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猎杀
伊恩斩杀了魔法师科隆之后，一路隐匿着踪迹，向着远处巍峨险峻的高山逃去。
高大嶙峋的山谷中立着许多天然的石柱，这是一片天然的石林。没有时间感慨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伊恩眼中的石林成了一片天然的狩猎场，足以让他与剩下的追兵周旋，从他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判断，如同科隆这样的小队至少还有六支以上。
山谷前埋伏着伏兵，巧妙突破重重封锁的伊恩最终成功藏身在了石林之中，此时的天色已经漆黑下来，带着星空的夜幕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伺机而动，只要月色被阴云所遮蔽那么一瞬间，就会有一只鸟人被它所吞噬。
剩下的追兵开始胆战心惊，他们很多人没有白天的广袤视野，有夜视力的几个信徒已经被暗杀了。他们纷纷点燃了火把和魔杖，祈求着比尔大人的降临。
在石柱间的老树根处，满眼疲惫的伊恩用双刃挖出了足以藏身的狭小洞口，清理了里面的虫子和腐烂的树根之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将呼吸速度和声音降了下来。
陷阱和警报早已经设置好，伊恩吃了些东西，立刻闭上了双眼恢复体力。在这里藏身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必须抓紧时间。
大约四十分钟后，耳边听到动静的伊恩睁开了满是寒光的双眼。
精神得到了一些恢复，他逐渐等待大脑完全苏醒，然后才钻出树洞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他循着动静而去，只见三五结群的鸟人们警惕地望着四周，看来他们也不傻，自己的确没有能力同时秒杀那么多人，于是他放弃了直接刺杀的打算。看来必须想想办法把他们分散了。
出口被封锁，伊恩只能在石林之中和他们展开了致命的周旋。伊恩的天赋和战斗艺术在生死之间得以完全展开，这些蚀梦的信徒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搜寻的这个人类不是魔鬼……而是彻头彻尾的死神。他似乎没有情绪，只是冰冷而狡猾的致命狩猎者。
其中一支小队一共有五人，三金两银的他们举着火把，四人中央围着一个猫头鹰族的信徒，拥有小队最佳夜视力的他警惕地望着四周，甚至能把头转到不可思议的扭曲角度。
高大的石林遮蔽了视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哼，随后是求援的声音。
“糟了，在那边，快走！”猫头鹰人立刻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振翅飞了起来想要查看情况，然而一支融入夜空的冰冷的利箭顺着风穿过了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坠落了下去。
“你没事吧！”四名信徒立刻拿着武器警惕了起来，把他保护在了中间，这一击没有击中要害。猫头鹰人流下了冷汗，他根本没看清那边的情况，也没有发现箭是从哪里射出的，他赶忙取出药水喝下，包扎起了伤口。
“我还没事，去那边看看。”他忍着痛捂住胸口站了起来，五人小队更加心惊胆颤地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有毒，箭上有毒！”几人听到了自己伙伴的声音，只见前面披着漆黑信袍的他摇摇晃晃地靠在了石柱上，大口喘息着，他的胸口有一处箭伤，手上的血管变成了碧绿的颜色。
“十七，他们人呢？”猫头鹰人闻言赶忙看向了自己的伤口，只见那里已经无声地开始溃烂，是真的，有毒！
“解毒的方法……”石柱上的十七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四人纷纷让开，让他能查看猫头鹰的伤势。猫头鹰人立刻敞开了胸膛，看着自己溃烂的伤口眼底流露出希望……
十七靠近了过去，手中忽然浮现的冰冷利刃贯穿了他的心脏，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当然是请你们去死了。”触发了隐匿的伊恩双刃优雅地旋转，四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头颅已经高高飞起。
五个没有防备的家伙就这样死在了伊恩的手中。
伊恩收起掉落物，这样就处理好两队了。
方法很简单，他拆散并击杀了一个小队，然后用毒箭让这个叫做十七的翼人陷入中毒状态，然后用手机录下他的声音再加以剪辑，最后披上信袍伪装成他的模样就完成了。虽然有露出破绽，但这几个翼人还是没能想到。
