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干事的回复
老宋拿出他多年不曾练过的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武装部办公室，顾不上同事们错愕的目光，拿起桌上也不知谁喝剩下的半瓶水“吨吨吨”灌进嘴里。
喝完后长舒一口气，顾不上平复还有些喘的气息，摆功劳似地冲王干事说道：
“老王你这顿酒我跟你说，你赚大了。”
“这个苏寒，真要拿下来，少不了上级领导给你戴个大红花。”
老宋讲述自己在丁副院长的办公室内所见所闻，当真是眉飞色舞。时不时还会表现一下自己的小聪明，用另类的方式提醒王干事，他那顿酒是绝对不能赖掉的。
只是老宋不知道的是，王干事听的越多，心里越是焦灼。
如果苏寒真的只是个普通学生，那就算是最后他解决不了苏寒的问题，他的心里也不会有多少负罪感。
可现在他心知肚明，而且他要面临的困难，已经不止是能不能解决苏寒的顾虑这么简单了。他还要赶在机械学院的领导们找苏寒谈话前，将这小伙子参军入伍的调子定下来。
“老宋，这酒，等我把这事办完了，不论成不成，我都请你。现在我得去找领导了，你们先聊着。”
王干事不得不找领导，而且不得不找直管武装部的校党委领导。
一旦涉及跟学院抢人这种撕破脸的事情，他一个武装专干根本不顶事。
在苏寒个人自愿的前提下，还必须要有管理层面和大义层面的压力，才有可能让机械学院放弃留人的打算。
总之，王干事是心急火燎地出去的，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武装部的所有人都看到他摇头晃脑哼着《智取威虎山》的著名唱段：
“今日痛饮庆功酒……”
同事们都知道能让王干事这么高兴，肯定是他在苏寒的事情上取得了什么进展。
好似一瞬间所有人都将苏寒参军入伍当成了武装军目前的工作重心，一群人围着王干事七嘴八舌问着同一个问题：
“老王，昨天找领导，这事儿算给你解决了？”
这么备受瞩目让王干事有些小小的得意，停下了不着四六的唱腔，咧开嘴亮出一嘴牙膏和烟渍反复争抢的阵地，兴奋地向所有人宣布道：
“昨天我直接找高书记做了汇报，他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专门了解苏寒的情况后，让我去跟苏寒亲自谈。”
“也就是说，只要苏寒能够完成一些条件，他的顾虑自然会迎刃而解。”
王干事昂首挺胸，满怀信心地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这是高书记亲口告诉他的，只要苏寒真的有能力有梦想，那么他提出的那些条件，苏寒绝对会答应而且绝对会做到。至于机械学院会不会横生枝节，他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说完这些话后，王干事招呼着他手下的兵：
“行了，都散了吧。小李，带上宣传材料，咱们再学校里转转，争取再吸引来几个像苏寒这样的。在家的各位，要是苏寒来交报名表，一定要把人给我留住，打小灵通叫我。”
王干事怀着期待的心情出了门，所以如他所料，苏寒来交报名表的时候扑了个空。
看着面前像是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一样看他的几个人，苏寒有些尴尬地挤出僵硬的笑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按照当年入学军训时接受的教育，缓慢地做出了立正的动作。
老宋率先看出了苏寒的紧张。
他知道苏寒这是因为他们几个人穿着的军装才做出这样看起来不是很精确的站姿。
“行了，都别看了。苏寒，来这坐会儿，王干事他们且得一阵子等呢。”
拉着苏寒坐在椅子上，见他还是一副放不开的样子，老宋尽可能表现出温和的表情：
“你小子就别硬挺着了，看出来了，军训练的还是挺扎实的，过了三年多还似模似样的。不过现在可别表现了，你现在还没被批准入伍呢，放轻松点。”
事实证明，老宋能跟那些个院长副院长的谈笑风生，这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不是盖的。
三言两语让苏寒放松下来，见王干事他们还没回来的动静，便跟苏寒聊起了天。
“昨天我去过你们学院，听你们丁副院长说，你最近跟着院里的教授在搞科研项目，好像还做出了一些贡献？像你这个年纪，这可是很难得的啊！”
老宋的夸奖可是真心实意的。
丁副院长近乎以炫耀的姿态跟他讲述了苏寒参与科研项目的成绩，那可是国家级科研课题的结题报告上有资格署名的贡献。
昨天晚上下班老宋还专门找人问过这玩意到底有多荣耀。
一位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科技局的老领导告诉他，这样的成绩放到部队里，最次都能荣获三等功一次。
