上，嘴里立刻多出来一股咸丝丝的血腥味。

极度惊骇之下，他僵在椅子上，保持着本来的坐姿，背对杀手，一动也不敢动。

“举起双手，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杀手用怪异的声音说道。

他照做了。同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抬头看，凶手都不希望被人记住外貌特征。

“这里到处是身份感应器、电子痕迹记录仪和视频监控器，你跑不掉的。”

他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对方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紧接着一只巨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头顶。

他立刻失去知觉，瘫倒在地。

杀手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确认无误之后从背后取出一个袋子，把人事不知的马东方塞进去，毫不费力地提在手里。

离开之前，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圆盘，在上面按动几下，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角一张桌子下，这一切他做得从容不迫、不慌不忙，最后还仔细地锁上了小酒吧的大门，将那块“停止营业，明日请早”的牌子挂在老地方。

第二天，马东方整整一上午没有露面，电子助理也联络不上。

到中午的时候，保卫人员得到安全官的授权，查看了他过去24小时里的全部行动记录。

下午一点零五分，安全人员带着两台刑侦机器人赶到了小酒吧。距离大门还有一百多米，其中一台就报告：“前方有很浓的血液味道。”

它的电子嗅觉比人类灵敏一百万倍。

安全人员们撞开小酒吧大门，一眼就看见了死去的周老板。尸体斜向后倒在椅子里，脖子以上完全没有了，好像被炸飞了一样；胸前和背后的酒架上血迹斑斑，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没有马东方的影子。他们立刻呼叫增援：“发生重大刑事案件！至少一人被杀，另有一人失踪。”

十分钟后，当局封锁了附近地区。周氏小酒吧——现在是“犯罪现场”里挤满了身着不同制服的人们，有刑侦部门的、安全部门的、情报部门的，甚至还有一名来自行星防御部的职员。

马东方不是普通人，他的失踪震惊了大半个地球联盟。

“动用一切资源，竭尽全力组织调查和营救。”命令直接来自最高层。

现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嘈杂和混乱。虽然大部分人根本就无事可做，可是他们必须出现在这里——不然就无法体现出本部门对上级指示的重视。

第二台刑侦机器人不停地发出“哔哔”声：

“请让一让，谢谢。”

“麻烦您后退一步，谢谢。”

“请靠边，谢谢。”

它不厌其烦地提醒周围的人们，终于来到那只黑色的圆盘面前，伸出两根柔性手指，轻轻地将它掀开，露出朝下的一面。

“检测到痕量爆炸物！所有人员请立即撤离！”

它发出了急促的警告。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巨响，黑色圆盘爆炸了。

小酒馆的半个屋顶直接升上了天空，两扇大门飞到十几米之外，玻璃全部粉碎，围墙上一下子长出来无数裂缝，里面镶嵌着破碎的人体和其他东西——碎木片、玻璃渣、金属片……地上横七竖八布满了尸体，伤者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

负责检查黑色圆盘的那台机器人身首分离，仰倒在地；藏在体内最深处的备份操作系统刚刚启动完毕，尚在勉强维持运作，胸口的扬声器嘶嘶啦啦地继续发出警报：

“危险……撤离……危险……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