熬到清晨的时候对方剩下的几个小队被伊恩几乎全灭，伊恩和小队长战斗的时候还是受了些伤，他咬牙继续向着石林深处前进，他选择的是和西门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伊恩的目标是逃到远处半兽人的领域去，等到西门他们安全逃脱之后自己抵达半兽人的城市再传送回去。这就是伊恩唯一的生机所在，前提是自己能在比尔或是巴格威尔到来之前到达那里。
然而事与愿违。
一道红光从自己头顶划过，然后瞬间调转了回来，伊恩索性不跑了，站在了原地。周围是嶙峋的石柱，也许不久后就会成为自己的墓碑。
翼人青年比尔落在了他身旁，双目在夜色中很是清亮。他赞赏道：“没想到竟然能跑到这里，你可真是屡次超出我的预料呢，怎么样，再考虑考虑做我的仆人？”
“看你的表情是还没抓到他们吧。”伊恩拿出一瓶毒药笑了笑。
比尔摊了摊手：“还没有，不过巴格威尔那家伙出手的话你的伙伴们兴许是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的。”
伊恩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他们活不了，那我也自尽好了。”他喝下了手中的毒药。
比尔一愣，这小子真的疯了？
下一刻伊恩瞬间化作了一道幻影冲向了他。
“当当当当！”羽毛与双刀相碰，刹那间发出了四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伊恩被弹开了。
比尔意外地看向了伊恩微笑道。
“速度很快，可惜差一点。”
“你不是下位。”伊恩双手的虎口撕裂了，血液滴落而下。
“没错，我比哥哥要强一点，告诉你无妨，我是红级中位，所以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我就只能把你杀掉了。”比尔摊开双手的同时展示着他漆黑如同金属的锋利羽翼说道。
“我若是下位的话恐怕要被你的偷袭伤到了，当然也仅仅是伤到而已，你的项链倒是不错。”比尔看穿了伊恩加速的方法。
伊恩叹息一声收起了双刃，然后轻松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比尔一愣：“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伊恩拿出一壶酒喝了起来：“认命了不行吗？”
“哈哈哈，你要是那种人，我比尔把头割下来送给你。”
“那我认了，你割吧。”伊恩挑了挑眉毛。
比尔愣了愣，摇了摇头：“你倒是有恃无恐。就算你身后真有强者，我也可以在他救援之前杀你一百次。”
“杀了我对你而言没有意义，他们的目标不过是‘宝物’，或者说是祭品。而你的目标我倒是不太清楚。”伊恩又喝了一口酒说道。
“的确如此，不过你不该太早发现卡伦的秘密……而且你既然猜到了那时又为何不相信我。”比尔感慨着这个少年的多智如妖问道。
“就是单纯不相信你而已，我可不想把伙伴的性命交到你手里。城里那些是什么？海里的生物？”伊恩晃了晃空空的酒壶问道，他在城外时自然注意到了比尔多次的暗示和言语间的帮助，不过他不会把同伴的命运轻易交给对方。
“一些模仿成已经成为货物和祭品的人的躯壳罢了，海里有一个叫做海女的种族，她们和货物交媾之后就会在他们身上产卵，钻进体内的活卵吃掉它们的亲生父亲之后就会变成他的样子，然后走出大海在地上生活，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模样，只不过没有情感罢了。”
伊恩皱了皱眉，原来如此，看来那孩子的哥哥的确已经死了。
“唉，我送你的礼物你也不要，其中就有海女呢，老实说我还蛮期待的哈哈哈……”
伊恩不想理会面前这个变态的恶趣味，继续问道：“你们所谓的神是怎么发现我的。”
“并不是发现你，而是看到了你们会出现的位置而已。”
“看到？预知么？”伊恩把酒壶收进了物品栏。
“也许吧，这就是神迹也说不定，反正我理解不了。”比尔张开了双手感慨道。
“别装了，你恐怕根本不是什么信徒。”伊恩扔掉了酒壶看向了比尔。
比尔愣住了，眼神微寒：“怎么会呢，我一直都信奉着伟大的神明……”
伊恩的目光平静。比尔无力地停下了演说。
“你怎么知道的？”
“被我杀掉的三个祭司就算死也不敢说出神的名字，只有你会直呼其名。”
“只是这样？”
“然后是猜的，而且你根本就没想杀我。”伊恩微微一笑。
知道自己被诈了一番，比尔哈哈一笑：“你是我百年来见过最狡诈的人类之一了，可惜我们明面上是敌人，否则……”
“没有否则，我不会和你这种人扯上半分关系。”伊恩打断了他。
比尔叹息道：“也对，我早已经不是我了。可惜啊，若是早个一百多年，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杀了你。”
