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文机
一千八百多年前的白文机,在十八岁之前是大秦国镇国将军的女儿,受秦王以及王后宠爱,荣宠一身,可以说在大秦国比王子公主还要尊贵。在别人眼里她从出生起便过得肆无忌惮,无忧无虑,活出他们梦中的样子。
可是她自己却知道如今所得一切都源于她父亲常年的驰骋沙场,不畏生死,忠君为主,而秦王也只信父亲一人,才把本该属于她父亲的荣宠都给了她。
秦武十六年,在她成人礼上更是册封她为文姬公主,还把南城赐封给她了,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不过她在外面虽是满身荣耀,但是在家中却有着无限的惆怅,她是个女儿,可是母亲却把她当成男孩养,因此在天邑城人人见她皆称白小公子。
秦武十七年冬,柔利侵袭大秦国南疆,白将军率兵讨伐,凯旋而归,她奉命去王城之上陪王伴驾,迎接大秦国第一将军的回归。
她住的地方叫随风院,她贴身婢女小舒起的名字,意喻她公子的忧愁能够随风散去。
“公子今天可要昨日夫人送来玄黑色的深衣,白丝包边,看起来沉稳大气,摸起来更是舒服。”小舒收拾床铺,见无人应答,转头看着自己公子坐在铜镜前发呆,叹息一声,麻利的把被子叠好,走到公子身旁,拿起木梳,给她疏起了长发。
小舒又问道,“现下王城流行胡服,穿起来舒服方便,也有自己的一番风格,而且无论男女皆可穿,我让人给公子寻来一件女装样式的,等将军回来了,也定然是欢喜的。”
提到将军白文机才慢慢回过神来,悠悠的说道:“不用了,就穿母亲送来的那件,给我梳个精神点的发髻,今天父亲班师回朝,可不能痞子样。”
“公子,依奴看来,将军还是喜欢看你穿女装的样子。”小舒说。
“都一样。”白文机发着牢骚说道:“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进城,快给我梳洗吧,王上宣我和他一起去城楼上迎接,还真是不想去,受够了那群大臣异样的眼光。”
收到父亲来信之后,她本想和母亲一起在家等父亲回来,母亲欢欢喜喜打点府里的一切,还给她准备了一件新衣,看着母亲欢喜,她也是无比的开心,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王上要她一起去迎接的旨意,瞬间母亲的态度就变了,面若冷霜,丢下衣服便离开了,一切又回到原点。
白文机梳了利落男式发髻,先是去了白夫人鹿鸣院给她请早安,伺候白夫人的刘妈妈说夫人刚醒,白文机就跪在帘子外行礼,说道:“孩儿来给母亲请安了,望母亲一切安康。”
内屋无任何回应。
白文机又说道,“今日穿了母亲做的衣服,很合身,孩儿很喜欢。”
屋里屋外安静极了,刘妈妈上前去扶白文机起来,安慰道:“夫人刚醒,估计这会又眯上了,公子今天还要去王上跟前侍奉,就先去准备准备吧。”
白文机低眸浅笑,顺势起了身说道,“那孩儿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刘妈妈您要好生照顾母亲,今天父亲回家,您要仔细给母亲梳妆打扮。”
刘妈妈笑道,“公子放心,老奴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白文机点了点头,看着帘子弯腰行礼,说:“母亲,孩儿先告退了。”又是一阵静谧。
随后白文机带着得体的笑容转身离开了鹿鸣院,殊不知笑意背后藏着深深哀伤,母亲您要我怎么做才能认同我啊。
小舒跟在白文机的身后,看着他僵直背影,心里皆是痛惜,小声说道,“公子,我们已经出了鹿鸣院了,不用在装作开心了”。
白文机停住抬头看天笑意更浓,说道,“父亲回来了,我是开心的,这样又可以过我潇洒的日子。”
父亲回来了,母亲注意力都会转移到父亲身上,就不会再多说她,如此一想,白文机心情大好,昂首阔步朝大门走去,仆人早已在门口为她备好了马。
小舒摇头苦笑,快步跟在他身后。
鹿鸣院。
刘妈妈恭敬站在帘外,说道:“夫人,公子已经走了。”
只听帘内传来一声叹息,随后又传来白夫人淡淡声音:“将军回来了,接风宴自然要体面一些,你下去准备吧。”白夫人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刘妈妈回了声“是”,领了命令,带着一些丫头,就出了鹿鸣院。
白文机骑着马出了将军府,那叫一个潇洒恣意,也隐隐有些飞扬跋扈,也怪不得她会如此,在整个天邑没有几个人敢惹她,她虽性子乖张自傲,但待人却是极好,从不仗势欺人,要不然白将军早就被参的不成样了。
白将军自年少一战成名,之后便无一败绩,不仅获得王上的信赖,更加受百姓的爱戴,今天得胜而归,几乎整个天邑的百姓都往城门涌去,想一睹将军英武姿态。
小舒骑马跟在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今天可是将军凯旋之日,可不能再让公子出了什么乱子。
