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卡尔把车停在门口,一路上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只听见斯莫克大口大口地嚼着肉排的滋滋声,不时吐出一块骨头屑。
多像这座城市啊,吞掉了一切,最后只吐出几块骨头渣。
那天晚上,大家在里德的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吸烟。
他们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彻头彻尾的蠢事,不仅损失了布萨科,而且要塞一大笔钱给洛杉矶警方来打点关系好让他们忘记有监控这码子事从而相信是披萨店老板用猎枪崩了自己。
而里德已经明确表示,格罗夫街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钱了。
卡尔没想到帮派已经衰落到这个地步,实际上还要更严重些。
格罗夫街事实上已经在地上地下两个层面上被重创,在警方和敌帮的扫荡下损失了近三分之二的成员,剩下的也大多沉迷于吸粉和女人,基本只能凑个人头数。
至于家族一二代领袖辛苦经营的产业,也差不多被挤出了洛城地下市场,墨西哥人控制了粉和移民,自由同盟把控着进出口走私,巴拉斯则控制着夜总会等特殊服务产业。
“如果五天之内拿不出来这笔钱,我估计明天咱们就能吃国家饭了。”
斯莫克苦笑着说。
大家看向卡尔,卡尔摇摇头。
“自由城的资金转移有严格限制,而且那边资金也很吃紧,先不说我能不能回去,就算是回去也未必能带出来几个硬币。”
长叹了一口气,继续沉默着。
“要不,,,试试自由同盟那批货?”
唐突然提议。
里德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
“自由同盟背后势力雄厚,而且对外一直保持中立,我们已经惹到警方了,要是再和他们闹翻,那咱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的火车票了。”
“自由同盟新进了一批走私药,寄放在检查司总署家里,由他检验,说白了就是方便捞油水水。我能在晚上摸进去,偷出来两包,让家族的暗线带到南方转出去。”
“可,这传出去对格罗夫街的名声不好吧。”
奇怪的里德。
斯威特敲了敲他的头。
“你他妈的没睡醒吗?”
“社会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唐少见的扯皮了一把,卡尔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候总能想出好办法的小伙子了。
满屋的人都哈哈大笑,唯独里德眉头紧锁。
“怎么把货运回来呢?检查司和格罗夫街有三十多公里路,你们不会打算抱着回来吧,或者开我的车?”
“当然不会,你那辆破车还没有局长的奶奶跑的快。”
斯莫克说。
“让DJ去偷一辆巴拉斯的卡车,事成之后把责任甩给巴拉斯。”
唐嘴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妙啊。”
“巴拉斯领地戒备森严,估计还没等车偷出来就被打成筛子了。”
“里德,你他妈是不是被吓傻了。还是你被巴拉斯的娘们儿迷住了。”
斯莫克边嘲讽,边喝了一大口劣质葡萄酒。
里德还想说什么,但是整个屋子已经被狂笑喧闹声充满,他突然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卡尔一眼。
卡尔突然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忧。
从商店买了一件紫色的外套,一条卡其色长裤。
“巴拉斯这审美也有够恶心人的。”
卡尔嘟囔了一句。潜伏到巴拉斯在港口附近的领地,那里有一家巴拉斯的冻鱼厂,后院停着五辆卡车,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只有两个巴拉斯低级打手看守。
“我去解决那两个小喽啰,你需要多久?”
“你做一次事儿。”
“那可真踏马的快呵。”
爬上卡车一侧,掏出两根软金丝,两下拆开了门锁。
一分钟后,卡尔开着卡车来到唐面前,他身旁躺着两个巴拉斯打手,卡尔脖子有些发凉。
“怪物。”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摇下车窗。对唐比划了个手势,他跳上副驾驶。
“我高估我的速度了。”卡尔笑着说。
唐干笑了两声,把车窗摇上去,卡尔把音乐调到了最大音量,里面放着一首中文歌。
“wait wait wait~”
“玛德,什么破歌。”
把音量钮旋到零,往格罗夫街的地盘开。
“我快要饿死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卡尔盯着前面丹佛街上一家炸鸡店。
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卡尔把车停在店门口,旁边是大西洋冷链的两辆运输车,他把巴拉斯的卡车大摇大摆地停在两辆卡车中间,打开车门跳下去。
卡尔点了一份鸡排,配意式面包,唐只要了一份鸡块,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很紧张地盯着手表,不时看看门口的卡车。
卡尔知道新人第一次办这么大的活,难免有些紧张。
“着什么急嘛,又不是入洞房。”
唐生硬的笑了笑。
下午六点钟,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野狗也从地下钻出来,幽灵一般的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城市街头游走,搜寻剩肉和骨头渣。
“走吧。”
卡尔招呼了一声,唐如释重负地爬起来。
懒洋洋地拧了把钥匙,打了一个带着洋葱味的饱嗝,汽车引擎敷衍的应付了一声,随即陷入沉默。卡尔仔细逐一排查了发动机,轮胎胎压,水冷,变速箱,电池等,最后经过缜密的分析和理性的推断,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没油了。
唐一脸懊恼沮丧,悔恨地扯着自己浅棕色的头发。
卡尔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救自己在新人心中的形象。
他掏出软金丝,把旁边一辆卡车车门打开,大概花了五秒钟,唐脸上浮起惊诧,夹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失望。
“可惜了,没法给巴拉斯扣顶帽子了。”
他们把车开到海关总司的豪宅前,等到天彻底黑透,从后院悄悄翻进前门走廊。
地上堆满了《开拓者》周刊,盖在波斯绒地毯上,字画古玩,数不胜数,连喂狗的盘子都是南宋的官窑,当然,还少不了那一袋袋的“白色黄金”
“这肥猪不知道敲诈了多少油水。”
卧室在三楼,那位可亲的副局长正在巴拉斯人的夜店里横扫千军。两名忠心耿耿的瑞士保镖已经在唐的帮助下去永久地睡上一觉了。
卡尔用小刀划开了一个包裹,捏出一小撮放到舌尖,确定是真货,然后随手拿了两包,丢给唐。
唐用一只手搂住,还想腾出手来手再拿,被卡尔拦住。
“做事留一线,这些够格罗夫街救急的,把那老货逼急了,谁也不好过。”
唐点点头,抱起药就要走。
黑暗中发出一声哂笑。
“谁?”
唐丢下药包,拔出手枪,瞄准声音的来源。
渺无音讯。
唐感觉腰上传来一阵酸痛,凭借职业性的本能,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何必呢?”
是个女人,声音略带些朦胧。
“想快活一次么?”
女人摇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两条细长的手臂随意地搭在一侧,眸间透露出瘾君子特有的迷离感。
“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已死,我苟活。”
“滚开。”
“人生,须臾罢了。”
砰—
女人如水般流逝去,躺在殷红的花海中。
脸上,却分明在笑。
开回格罗夫街。
当晚在里德的小屋里,充满了香槟和欢庆的咆哮。
卡尔笑着放下酒瓶,推开两个醉醺醺的姑娘,去上了趟厕所。
电视里正放着两万集的肥皂剧,其中一个女孩不耐烦的拿起遥控器切着频道。卡尔边提裤子,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电视屏幕里面正在播放着的新闻。
“停下。”
卡尔吼道。女孩吓了一跳。
“今日晚六点二十五分,一辆卡车在洛杉矶丹佛路爆炸,现场多人死伤,警方正在调查事故发生原因……”
卡尔背后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