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愿意
昏暗的夜幕下，冰冷的雨沉默地掉着。
屋檐下，一个白衣男子也沉默地站着，手心时而紧握成拳，时而慢慢松开，一道刀疤为他那原本清俊的脸庞增添了些肃杀之气。
在屋里，一个女子躺在床上，双眼闭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可她的眉头却是时常紧皱着，像忍受着不小的苦楚，一只火炉在床边寂寞地燃烧着，她的呼吸也像火苗一样，忽长忽短。
而屋外，有两棵树，中间栓了一根麻绳，刘归山坐在上面，像是荡着秋千，尽管此时身上淋得快要湿透，他的表情却依然冷漠。
另一边，王志浩在河边，疯狂的抓起岸边的石头，然后用尽力气朝着河对面扔去，口中不住地大喊。
还有一边，龙默在雨中，对着一根沉重粗糙的木桩，抡着自己的双拳，一拳一拳朝着木桩打去，那原本平滑的木桩此时表面已经形成几十个拳印。
风晓妍一身灰紫色长裙，也陪着他站着雨中，不知站了多久，也不曾打伞，头发已经淋透，额前的几绺儿飘逸的刘海儿也趴了下来，她眼神坚定地看着龙默，再一次哑着嗓子道：
“你教我练武吧！”
龙默停下了挥拳，沉重地喘了口气，冷冷道：“你回去吧。”
“你教我练武吧！”风晓妍再次道。
“回去！”龙默也提高了嗓门。
“你教我练武吧！”风晓妍握着拳头，嘶哑着嗓子再次请求。
“你为什么不听我话！”龙默上前两步，神色激动道。
“我想帮你。”风晓妍道。
“你帮不上我的，我死了也就死了，你难道还要陪我吗！”龙默喊道。
风晓妍搐楞了下鼻子，未曾退后半步，还是一脸坚定地看着龙默。
“我可以。”风晓妍认真道。
龙默深深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去，左手轻轻按在她稚嫩的肩膀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以，我就当你同意了。”风晓妍戳了戳龙默，低声道。
“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龙默道。
“我不会！”
风晓妍语气带了些委屈的坚决。
“好好好知道了，你先回去喝碗热汤吧。”龙默道。
“好，你可不能反悔。”风晓妍拉着龙默，两人一起回到屋里。
坐在板凳上，风晓妍喝了口热汤，然后目光定定的看着龙默，龙默也淡淡的看着她，两个人都不说话。
“龙默，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风晓妍道。
“啥，你在胡说什么？”龙默脸色微微一变。
“你看我的眼神变了。”风晓妍笑了。
龙默也轻笑了下，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你以前看我的眼神像是看街头小混混，现在你看我的眼神，嗯……怎么说呢，反正，很慈爱的那种感觉。”风晓妍说着自己也有些心跳加速了，连忙喝口水镇定一下。
“那你肯定是错觉，我对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和善，还有，慈爱不是这么用的。”龙默顿时收起了傻逼笑容，恢复了下从前的自己。
“好吧，你说咋样就咋样。”风晓妍这次倒也没犟嘴。
龙默道：“这次山匪比想象中强太多了，里面甚至不少人都练过，他们很懂战术，也比我们熟悉地势，上次拼斗我们两败俱伤，于兰伤势最重，她出身习武世家尚且如此，你现在半路出家，就算练的再快也不可能短时间追上来，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和人动手。”
风晓妍道：“我知道。”
龙默微微一愣：“你这次居然没反驳？”
风晓妍撇了撇嘴：“我在你眼里，就一点脑子也没有吗？”
“目前来看还是有点的。”龙默笑道。
“我们现在被困山岭，食物很快就吃完了，所以加快下进度吧，明天你就教我练武吧。”风晓妍道。
龙默思考了一会，道：“好吧，不过这是件很苦的事儿，你能不能坚持下来且另说，即便你能吃苦，如果本身不是这块料的话，进步的空间也不会太大，就像王志浩那样。”
“人家王志浩怎么你了？被你拿来当负面教材，我觉着每个人都有天赋，只是路子没找对，多试几次，不要死磕一种，终究会有成就的。”风晓妍给自己打气。
“不扯了，时间确实紧迫，距离下次反攻不会远了，这段时间我们每个人都要更进一步，现在我先教你基本的吐纳调息和养气归元法，你回去且打坐练它一个时辰，明天我就会狠狠地锻炼你。”龙默正色道。
“好，你说。”风晓妍连忙端正坐姿。
……
次日，清晨。
刘归山刚去附近摘了些野菜，回来就看见蹲在木桩上，汗如雨下，两腿战战的风晓妍。
练武第一步：经典扎马步。