苏寒听着老宋的夸奖，连连摇头否认。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资格在结题报告上署名，但是课题的主题还是带他的教授在做，他提出的思路也不过是解决了其中一个小问题。
以课题组的能力，就算没有他，无非就是多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照样能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方法。
他得到课题组的夸奖，已经足够了。
现在被老宋这样与此无关的人这样夸，苏寒心里当真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首长，您也别这么夸我。有一说一，我只是做了一些课题组成员应该做的事情，邓老师他们能带我进课题组，就是因为我达到了他们的要求。”
“您要说是贡献就太夸张了，会让我陷入错误的认知。”
老宋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样的说辞在他专业到地方后各种场合中无往不利，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小丑一样。
面前这个小伙子完全没有成年人的那种油滑，或者说，他很清楚怎么油滑，但他面对别人的油滑，会非常清醒地保持对自我的认知。
不是那种刻意的谦虚。
老宋能看出来，苏寒骨子里有一种骄傲，支撑着他在为人处世方面保持着一种让人生不起厌烦的耿直和朴实。
王干事恰逢其时的到来将老宋从这种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再次见到苏寒的王干事红光满面。
这红光一半是外边冻的，一半是看到苏寒由衷高兴的。
将苏寒连人带椅子拉到自己办公桌旁边，招呼小李倒茶，王干事暗怀欣喜偏偏又故作姿态说道：
“我算是看出苏寒同学你对参军入伍的强烈热情了，我还说你昨天听我一说，就不打算当这个兵了呢。”
苏寒笑了笑，从自己的兜里掏出那张折叠着的报名表，推倒王干事面前。
“我相信部队不会容不下一个真正想参军入伍的青年一点小小的私心。我也相信，我因为参军晚两年拿到毕业证书，不会对不起父母的辛苦付出。”
昨天晚上苏寒就想了一件事情。
如果这毕业答辩真的参加不了，那么他还会不会把报名表交上去。
一直想一直想，最终苏寒发现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一直以为，只有让苏昌明王秀珍两口子看到毕业证书再去参军，才会让他们俩看到付出的结果。
但他最终还是想明白了，比起两本证书，自己四年来取得的成绩和付出的努力，更容易让两人欣慰。
听到苏寒这样的回答，王干事顿时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能从中听到苏寒想要当兵的强烈意愿，这时候他忽然就想清楚，为什么苏寒昨天跟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按照念出出台的政策，大学毕业生同样可以应征入伍，而且年龄可以放宽到25岁。
如今的苏寒才22岁。
刚刚知道苏寒年龄的时候王干事还觉得苏寒这是想要自抬身价才提出的要求，但现在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政策上大学毕业生年龄限制是25岁，但同样会根据部队的需求进行专业限制。别看苏寒是机械学院的，但等他毕业后的两年部队要不要这个专业的人，苏寒心里不是很确定。
所以他选择了最有把握的，在校大学生参军入伍。
在校大学生优先报名应征，优先体检政审，优先审批定兵，优先安排使用。
王干事完全想明白了，当兵这件事，在苏寒心里的优先级比按时拿到毕业证书回报父母都要高。
这下子，王干事的心也终于觉得踏实了很多。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事，昨天我找了领导。他的批复是，特事特办，特事专办。”
苏寒的心里一直没底，但听到最后八个字，苏寒顿时开心起来。
他不知道王干事的上级到底是什么人，但苏寒明白，无论什么情况，在特事特办这四个字面前，他心中顾虑的问题全都能够解决。
看到王干事还有话要讲，苏寒收起内心的庆幸，表情认真地等待着。
“但是，上级领导对你也有特殊的要求。你知道的，想要解决你的问题，可不仅仅需要我们参与，你自己，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苏寒同学，你有这个信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