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疫情之下故事:我不问,只因为我不想记住一个悲伤的故事
他是一名道路车管员,负责这一巨幢集购买、培训、美食、观影、娱乐等为一体的商厦中心路侧道旁停车带的管理。
当然,商厦中心有三层的地下停车场,但却远远满足不了停车需求,商厦人头攒头,每天上午10点开门后,人流就呼啸着迅速布满商厦的各个角落,然后,一直到晚上10点30分关门,商厦都是这个城市最喧嚣的存在处之一。
而且,就算是10点30分之后,商厦影城所在的楼层,那也是人来人往,至少要持续到凌晨四五点,商厦才算是真正安静下来,进行到了一天的打扫清洁时间。
那些说内陆城市人少、空旷的人,只要来这幢商厦逛上一逛,他就会明白,城市人,真不少,只是,他自己出没的地方,不对劲儿,不是城市的心脏地带罢了。
他忘记不了,武汉封城的1月23号,这个消息宣布的前两天,看到这条推送新闻的时候,他是吓得挺直了背一下。相信,他周围的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看着眼前的推送新闻,发着呆。
大家本以为只是一场最普通的一般,或者略微特殊点儿的肺炎罢了,谁知道,病毒它竟然演变成了一场规模浩大,先是袭卷整个国家,然后,又袭卷整个世界的疫情。
没有人知道,它最先是从哪儿哪一国发生的,又是怎么传播到全世界的。至今,这仍然是一个谜团。
当然,这也是他这个小小的车管员胡思乱想的。
也是从1月23日开始,他眼瞅着,进到商厦的人,以又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下去,而不管是地下三层停车场,还是商厦路旁边的停车带,车辆就像阳春三月快速消融的积雪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时间进行到2月中旬,除了商厦的物业工作人员,而且是必要的值班人员之外,整个巨大的商厦,就像一座小型城镇一样喧嚣的商厦,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可以停近百辆车的道旁停车带,只剩下几辆物业工作人员的车,孤独而安静的停着。
但他习惯了,还是依旧每天巡视一圈,哪怕,整个停车带,都空了,没车了。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到那辆,以他当车管员的目光来看,都至少价值八十多万的车,而且,绝对是刚提没满三个月的新车。
可是,时间到了3月初,商厦的人流量,逐渐开始重归正常量至少一半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这辆咖啡色贵车的异常。这辆车停在物业工作人员常停位置的旁边,融入物业工作人员车辆的日期,好像从1月23号到现在,整整40天了。
而且,以一个车管员的敏锐和图画般的强大记忆力,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处停车带,40天来,来来往往这么多车,唯有这一辆车,整整40天,主人都没来碰一下。
其他的车,最多停两天,就被主人开走了。只因为,停车带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停车当天24小时不收费,超过24小时,每小时收费20元,不足一小时,按一小时算。
所以,就算是特别富足的人,也没必要浪费这笔停车费啊。
按照这辆车主人的停车时间来看,第一天不算,39天,一天24小时,一个小时20元,那他按规定,至少得交18720元停车费。
当然,商厦物业不可能真收这么多,但顶格八百多元的停车费,那绝对是免不了了。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还是新车啊。
3月3日,如往常一样,车管员边抱怨着这辆车的主人,连用手机打开了网上实时疫情数据,看着那个全球确诊突破了百万人大关,死亡突破了十万人大关的数字,心里一“咯噔”,突然,一个巨大的不祥的怀疑,涌上心头:难道,这辆车的主人,以及他的家人,都那啥了?
这个念头一上来,他顿时浑身一冷,这个念头,就像一只虫子钻入了他的脑海中,越发的坚实了起来。
他一刻也不停顿,就跑到物业值班室,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物业值班经理,值班经理起初笑话他多管闲事,可当他说到,那辆车停在这里,已经第41天,而且,根本就没有人来动过哪怕它一次,这辆车,是新车,八十多万时,值班经理,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得不说,车管员说的,非常有道理。值班经理匆匆跟着车管员跑去,仔细围观那辆车,不是报废车、不是翻新车,他甚至通过几个在这座城市卖车的朋友,查到了,这辆车,确实是近期才售出的,车牌号,颜色等,全部对上了。
只是,卖车的销售员,出于个人信息保密的考虑,只字未透露车主人的信息。只是说,确实是那辆车,车牌,都是他帮车主办下来的。
从销售员通过车主的朋友圈分享来看,车主,男性,25岁小伙子,独生子,单身,家境很不错,好像是一名社区工作人员吧,今年刚考上的。买车不久后,就投入到了社区抗疫第一线工作。
收到这些信息的时候,车管员查了一下,自己所在城市的确诊病例600多例,死亡病例21例,目前仍在收治病例160多例。而过去几天,仍有零星确诊和疑似病例出现。
不得不说,疫情防治,还将继续进行下去。
值班经理又多问了那名销售员一句:亲,你看看,他朋友圈,还有更新吗?
销售员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1月25号更新了三条,后来至今,再没有更新过。我发给他的新春祝福,也没有回复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销售员也急眼了。
值班经理、销售员和车管员三人一合计,就直接报了警。
这之后,就不是三人所能控制的了,销售员将这名买车人的详细信息,提供给了警察,由警察出面,核实车主的情况,责成车主,尽快从商厦道旁的停车带,将车开走。
接下来的半天,是让三人煎熬的半天,因为留了值班经理的电话,车管员,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跑物业值班室一趟,搞得两个人,都紧张加神经兮兮的。
在他跑了第八趟的时候,一个电话,终于打了进来,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听女声,年龄应该在50岁左右了,就在两个人明白不是警察叔叔打来的电话,倍感失望之余,女声说话了,“请问,是商厦物业吗?我是小星的妈妈,小星的车,在你们那儿放了40多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值班经理和车管员一听到这句话,激动的都忘记了回话了。
“请问,能听到吗?”女声又温柔的说道。
“阿姨,能听到,你说。”最终,还是车管员开语答道。
“这样,我下午和老伴过去,就把车开走。”女声又说道。
“好的,阿姨,我们等你。”这次是值班经理说的。
挂断电话后,值班经理和车管员,就互相埋怨了起来,都指责对方,忘记问一下那个“小星”的情况了。
可是,这埋怨,互相说了几句,就停了。就算他们没有忘记,可这情况,能问吗?
午饭后不久,一对50岁左右的夫妇出现在了物业中心,男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女的温文尔雅、大方得体;仅从父母的仪态,就能够想象到小星的样子。
可是,直到这对夫妇答谢完物业工作人员,按规定交纳了八百多元的超时停车费上限数字,把那辆新车开走的时候,在现场的值班经理和车管员,都没有开语问一下小星的情况。
值班经理:这事儿是你发现的,你怎么没问小星的情况啊。小星没自己来,这是不是说明了问题呢?
车管员沉默了半天,才答道:我不想问了,我想留一丝念想。小星是独子,我想,他一定没事儿的,最多,他只是这个城市,正在治疗中的160多例中的一例。
走出物业值班室的时候,车管员又说:我不想记住一个悲伤的故事,所以,我不问了。
值班经理沉默了,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