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念千年(八)
虽然一路走过并没有碰上什么妖怪，但是柚眠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夕伢山本就是以变化莫测出名的。
果不其然，等到柚眠三人到达夕伢山顶峰时，面前便摆了一个阵法。
柚眠看了看周围，心下明白这恐怕到山顶的必经之路，改道也没用。
柚眠刚要踏步入阵便被浔执拉住，她不解地抬头，以为浔执要发表什么见解。
却见浔执情意满满地盯着柚眠:“师父！要进也是我先进！有什么危险都我先去！”
柚眠:……浔执不仅是飞得快的蛟龙，还是非常出色的戏精。
漓珀已经抬步进入阵法了，虽然浔执看起来与他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但浔执越这样，他心里奇怪的感觉就越大，好似觉得浔执不该是这样的，可他这样又合理得过分。
漓珀心里像是绕口令似的，他心内微微叹气，放弃琢磨这无厘头的想法。
进入阵法后，即便是柚眠的法力也只剩一成了。
柚眠微微蹙眉，有点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小看了这夕伢山，于是更加打起精神，为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做好准备。
阵法里一片茫然白色，一眼望去好似没有边界，进入阵法的一瞬便与外界再没有任何联系了。
三人并没有轻举妄动，步伐都踏得很轻。
“师父，我修习过阵法，我们现在要往阵中走，”浔执神色也不再散漫。
柚眠没有说话，等着浔执的后文。
“漓珀，你会看阵眼吗？”浔执叫住了漓珀。
“会一点。”漓珀性子谦虚，他说一点那基本便是问题不大了。
“那等会儿到了阵中，你便仔细看阵眼，看出来了就告诉我。”浔执除去修为不错，武功也不错。
柚眠以为浔执都懒得管这件事的，没想到他还妥善安排起来了。
柚眠不由微微勾唇，刚想夸浔执几句。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浔执转头笑得灿烂。
扬起的唇放下了，柚眠无语转过视线，视线却正好对着漓珀正脸，也许是刚刚浔执的话逗乐了他，此时他竟微微勾唇。
万里空旷的白做背景下，清冷少年一笑生花。
好像！太像了！柚眠睁大了双眼盯着漓珀的笑容，可漓珀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清冷模样。
她即便在师父身边几千年，也是极少见他笑的，多数时候他都是极为清冷正经的，柚眠都快想不起师父笑起来当是什么样的，可是刚刚那一瞬，漓珀的笑容竟是唤醒了她脑中关于师父笑容的记忆，并且二者慢慢重合起来。
浔执拧住眉头，将柚眠的头转向自己，微微屈身，脸凑到柚眠眼前，十分不爽道:“师父，我明明很帅你为什么总是要盯着他啊！”
柚眠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眼中便出现放大版的浔执的俊脸，她顿时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将浔执的脸拍开。
“别加戏，采药为重。”柚眠暂时将心中的所有想法放下，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比较重要。
一路相安无事，直到浔执突然喊停，这里便是阵中。
漓珀盘腿坐下，双眸紧闭，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找阵眼。
可就是在漓珀坐下找阵眼的瞬间，阵内突然一阵震动，随即柚眠只觉得一瞬间耳鸣，这反应来的太快她一时招架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浔执接住柚眠晃悠的身体。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浔执神色慌张，担忧地看着她。
可柚眠什么也没听到，只能看到浔执张合的唇，她闭了闭眼，沉下心来，抵御住那股强烈耳鸣的感觉，丹田气凝，慢慢恢复了些。
“浔执，你没有……没有任何不适吗？”柚眠轻轻出声。
“没有啊，师父……你到底哪里不适？”浔执紧紧捏住她的手，手心里满是汗。
可是柚眠还来不及回答，她便对外界失去了意识。
——
柚眠有意识时正身处半空，对面站着浑身是血的她，面容肃穆。
天色昏暗，魔气横行。
地上魔兵神兵厮杀，一片混乱，漓珀竟是着一身新郎服在战场厮杀，大红已变成了深红，浑身，包括眼眸都是红的。
空中悬着很大一轮黑气，竟是……当初师父封印凶兽夔时那团黑气，但是体积却大了几倍。
柚眠正十分不解这是什么情景，却忽然听见一声龙啸，黑气中突然出现黑龙的头，满是血丝的双眸，露出尖尖的獠牙，低低地咆哮，只是一瞬黑龙龙头又隐匿在黑气中，偶有龙身露出，伤痕累累，而龙身上甚至已经有了龟裂。
他已经濒临绝境了，但他誓死要走到尽头。
柚眠手脚冰凉，只觉得后背不停地出汗，她认出那是师父越衍。
地上浑身是血的柚眠眸光冷冽，眼神狠厉地盯着空中那团黑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柚眠甚至不敢相信她也会有这种眼神。
地上的柚眠想再站起来已经很困难了，漓珀闪身到柚眠旁边，将自己的法力缓缓渡给柚眠。
他俯身对柚眠说了什么，可是在空中的柚眠听不见，只能看到他唇角在动，随后竟是慢慢笑了出来，依旧是，一笑生花的模样。
可即便柚眠离他不算近，也能感受到那笑容里的珍爱和……苦涩。
他最后贪恋地磨砂柚眠的脸，终是忍不住，轻轻落下一吻。
这时候柚眠才转过头来，空中的柚眠才看到她的神情，满脸泪痕，可眼泪还在不停往下流，她瞪大双眼看着漓珀，似是难以置信，又好像万分痛苦。
可她被漓珀疗伤的同时，也被他禁锢住了，他施法结了个结界，那些魔兵进不来。
漓珀身姿挺拔，虽有些踉跄，却还是一步一步，踏着空中虚浮的楼梯，手执长剑，长剑也好似极为悲哀绝望，不停地颤着剑身。
柚眠看到浑身是血的她跌坐在地，痛苦绝望地看着漓珀一步步远去，她撕心裂肺地呼喊漓珀，可是漓珀半分未停，也不曾回头。
长身玉立，穿着新郎装的清冷少年，慢慢消失在了黑团中。
柚眠眼前尽是刀光剑影，一片腥风血雨，耳畔是刀剑插入身体后又拔出的声音，以及遍布的哀嚎。
忽而，黑龙长啸一声，声音尽是悲凉，笔直的龙身飞出黑团，又势如破竹般再次冲进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