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道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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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暗夜惊变

罗大根叫得犀利,我突然就觉得摸在我脖子上的那只冰冷的手没有那么阴森恐怖了。

接着黑暗中有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罗大根:“我儿,你咋来了?”

我一听这声音,哎哟,居然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撵山狗。本来以为他这回九死一生了,没想到居然窝在了这个陷坑洞子里面。罗大根也听出了他爹的声音,浑身一阵激动,反搂过去,大声喊道:“爹你没死?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合不拢嘴,撵山狗却是一阵郁闷,敲了他儿子一脑壳子,愤愤地说:“怎么,你想我死啊?”

两人一番热闹,解释完为何进山之后,我过去拉撵山狗的胳膊,小心地问道:“罗叔,我爹呢?”

撵山狗听我问起,刚刚激动的情绪又回落下来,一声长叹:“唉……”这一口气叹得我浑身发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树上吊着的几具尸体,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撵山狗的大腿摇晃:“罗叔,你快讲,我爹到底怎么了?”

我这一摇晃,撵山狗也站不住了,跌倒下来。这时我才感受到了他的虚弱,问怎么回事,撵山狗苦笑着说:“你叔在这里待了十来天,随身带着的,能吃的都吃了,现在是饿得头昏眼花,怕是不行了。”旁边的罗大根立刻从腰间摸出一个铁盒子和一个水壶,递给他爹。撵山狗低头一瞧,竟然是一盒午餐肉,喉咙里咕嘟一响,根本不作思量,一会儿的工夫,所有的东西便已经下了肚子。

午餐肉吃完,撵山狗美美地喝了一口水,长长出一口气,这才说道:“二蛋,我没有遇到你爹。当时太乱了,我见情况不对就跑了,结果掉进这里,日月不见。”

我爹不知生死,我强自收敛起惶恐不安的心情,说:“罗叔,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撵山狗背靠在陷坑边缘,又灌了一口水,摸着有些撑的肚皮,这才缓缓说道:“原本以为这勘探队拿着正正经经的介绍信,是国家派来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撵山狗是在进山第二天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一般来讲,国家的勘探队等级都比较分明,有领导,也有技术员,还有做苦力的大棒子,然而这些人普遍都有些江湖气,称兄道弟且不算,整个队伍除了一个姓王的老棺材盖子,其他人说话都是没上没下的。

撵山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心中仔细揣摩,想着这些家伙莫非是那些盗墓的?听说很久以前,汉朝楚王的暗墓就藏在这片山里面。好些个做这种营生的土贼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就是为了挖这些老祖宗的墓地,然后把里面的文物刨出来,通过香港、老山等地的掮客卖出去,拿到外国的博物馆里面展示,能赚老鼻子钱。浪潮这么多年,整得肚子都吃不饱,人心浮动,别说是这些人,就算是他撵山狗都有些心动。

撵山狗把这事儿跟我爹讲起,我爹说他也知道了,而且还在想,这些人做的买卖不正当,心黑手辣的,说不定还要害他们的性命。

说到这儿,两人就开始琢磨着等到了晚上就溜号走人。

头天扎了营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勘探队十多个人开始撒了网就地散开,有人还真的拿了仪器测量,有人却是拿着一种古里古怪的长铲子往土里面掏弄,还有人就是观山看水,口中还念念有词。下午的时候出了事情,勘探队有一个半大小子不知道受了什么伤,那些人拉着我爹去查看,接着就没有见他回来。到了半夜的时候,撵山狗悄不作声地爬起来,带了白天准备好的东西,摸出来找我爹。结果刚蹲草丛里,就瞧见一股浓黑的烟从山口那边飘过来,他心想坏了,连忙扯了块布,一泡尿弄湿,捂在鼻子前边。

他还没有忙活完,就听见惨叫声传来。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带着几个身形僵直的家伙从上风口走过来,四个守夜的勘探队队员迎上去,结果没两下就倒在了地上。

营地中间有篝火,旁边还有油灯,那几个黑影子走上前来的时候,撵山狗抬头便瞧见了一张僵硬的老脸,那脸好似三伏天的腊肉,油光水亮中又带着一种腐烂的气息。

麻栗山靠近湘西,这湘西三怪,赶尸、蛊婆、落洞女,他也都听过,相比于心狠手辣疑似盗墓的团伙,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更加恐怖,死了都不算是一件事,可着劲地折腾人呢。撵山狗这纵横麻栗山的汉子再也扛不住了,也顾不得去找我爹,正好瞧见营地里冲出几个人影来,一边咳嗽一边朝来袭的人冲去拦截,他便猫着身子朝着反方向跑。结果没跑出多远,这林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便一步落空,直接掉进了这个土洞子。

这土洞子是以前山里的猎人用来陷猛兽用的,挖得又深又陡,根本没有着力点,而且时间久远,旁边长了一圈草,十分隐蔽。他当时试了一下,爬不上去,正努力呢,结果没多久那声音就过来了,他只有蹲在这儿不敢动了。

结果这一蹲就蹲了十多天,他把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吃完了,要不是下了两场雨水,说不定我们发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说完这些,撵山狗打了一个饱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愧疚地说道:“二蛋啊,罗叔对不起你啊,没有把你爹也一起带出来。”这一日之间,我的心情起起伏伏,此刻也早已麻木,淡定地听着撵山狗讲完这些,平静地说:“没事,不管我爹生死,我都要弄明白的。现在先不急。”

稍微歇了一会儿,撵山狗还发愁我们这三个是不是都要困在这儿了,我却站起来吹了一个口哨,接着从陷阱口掉落下来一根藤条,又伸出一个脑袋,正是胖妞这小猴子。

瞧见这小家伙朝我扮鬼脸,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胖妞跟了我三年,比人还精,根本不用我吩咐就弄好了藤条。先是我,然后是罗大根,最后我们两人一起将撵山狗给拉了上来。这一过程十分费力,三人上来之后一起躺在草丛里直喘粗气。此间林深幽幽,阴森恐怖,我们也没敢多歇,缓口气便站起来。我看着团圆了的罗大根父子,沉声说道:“罗叔、大根,你们先回去报信,我还要再找一下,没有我爹的消息,我不死心呢。”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撵山狗到底是顶天立地的山里汉子,几乎没有半点思量,一手拍着我的肩膀说:“二蛋,叔这命是你救的,我跟你走。”

罗大根也要与我同生共死,情况紧急,我也不推辞,带着两人一猴,悄无声息地往前面的林子里摸去。

走了不过一刻钟,前面的林子草木逐渐稀疏,接着原本静寂无声的林中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响声。我们屏住气息,从旁边绕过来,摸到前面一看,却见到勘探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正在一片低矮的茅草屋前,跟一个驼背独眼的麻衣老头儿对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