“你真的以为能杀死我？”伊恩取出了一块白色的石板把玩起来。
正是不死凤凰加利尔留下的石板，看到石板的一瞬间比尔的瞳孔猛然收缩的一幕没能逃过伊恩的观察。
“果然红级以上的存在只要看到这个就会有所反应，这石板究竟是什么？”
伊恩心念一动说道：“我师父让我出来收集这个东西，然而凭我的能力这两年也没能收集到，真是可惜。”
比尔心中对他背后有人的怀疑立刻消去了七八分，看样子这个人族连拿着的是什么都不清楚，那东西……
“罪孽结晶。”比尔一个字一个字地凝重道。
伊恩晃了晃石板，上面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这个石板叫罪孽结晶吗？你帮我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如何？”伊恩把石板抛向了比尔。
“住手！不要给我！”比尔竟慌乱地闪躲开来，小心翼翼地用魔法将石板悬浮在了空中，他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你疯了！这可是一整块罪孽结晶！”他看着这个毛头小子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恐惧。
伊恩用悬浮术取回了石板收了起来，问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师父也不告诉我……”
“你们都是疯子，你的师父一定是个疯子！”比尔已经失去了强者的姿态，他眼中只有难以置信和荒诞。
“师父他的确有时候会疯疯癫癫的，能和我说说吗？我可不想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手里。”
比尔咬紧了牙，愤然坐在了伊恩对面的石头上。然后问道。
“你的智慧还没有1000吧？”
伊恩颔首。
“果然，你师父是个疯子，竟然会把这种东西交给如此弱小的你。”
“你的意思是罪孽结晶非常危险。会对我造成威胁？”
比尔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开口说道：“……当任何一个存在的智慧值超过1000点时，他就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罪孽’。”
“‘罪孽’？”
“没错，那将是永生伴随你的噩梦，你所伤害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都会在你的体内积累‘罪孽’。通过夺走对方的生命也会将对方所有的‘罪孽’承担。比如我，我几百年来积累的罪孽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然而即便凝结我所有的‘罪孽’，也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结晶碎片罢了。而你手上的这一块……”
伊恩想起了自己曾在黑色山脉中捡到的那个黑暗破片，那原来就是罪孽结晶吗？
“你的罪孽是黑色？那为什么这块结晶是白色？”
“‘罪孽’可以通过击杀黑色神殿的怪物来抵消，杀死他们所产生的‘罪孽’都是白色，被称为‘负罪’，而杀死其他所有生物所产生的罪孽都是黑色，你手中的那个，是至少黑级上位强者死后留下的罪孽结晶，而且他生前所杀的黑色神殿的怪物数量我已经不敢想象。顺带一提，负罪和罪孽的抵消是一个非常痛苦且缓慢的过程，我若是碰到了那块石板，后果将会难以预料……大概会当场炸开吧。”
这片世界的真相悄然向伊恩打开了一个缝隙，然而伊恩看到的却是森然的无尽地狱。若是这样的话，强者死亡后留下的罪孽结晶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也就是说你身上黑色的罪孽都是……”
比尔露出了一个辛酸的笑容：“没错，是不属于黑色神殿的，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生灵……我早已罪孽深重。”
伊恩握紧了拳头，那么自己身上现在缠绕的，会是什么颜色的罪孽？
“智慧超过1000之后能看得到别人的罪孽么？”
“只有在自愿或是强度超过对方太多的情况下看得见，若是肉眼可见的罪孽已经厚重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没有黑级的实力见到那东西的话就说明你已经离死也不远了。”比尔抬眉看了一眼伊恩。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对方刚才会那么害怕。
那么莉亚她收集罪孽结晶……等等，加利尔曾说过石板是“钥匙”？难不成罪孽是打开某扇门的钥匙？
