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老高啊(2)
梁鹏志这种人,自己不干不净,就想着别人也应该有污点在身上。在这种人眼里,链接契约的不是道德、不是责任,甚至连利益都不是,链接契约的只有把柄,只有知道了对方心底下不愿让人看见的那个坑洞,那自己就成了对方的主人。
然而,人本来就是人,不是神,那有时时刻刻都想着万千苍生而忘了自己利益的人呢?包括高锟然也是如此,俗人本就是这样,在尘世间总有无法割舍、放不下的人和事儿,有的人的欲望不触犯道德和法律,而有的人的欲望逾越了道德和法律的边界,这就是好人和坏人的区别。
任白看着高锟然,心里也明白了大概:
“所以这药,应该是你在章顾调研之前给他换了的吧。”
高锟然点了点头。
其实仅仅换药,并不足以让章顾病发到自杀的程度。只是抑郁症这个病和平时的生理疾病不一样,除了需要药物控制,还需要满足病人的社交和倾诉的需求,也就是说,如果不吃药但是有人时时陪着,活在让他感觉安全的环境里,虽然精神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自杀。但是梁鹏志下了一盘好棋,他在章顾准备去深山调研的时候换掉了抗抑郁药,章顾待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又每天面临着高压工作,加上梁鹏志这个压力源日日都在身边,缺少了药物的支撑,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梁鹏志肯定不会让章顾调研回来后接触到任白,任白是心理学专业,虽然没到能够读心的程度,但是章顾的异常还是能够察觉到的,那么杀章顾灭口这件事情也就前功尽弃了。梁鹏志还选在自己去做项目的时候匆忙启程去做田野调查,难道这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任白什么都信,就是不信巧合。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锟然缓缓抬起头,看着任白:
“不如,你还是恨我吧。你不说话,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其实任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天,虽说是高锟然因为愧疚而帮忙,但是也做了这些年的朋友,两人也因为章顾而认识,高锟然品性不坏,也是在18岁的时候为了自己一个升学的梦想被梁鹏志利用了罢了。
但是任白却做不到原谅,如果不是他换了章顾的药,或许现在章顾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呢?
可是他不知道那只是安慰剂啊。
任白心底仿佛有几百个声音都在各执一词,她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老高啊。”任白慢慢地说。
高锟然的眼睛里慢慢有了光。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任白只能说实话。
高锟然眼里的光消散了一半。
“梁鹏志察觉到你因为愧疚倒戈了吗?”任白问。
“嗯?没有吧,还是该怎样就怎样。”高锟然回想了一下。
“你之前给梁鹏志,或者其他老师送过礼什么的吗?”任白想着,如果能让高锟然拜托梁鹏志的威胁自然是好,至少不会再让他这样内心煎熬了,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任白还是知道的。
“没有。”高锟然很肯定,他也不傻,行政楼里四处都是摄像头,如果自己真提了什么东西进去,监控肯定是看得一清二楚,无论老师收不收,理亏的肯定有自己。自己当时只是打好了当牛做马的心理预期,并没有想到送钱送礼一类的事情。
“那就好,”任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其实梁鹏志也是唬你,看准了你心虚怕把这件事情招摇出去,但是你没有这种物质上的收受往来,自然是没有物证,其实在考研之前提前联系导师所有人多多少少都会这么做,你又找了那么多老师,难道其他老师愿意跟梁鹏志一块为了揪出一个学生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吗?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没有什么大错,研究成果也没有什么不端的,你的实际水平到了这个门槛,自然没人会说什么有的没的。”
“对啊,”高锟然听任白这样一分析,心中释然了大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而且,照梁鹏志那个性格,到底他在考研的时候是不是真的给你开了绿灯还另说呢。这成绩,八九成就是你自己的真实水平啊。”任白继续分析,梁鹏志这种想要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人,说不定准备收高锟然的时候就料定,高锟然凭本事考进来根本没有问题,自己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做还能捞一个人情,何乐不为呢?
曾经高锟然只是觉得梁鹏志只是一个事事计较的人,现在越发看透他的小人嘴脸。
“你今天见我了,想过以后怎么办呢?”任白问。之前的事情再怎么追究也没办法弥补了,重要的是以后。当初章顾失去保送名额的事情不知原因,现在章顾自杀知道了背后主谋却没有办法,且不说任白一直当高锟然是好朋友,退一万步说,现在任白一个敌人也不想再树起来,尤其是当初的好友。
“我也不知道,”高锟然说,“其实今天你来找我,我就有一种没来由的预感,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就算不知道,也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任白听后笑了笑:
“好歹友谊这么久,总得有点心有灵犀吧?”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泯了过去千万恩仇和误会。
“之后,你愿意帮着我、帮着章顾,帮着孟梦去揪梁鹏志的痛处吗?”任白问。
高锟然早就等着这一句像请求的要求了,听到任白这么说,本来就大而深邃的眼睛更是睁得大大的,连眉毛都跟着挑了起来,带着满脸的期待:
“这不是愿意,这就是我应该做的啊!当初章哥对我像亲爸一样,我却干了那么一件事还不自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这当然好啊。”
任白笑了笑没说话,她不是为了让老高将功折罪,是从来没觉得老高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