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欺负人了
离开后易辙给亚婕发了条微信:[到家知会一声。]
40分钟没收到微信又追来一条:[?]
亚婕如实汇报:[姐姐就要走隧道,现在堵在隧道里一动不动。]
[⋯⋯]
又过了40分钟,还是没收到微信:[还没到家?]
亚婕回复过来:[已经过了堵的路段,姐姐晕车,在路边吐,等她吐好应该很快就能到家啦。]
易辙真想直接给溪川去条信息——活该,只是想想,还是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溪川到家已经将近九点,亚婕担心她空胃难受,留下来给她煮了点粥,折腾得时间太晚,第二天又得早起,干脆留下住。
溪川边喝粥边打开手机:“家里没啤酒了,得叫一箱送来。”
“姐姐你少喝点啤酒,听说是凉性的,对身体不好。喝红酒反而好一点。”亚婕在料理台前冲洗她自己的碗筷。
“红酒不行,我一喝就醉。”
“你一喝就两三瓶当然醉。”
“啤酒两三瓶就不会醉。”
“⋯⋯哪有这种比法。”亚婕把碗筷收进橱柜,打开冰箱,“呀。不是有这么多啤酒吗?你想要多少?”
溪川纳闷地回头看一眼,愣住了。冰箱里齐齐码着六罐装的啤酒两个包装,整整一打,不对,其中一袋被拆开缺了一瓶。
她明明记得早上想泡谷物早餐时一听存货也没了,还用手机备忘录记了一句“要买啤酒”。四下张望,沙发旁废纸篓里扔着个啤酒罐,拿起来摇一摇,是空的。
“怎么了?”亚婕见她在屋里乱窜,不明所以。
她没理会,跑到冰箱边摸摸里面的啤酒罐,至少已经冷藏两小时了。
有人进过家,这个人八成是郭俊。
“没什么。”她拆了一瓶打开喝。
亚婕正收拾剩下的粥,门铃响了,她跳着跑去接,回头说:“是俊哥。”
溪川无语,现在倒是学会按门铃了。
郭俊进了门,亚婕高兴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客房去了,不得不佩服,他在公司内外这些小姑娘面前伪装得挺翩翩君子。
溪川看看时间叹口气:“这么晚上门,有事吗?”
郭俊不见外地自己找沙发坐:“我没事,你有事。白天老男人陪着你,你就不好奇晚上他去干嘛了?”
他嘴里的老男人就是易辙,也没比他大几岁,称呼一向这么不尊重。不过溪川在他嘴里都是老妇女了,只当他胡说八道。
“能干嘛去?和鱼丽的人吃顿饭。”
“是,鱼丽一帮人是没错。但他带了谁,没告诉你吧?”
“他带了谁?”
“翁唯语。”郭俊见溪川面无表情,补充说明,“新人小妹,18岁。”
溪川想起来,他提起过,说“又乖又水灵”,唱歌不行那个:“这有什么奇怪吗?签了艺人,当然要带见片方给她接戏。”
“你不需要接戏?”