白文机到城门下时,秦王携一干重臣早已到了城墙之上等着了。秦王坐在主位,他有四位王子,今日却只来了两个,二王子恭敬谦卑站在一侧,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孩提坐在秦王身旁,而这个孩子是大秦国最小的王子,亦是嫡子——秦文君,接着就是大臣按位阶依次而侍。
白文机下了马,把缰绳随手递给了侍从,抬腿便上了城楼,往城顶而去,城梯两侧每五阶立着一个侍从,皆向她行礼问安。
大监公公眼尖看见白文机,立马向王上禀报,:“王上,文姬殿下到了,这会子正上楼呢。”
秦王还未说话,秦文君呼道:“白哥哥到哪了,我要去接他。”
因为白文机总是一身男装,加上她母亲把她当儿子养,所以秦文君便一直叫她白哥哥,就跟他排行老四,白文机私下总是小四,小四的叫他。
大监公公见王上含笑不语,转头对秦文君说道:“四殿下,文姬殿下马上就上来了。”
“父王,儿臣想去找白哥哥。”秦文君行礼询问。
秦王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慈爱,“去吧。”
四王子终究是孩子,得准许撒腿就跑了出去,那是一个天真活泼,可是在周围人的眼里却看出了很多种意思。
秦王与王后文氏成婚二十余载,而文氏三十岁的时候才得了四公子,故对之宠爱有加,而且他虽不是长子,但却是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此时的城楼之上的人,各各都揣着道不清说不明的心思。
秦文君刚下十几阶石梯,便与白文机碰见,秦文君欢喜的叫着:“白哥哥,我来接你来了,你来得可真够慢的。”
白文机拍了一下秦文君的头,哼道:“你就自己想下来,还说来接我,你可真会说。”
秦文君见自己小心里被识破了,揪着嘴说道:“白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王身边的那群人,时不时就盯着我,盯得我直发毛。”
“你是嫡子,你得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秦国,不盯你盯谁啊。”白文机说道。
秦文君有些撒泼说道,“我才不想继承王位呢,你看父王每天那么累,现在先生给我布置的功课都让我喘不过气起来了,我可不想长大后,像父王那样。”
“小孩子玩话,你不想像王上那样,你想成那样啊。”白文机打趣道。
秦文君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反正我不想像父王那样。”
“切,还想好了再告诉,仔细点,小心王后听见,又是一本书,到时候可别找我。”白文机说道。
“不会的,我也就和白哥哥你说,像那些宫人都是把不住门的,三两声呵斥都抖出去了,才不与他们说。”秦文君嬉笑道。
俩人在嬉笑打闹中到了城楼之上。
原本活蹦乱跳的俩人,见到城楼上侍奉的百官立马变得规规矩矩的。虽然她白家隆恩滔天,但她可不想被人说是恃强怙宠,毕竟功高震主太过张扬,徒惹帝王猜忌,祸及家门,她现在已经不是孩子,私下里还可以与别人厮混打闹,明面上还是规矩点好。
虽然白文机规规矩矩向秦武王走去,但一路上伺候在两旁大臣有些在低声埋怨。
“大王都到了许久,这白小公子才来,有点太恃宠而骄了吧。”
“目无尊上·····”
“谁让人家父亲是镇国大将军,与王上是连襟,又得信任,就连王后对这位小公子都是青睐有加啊。”
“要不是他比四殿下大六岁,恐怕早就被立为王子妃了。”
“谁说大六岁就不可以被立王子妃了。”
此话一处,一时鸦雀无声,随后又是一阵唏嘘戏谑之声,简直不觉与耳。
秦文君跟在白文机身侧听着两旁传来的含有讽刺的低语,难听的要死,简直不堪入目,他听了都气恼,更何况生性高傲白哥哥了,瞥了一眼白文机却没有丝毫怒色,脸上依旧露出浅笑,于是他小声叫道,“白哥哥。”
白文机偏头看了一眼秦文君,知道为何叫她,低声道:“习惯就好,别人越是谈论你,说明你越有本事,他们就越是嫉妒你。你啊,不要光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而是要听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从而判断·····唉,那个站在柳丞相身前的白衣男子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
白文机的目光一时被白衣青年侧脸所吸引,那人一身儒雅飘逸气质,在一群身穿绿袍朝服的大臣中更显得格外瞩目,仿佛是掉入绿色乌鸦群中的白凤,遗世独立。
白文机的话锋转的太快,秦文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前话听着是在给他说大道理,怎么后面听着就不对了呢。白衣男子,什么白衣男子?他顺着白文机的目光竟然真的看到一个白衣男子。
秦文君掩嘴偷笑,轻轻拽了一下白文机,示意她有些失礼,大白天盯着一个男人看,也不害臊。
白文机略有些狼狈收回目光,快步从白衣男子身边走过,她目光随意一扫,面若冠玉大概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