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丢失的信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宋)辛弃疾
星期一,轮到禹蝶老师值日,她分分秒秒算好时间,六点半准时打响起床铃,她要是睡过头了,全校师生都要睡过头。外面的雪正在消融,全校师生不用晨练,直接上早读。
小禹老师,你上周六回家了吗?有个又高又帅的男士来找你,应该是从城里来的,是你男朋友吧?方老师看到禹蝶笑着问她。
我上星期五感冒请假回去了。他啥时候到的,又啥时候走的?除了寒蝉还会是谁呢?禹蝶一听,心都要碎了,那天的风雪那么大,他怎么来了?
他来的时候天快黑了,后来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晚上打完下自习的铃后,禹蝶缩在被窝里开始写信,写了很多很多话,思念的,埋怨的,担忧的,全写在里面,她的两只手已经冻成了两个大面包。就在写地址的时候,她懵了,信寄到哪里呢?唐国东说寒蝉去了市委办上班,不知现在一实小还是在市委办?
她枕着信闭着眼睛睡不着,就像那天从仙人山回来一样,一夜无眠。
那晚她醉得不省人事。寒蝉!你说好要对一个女孩一生负责,这么快都变了吗?寒蝉,我恨你!我恨你!她被自己的叫声吓醒,迷迷糊糊不知道身在何处,屋子里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汤锐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自己躺在他的床上。她口渴得很,正要爬起来找水喝,摸到旁边凳子上放着一杯水,她端起来轻轻喝了几口,还是吵醒了汤锐锋。
你醒了,回来找不到你寝室的钥匙,只好带你到我寝室休息。现在好些了吗?
谢谢你,真不好意思!我好多了,还是回我的寝室吧。说着她就要爬起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又倒在床上。
我是担心你才没敢去别处休息。现在你没事了,我去唐老师寝室休息一会儿。你放心睡。汤锐锋说完就出去把门带上了。可她再也无法入眼,就像今晚一样,她越强迫自己越睡不着,直到周围的鸡叫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第二天下午,教管会那边老张老师喊禹蝶老师接电话,禹蝶从三楼跑下来,跑到小学处的教管会,她心里想着肯定是寒蝉打过来,拿电话的时候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喂,你好!不知为什么,电话那头根本没有声音,她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该不该把电话放下。
禹老师,刚才等电话时间有些长,那边留了个电话号码,让你一会儿打过去。主任从办公桌那边递给她一张纸条,接着看他的文件。
这电话机跟电影里长的一个样,她想起电影里的人把手指伸进数字洞里一个号转一圈,就用食指转了五圈,那边终于有了回音。
你好!我是寒蝉,请问你是哪位?对方的声音低沉嘶哑,伴着一阵咳嗽。
我是禹蝶。寒蝉,你冻感冒了吗?禹蝶弱弱地问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主任。
今天好了一些。我现在的地址是棘阳市青河西路新市委大院市委办公室,记下来了吗?
嗯,记下来了。寒蝉,你……禹蝶还想再问一句,你给我写信了吗,就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
我这边还有事忙着,就先挂了。再见。寒蝉语气非常平静,禹蝶那颗砰砰乱跳的心骤然失衡,她根本没去想电话那边的办公室里科长和主任正坐在寒蝉的对面埋头办公。
小禹老师,终于看到你了。女生宿舍里传来哭声,哭了好一阵子,我不方便进去,你去看看出啥事了?老杨老师看禹蝶走过来,叫住她,着急得不得了。
杨老师,我这就进去看看。禹蝶走进宿舍,里面黑乎乎的,哭声嘤嘤呜呜,显然是在极力压抑,她顺着声音找到最里面的角落,一个女生低着头坐在床上,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搭在胸前。
同学,你怎么了?有啥事快跟老师说,别哭了。
无论禹老师如何问她都不开口,越哭越来劲儿。禹老师说,你如果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好吗?那女生猛地抓住禹老师的手边哭边使劲摇头,禹老师没辙了,抚摸着她的头,说有不好意思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我们都是女孩子,可以相互帮忙。
那女生还是不说话,忍住哭声,指了一下大腿内侧。禹老师不懂啥意思,牵着她的手问,是来大姨妈不舒服吗?她直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说,这里好疼,头发缠住了。
禹老师看看女孩子的大长辫子顿时明白过来,她蹲下来轻轻摸着女孩的膝盖,灵机一动说,太巧了,我以前头发长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也是一个女老师帮我的,我现在来帮你可以吗?
嗯,我好害怕羞,老师不要告诉别人。
禹蝶抱了抱女生,伸出小拇指要跟她拉勾勾,她才放下心来。禹老师细腻得连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处理完毕,她跑到三楼的住处拿了红霉素药膏下来给女孩子涂上药,让她脱下内衣休息一节课,不要摩擦到疼的地方。
我不问你的名字,你放心好了!禹蝶老师说完才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寝室,感到很疲累,躺到床上突然想起刚才的电话,寒蝉那么冷淡,是要来亲自跟我告别的吧,他和秦韵打得火热,我完全成了多余的一个人。可是他让我记住他的地址干什么?是要让我去找他吗?我现在也飞不过去,再说那样神圣的地方,我也不敢去。那他一定是让我给他写信,可是他根本没有提回事。她越想越费解。
冬夜漫长,陪伴着禹蝶长长的思念和怨恨,他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告诉我要来看我,怎么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开呢?他是不是写信了,我没有收到。信去了哪儿呢?明天去教管会那收信件处问一问老张老师。
老张老师,您送信件一向积极又负责,应该不会把我的信弄丢了吧,从棘阳市第一实验小学发来的,有可能是从市委办发来的。禹蝶老师显得急不可耐。
张老头头顶光秃发亮,人称张光头,家住在隆集街上,才退休三个月,还不适应退休的清闲日子,就主动要求留在教管会担起这个收发报刊信件的差使,虽然禹老师说话急躁,他一点也不着急地说,所有的信件都送到收信人的手上了,不,绝不会弄丢任何信件。要是从市区发来的,更不会马虎。你说的第一实验小学,还有市委办的呀,那怎么会马虎呢?
我相信你,老张老师,你再想一想,有没有收到这两个地方发来的信。禹蝶还是不放心地追问着。
张光头望着禹老师被冷风吹得红通通的脸,好像陷入了回忆,猛地拍了一下他的电光头叫了一声,想起来了,前一阵子有一封棘阳市第一实验小学的挂号信,上面写的是禹蝶老师收,字可清爽了。我那个街坊唐老师刚好在我这里看到了,说他拿去给你,几十年的老邻居,我看着他长大的孩子我不会不相信他吧,就让他带去了,你没收到吗?
禹蝶听了,心里全明白了。那天在仙人山唐国东醉酒时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寒蝉给你写的信都……难道信都被他撕了,要不藏起来了,肯定是这样的,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一定是被秦韵收买了,他无休止地讨好秦韵不就是想拿秦韵当跳板,娶个城里的老婆将来好调到城里去吗?可是他明明知道秦韵爱的是寒蝉,这两个人现在才是天时地利人和。
禹蝶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唐老师,我的信呢,寒蝉从一实小发来的信?
禹老师,实在抱歉,我这个贱人把信给了秦韵。
为什么?
我想让秦韵死心。
两个卑鄙小人。
你可以这样骂我,这样我的心里更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