刘归山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道：“要不要这么拼啊？”
风晓妍咬着牙道：“要的要的，我要扎够一个时辰。”
“啊，那你腿得废了。”刘归山摇了摇头，不忍再看。
就在这时，龙默走了过来。
“风晓妍，我不是让你扎半个时辰，你怎么自己又加了一倍？”
风晓妍哈哈笑道：“你太小瞧我了，我，我焯……”说着一个没踩稳，就要从木桩掉落下来。
龙默一只手便将其拎住，用力一抛，又把风晓妍扔了上去。
“啊啊啊——”风晓妍在半空乱蹬了两下，总算重新站在了木桩上。
经过这么一闹腾，风晓妍再也紧绷不下去，浑身的酸疼无力感一下子涌了上来，再也不肯蹲了。
“你不是要扎一个时辰吗，继续吧。”龙默笑道。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知难而退？哈哈哈你太小瞧……我焯啊！”风晓妍仰天长笑，结果又没撑住，再次仰倒了下来。
这次龙默倒是伸出双手将其托住，没再往上面扔了。
“休息一下，待会带你练体。”龙默道。
“好嘞。”风晓妍像夏天的狗似的大口喘着气道。
……
就这样，日子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天。
龙默确实没想到，风晓妍这丫头真的坚持了下来，而且她好像并不单纯是为了自己而练武，貌似她确实也热爱上了，每天都不用自己说，就开始给自己制定修炼计划了，在度过了最开始几天的疼痛期后，风晓妍继续保持高强度的训练，目前体魄已经比之前强了不少。
基于这点，龙默打算等她基础打得再牢牢一些，便开始教她体篇里的修炼之法。
而风晓妍的训练远不止力量和耐力方面，从第十天的时候，龙默便简单地教给她一些拳脚功夫、发劲原理，更是每天花一个时辰的时间以对练的方式来提升她的实战能力。
风晓妍的进步也比龙默想象中快很多，不过几天功夫，她的出手便多了些老练，挥剑时招招凌厉，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挨揍，但龙默偶尔放水过多的时候，也常常被这厮用木剑反杀。
“好家伙，她还真是这块料。”
刘归山在不远处看着风晓妍和龙默对练，心里也暗自震惊。
而另一边，王志浩似乎放弃了修炼了快十年的龙爪手和王家刀法，转而开始修炼投石之技。
这些天他想了很久，他的速度和身法一向是软肋，空有力量但实战的时候用不出来，那天于兰受伤的时候，如果自己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扔出一枚暗器，或许就可以改变这些了。
所以，这段时间王志浩通过扔石头的方式，希望练成百发百中的手法。
也幸亏之前有练龙爪手打下的基础，自己臂力本身够强，练这个反倒是事半功倍，现在他已经练到方圆三丈内几乎可以百发百中，即使没扔准，多扔几次肯定也能打中，这就需要出手的速度了。
但如果可以一口气扔出数颗石子，那就是范围性攻击了，或者在一定距离内，石子的单体攻击力能将人原地送走就好了，王志浩这样想着，这门功夫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而于兰，在十几天前就已经醒了过来，但仍旧不能下床，这些日子还在躺着静养，于铭飞便在其身旁悉心照料，陪她说话。
“你被打伤后的那几天，王志浩那家伙自责了很久，我看他是真喜欢你了。”于铭飞坐在床边，淡淡笑道。
于兰睁着眼睛想了一会，道：“那他为什么没来看我？”
“大概是觉得没脸见你吧，因为他觉得没有保护好你，这些天我看他一直在河边苦练呢。对了，风晓妍那丫头你记得吧，这些天她跟着龙默一块练功，进步还挺快的。”
“才十来天的功夫，能比原来强多少。”于兰笑着摇头。
“其实我还挺佩服这两个人的，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什么苦都愿意吃。”于铭飞怔怔道，“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呢？”
“哥，你帮我件事吧。”于兰忽然道。
“什么，你说。”
“你让王志浩来见我。”
于铭飞笑了：“你要和他说什么吗？”
“要你管。”
“好，我这就去。”
……
过了一会，王志浩惴惴地推开门，走到于兰床边，蹲了下去。
“于姑娘，你要见我？”
于兰这才开始重新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
“对，我有话对你说。”于兰道。
“好，那你说吧。”王志浩作洗耳恭听状。
于兰还是绷不住了，笑道：“你要不要这么紧张啊。”
“没有，我只是想听清姑娘说的话。”王志浩低着头，不敢去看于兰的笑容。
“我们都是同龄同辈人，加上大家都是练武的，别这么拘谨，你叫我名字，或者兰儿都好。”