“我不缺戏。”
“你可真是⋯⋯心路通过阴道啊,被男人睡蠢了?翁唯语有执行经纪,为什么要他亲自带去接戏?一个新人犯的着吗?公司里多少人都知道他带了翁唯语去,没一个敢告诉你。不信打个电话问问琴姐焕姐,看她们怎么搪塞你。你是不是不知道翁唯语长什么样?”郭俊冷笑一下,掏出张艺人卡放她面前,拿起她刚开的那罐啤酒当镇纸压住,“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多喝点。”
32开艺人卡,薄薄两页,履历只有本科在读和刚演的一个校园网剧,其余是女孩子的剧照、艺术照、生活照,五官像溪川,脸还有点少女婴儿肥。
她不自然地笑笑:“很正常,这个圈子本来就是后浪推前浪。”
“这个圈子?”郭俊长叹一口气,怒其不争,“是这个男人吧。男人爱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类女人。你会老,他会找年轻的代餐,用属于你的资源去造新人。看看季向葵,像你一样对经纪人死心塌地吗?资本家就是这么无情,不会因为你跟他睡过一张床念旧。你长点心早看清吧。”
她早看清了,也没有上台面的对策。
易辙她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本来就那性格,眼前诱惑多,要忙的事情也多,单单是女朋友他顾不过来,经常眼不见就忘了生活中还有那么个人。溪川没自负到以为他在自己这里就浪子回头了,只不过就算他忘了自己,还会有与自己相关的工作追到他眼前去提醒。
她跟他使性子,让他捉摸不透,玩“你浪我更浪”的推拉,不过都是刷刷存在。装不在乎不是真不在乎,空有个“形”上的洒脱,叫他去找别的女人是因为不叫他也会找,不如嘴上逞个强,在他面前争一口气。说到底,自己的幼稚自己清楚。
可连工作上他都要寻新鲜找替身,这真是动摇了根基。
她心里郁郁不乐,不过也不至于在小朋友面前哭哭啼啼,把艺人卡放回圆形的茶几台面,拿着那瓶啤酒慢慢喝,送他出去的时候裹着毛衣柔声细语说:“你要来找我就发消息提前约,别老是突然起意来了没人就擅自进门,或者这点小事打个电话也能说清,没必要专程跑一趟。”
“这点小事?”郭俊回身立在她面前,被气得直挑眉。
女人果然脑子进水,她也没比杨雪睿智到哪儿去。
暖黄的廊灯从头顶直射下来,她脸色却是晃眼的白。
他真不喜欢她身上优柔寡断的部分,担不起他对“大女主”的期望,但是看了又忍不住心软,耐着性子多说两句逆耳忠言:“考虑解约吧。你指望他和你捆绑为你在公司争取利益,不可能的。”
溪川回去把卧室门从里面反锁了,还是小孩子气。
易辙那些风流做派她是看清了,但也不代表她能接受上半场带别人出行,下半场又回来找自己。
她往床上一躺,心里都是寂寞。捡起和16岁自己互通信息那个手机,对方絮絮叨叨汇报了一些演讲比赛不公平的无聊近况,学生们鸡毛蒜皮的烦恼,在她看来不足挂齿。
她不禁在想,如果和新旬从学生时代走到今天,他会如此吗?啊,看看今天的陈谅就知道,男人的喜新厌旧说不定是刻在Y染色体上的。
第二天早上四点,是亚婕的敲门声把她吵醒:“姐姐,要准备出发了。”
这天的戏要化个伤妆,接之前拍的地铁救人戏。得提早一小时到片场。
出门前她四下寻找线索,又找亚婕求证,易辙昨晚没来。
免不了失落,不让他进门是一回事,他根本没想进门是另一回事。
中午就着郊外的沙尘吃了剧组统一便当,还有半小时休息时间,她回自己车上补觉,易辙冒了出来,自说自话上了车转过椅子面对她,扔来一叠册子:“梁均豪手里的新剧策划,问你感不感兴趣。”
项目案、人设、前三集,挺齐全。
溪川草草翻了翻,烦躁地拧眉:“编剧是谁?”
“王旗。”
溪川没说话,直接打开车窗把策划书扔了出去。
不喜欢归不喜欢,也不能把签了保密协议的东西满街乱扔啊。易辙无奈地起身下车,绕出去把策划书捡回来。
“你不是还挺欣赏她的吗?”
溪川闭目养神:“离谱,交际花做女一号,没有半点过审求生欲。”
听见他的笑声。
“是,小梁也是这么说,正让她大改呢。你先看看故事框架,有民国的韵味也有大格局,不是恋爱玛丽苏,你可能会喜欢。”
溪川睁开眼,淡淡说:“你昨晚才拿到的策划,就知道我会喜欢了?”