伊恩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他隐隐看到了深藏于这片世界的某种恐怖的一角，难道门后就是“系统”所在吗？
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还不能妄加猜测。
“你有红级中位的实力，为何不去击杀怪物抵消你的罪孽？罪孽又有什么影响？”
“罪孽的积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若是你的心智不够坚定，就会被它影响心智，最终沦为罪孽的傀儡，而能控制罪孽的，是神……或者说，是旧神。至于我为什么不去，当然是因为我不能离开旧神所在的范围，一旦离开了太远或是忤逆他们，我就会立刻死去，为了反抗他们我当然得活着。”比尔自嘲地说道。
“旧神……就是他们所信奉的神明？”这是伊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地下城赫鲁下面所封印的，也是一位旧神。
“对，其中之一而已，旧神拥有压制信徒罪孽的力量，所以信徒们无论做出怎样的事情，都会得到神的‘宽恕’。”
伊恩咬了咬牙，内心暗道：“原来是这样！”
“所以即便是我和巴格早已罪孽深重，也还是能苟活在这世上。”比尔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有些悲凉。
半晌他停下了癫狂的笑声问道：“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你的同伴们如果死了，你一定会为他们复仇的吧？”
伊恩眉头皱了皱，心中自然很是担忧他们，然而自己还没脱离危险的境地，轻易相信敌人的话语是非常危险的。
比尔没等伊恩回答就看到了他眼中的答案，他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撕掉了自己的上衣。
伊恩看到了比尔苍白的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和齿痕，除了刀剑魔法留下的印记，还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咬痕，损失的血肉即便过去多年也无法痊愈。
比尔的翅膀有一部分是残缺的，就像被什么一口咬掉了一样。
他露出了一个凄凉的微笑：“想听个故事吗？”
伊恩默默看向了他，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逼近的杀意，有人来了。“看来有人不想给我听故事的机会。”
“机会当然会给，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比尔说着状若癫狂地抬起了头，然后双翼展开，大吼道：“帮我杀了旧神海德拉和达贡！”
数个高级魔法阵的光芒在他身体四周成型，然后宛如莲花一般在夜空中倏然绽放，然而它们的目标都不是伊恩，而是被比尔命令赶来的所有信徒。
夜空中绽放开了猩红色凄美的花朵，轻易收割下了赶来的所有信徒的生命，他们到死也不知道为什么比尔大人会对自己人下手。
伊恩颇为意外，苦笑道：“你这是不给我拒绝的理由了。”
比尔惨笑一声，周围的夜空中是坠落的血雨：“没错，我的神智也快要沉沦了，即便没有遇见你，我也会选择和他们同归于尽，然而两位旧神拥有着我远远无法抵抗的力量，只有你，觉醒者，只有身为无罪者的你们才可以做到，我不管你如何去做，总之你要杀了海德拉和达贡，它们如今在沉睡。我已经通知了精灵族皇族你朋友她们的位置，她们死不了。至于我那可怜哥哥的肉体，就让他在那片曾经深爱的土地永眠吧。”
伊恩愣住了，比尔竟然帮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觉醒者又称为无罪者？难道说觉醒者是不会积累“罪孽”的吗？
随着血雨坠落，催动力量的比尔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身上突兀地缭绕起了触手状的黑雾，在他身上攀爬啃噬，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呆滞，里面有红光在挣扎。
“给我滚开！”比尔挣扎着伸手撕开了自己的血肉，捏碎了那些黑雾，和灵魂深处的某个存在拼命抗争着。
半晌，重伤的比尔喘息着抬起了头，拿出了红色品质的生命药水捏碎，他的眼睛里红光暂时褪去了。
他惨笑道：“你看到了，这就是神对信徒们至高无上的爱，一旦信徒脱离了掌控，身体里的罪孽就会被他们所操纵。即便是不脱离掌控，也会在至多百年内沦为傀儡。”
伊恩沉默不语。
“好了，没有碍事的东西了，让我们开始吧，这也是我最后清醒的时间了。”
比尔眼神中露出了怀念和歉疚，带着深深的痛苦望向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