“兰，兰儿？”王志浩难掩激动地小声念了一遍，心里想着，多么美好的称谓啊。
“嗯，我听见了。”于兰再次笑了。
“兰儿，你，你笑起来真好看。”王志浩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一眼于兰，顿时心里被融化了，连说话都带着些颤抖。
“这还用你说，把手伸出来。”于兰道。
“啊？”王志浩犹豫了一下，把两只手放到床边，像准备接受镣铐的犯人。
于兰也伸出自己的双手，放到王志浩的双手上，然后轻轻握着。
“你看，我的手和你的手一样，也因为练功留下了老茧，我并不是吃不了苦的人，所以你不必用怜惜的态度看我，把我当做寻常人便是。”于兰道。
王志浩摇头道：“不对，你的手明明这么娇嫩，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囧。
于兰嘴角一抽：“喂，你要不要把见色起意表现得这么明显？”
“抱歉抱歉，没忍住。”王志浩一手搓着后脑勺，装作憨厚老实的样子。
于兰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下思绪，继续道：“所以你是喜欢我了，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是……”王志浩低头承认。
“胡说，你明明是想跟我上床。”于兰淡淡道。
“啊，那也不能这么理解啊，兰，兰儿，我是喜欢你的美貌，但我也喜欢你的性格啊。”王志浩手忙脚乱解释着。
“好吧，那是我冤枉你了。”于兰本就是吓唬他玩的，自然不会计较。
“那么，回到上个问题，你喜欢我的程度有多深呢？”于兰再次发问。
“此生非你不可。”王志浩道。
于兰又笑了：“你这人怎么动不动跟宣誓似的，不太聪明，我不喜欢。”
王志浩连忙道：“那我就改。”
“不用了，这样也好，挺有意思，我也挺喜欢的。”于兰想了想，道：“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你可要仔细想一下。”
“请讲。”王志浩正襟危坐。
“你，要不要，娶我？”于兰道。
“什么！”王志浩跳了起来。
“兰儿你等一下，我好像没睡好，出现幻觉了。”王志浩连忙背过身使劲拍了拍脸，觉着不够劲又掐了下大腿。
等他转过身来，就看见于兰那看傻逼似的眼神。
“算了，当我没说。”于兰挥了挥手，“你走吧。”
“哦。”王志浩下意识地往回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回去。
“兰儿，我愿意！”
“哦，你愿意什么？”于兰闭着眼背对他躺着道。
“我想娶你，可以不？”王志浩握紧了拳头。
“你不是说刚才是幻觉吗？我可没说过这句话。”
“不不不，我听见了，你确实说了，是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王志浩牙关颤抖，笑呵呵道。
“嗯，好吧，那就当我说过吧。”于兰语气淡淡道。
“那么，你的意思呢？”王志浩惴惴问道。
“我？我先说好了，我这人性子冷淡，说话不好听，比较难哄，做饭也不太好吃，反正还有一堆缺点了，你确定要我吗？”
“没事，这些我都可以做，不过，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和我说，无论何时我都会来的。”王志浩此时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也给你一个承诺，若我们都能活着回去的话，你就去我家提亲吧。”于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
“就这些事，你回去吧。”
……
过了一会儿，于铭飞回来了，一脸古怪地道：“你对王志浩说了什么，刚才我看他走路都在发抖，像失了魂儿似的。”
“是吗，他还是这么搞笑。”于兰转过身，哈哈笑了起来。
“所以到底是说了什么？”于铭飞继续问。
“没什么，我就告诉他，回去之后，就来我们家提亲，就这样。”
“原来如此，这个消息确实很炸裂。”
“不是，你一点都不吃惊或者劝我的吗？”于兰纳闷。
“其实我也觉得王志浩这厮还不错，除了样子普通点，其实我最看好的是龙默，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于铭飞叹口气。
“哥，这你就不懂了，过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看那个人有多优秀，而是他是否愿意包容我的缺点，愿意把我当宝一样每天捧着，这样的人即便再普通，我也愿意跟他过。”于兰托着下巴，一脸甜蜜道。
于铭飞也笑了，表示受教。