“我上午就在看啊。”
“看我像交际花?”再迟钝也能听出这话里带刺了。
易辙有点懵,猜测是不是她昨天的气还没消,如履薄冰地解释:“小梁的意思是,这种不完全伟光正的角色要点演技,不是什么人都能演,演了还容易出彩。没影射你是交际花。”
“那你的意思呢?”
易辙微怔,继而露牙笑起来:“我倒希望你是交际花。”
溪川没笑,面无表情:“像乔琪乔希望葛薇龙那么希望?底线不要,只管出去给你捞钱?”
易辙盯着她沉默好几秒,咬得牙关发紧,直接把策划案对半撕了:“你这么想,就当我没提过。”
亚婕在车门口刚露个脸,看见里面对坐的两人一个撕东西、另一个冷脸说“撕得好,再撕响些”,搞不清楚状况,吓得缩回去。
司机吃了饭姗姗来迟,离车五米远就被她劝退:“里面吵架呢。”
过几分钟,老板灰头土脸地下车,看起来明显是被赶出来的,又不愿承认,悠哉悠哉假装是出来抽烟,他平时又不太抽烟,此地无银得搞笑。
亚婕离她三米远,正努力憋笑,突然被搭了讪,心虚吓一跳。
“你男朋友是互联网行业的?”易辙在吐出的白雾后面问。
“哦是,”说得这么高大上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大厂码农。”
“你老不回家,他没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他自己天天11点多才回家,我回家也照不上面啊。”
“那不影响感情?”
亚婕大大咧咧笑起来:“老板你真说笑,我们底层打工族哪有资本谈感情,先赚钱生存再说呗。”
“话不是这样说。趁剧组在上海,你多回去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不是总有机会,以后万一在横店开机,一跟组五六个月,两地分居,想见面就不容易了。”
亚婕看他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纳闷好半天才醍醐灌顶,差点又笑出声。
不就是赶人吗?绕这么大弯,还充满人文关怀,让人受宠若惊。
“好好,”她乖乖点头,“我今天回家去。”
易辙算盘打得虽好,但跟不上溪川善变。
一下午拍摄没跟她再说上话,天黑导演一喊收工,她就在回车半路甩了他,高调宣布:“别跟着我,我不回家。”
“去哪儿?”
“Dating。经纪人管这么宽吗?”
易辙脸色微微变一下,不理会嘲讽,警觉的眼神像刺一样钉住她,声音沉下去:“什么人?”
她挑衅地眨眼昂头:“38岁上市企业老总。”
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了,他一手撑住车门勾起嘴角:“28的不再考虑一下?”
溪川漠然地转过头,对司机说:“老宋,关门。”
和姐姐吵架的好处是谁也不用道歉,拖个几天双方都能心照不宣地揭过,不记仇。这一阵事杂,一晃过去几十天,她打电话说要上门蹭饭,姐姐自然欣然接受。
天时地利人和,陈谅还不在家。
拍摄近尾声,dit完成追上拍摄进度,粗剪在同步进行,陈谅不是去跟剪就是去查带。溪川决定好好珍惜这段收工后肯定不会巧遇他的温馨家庭时光。
吃过晚饭,镜子双手捧着苹果脸扑在餐桌边认真观察:“小姨你在干什么?”
溪川正嫌自己手工废柴,转转眼睛:“镜子你现在认识几个字了?”
“认识一千多个!”骄傲地说。
“这么厉害啊!那你来和小姨一起粘剧本好不好?”她分了卷透明胶带给当场征用的小苦工,“像小姨这样,把缝对齐,检查一下字是不是对得上再贴。”
姐姐正往厨房收碗碟,往她们摆的摊瞥一眼:“剧本怎么撕得这么碎?”
“经纪人发脾气撕的。”溪川抬起头瘪瘪嘴,告状语气,“好过分吧?”
“这也太欺负人了。”姐姐叹口气。
“太欺负人了!坏蛋!”镜子一知半解地跟着学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